敦煌莫高窟壁画:弹箜篌的飞天 资料图片 明·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弹箜篌的仕女 资料图片 三国时期青瓷弹卧箜篌俑,1980年在湖北鄂州出土,藏于湖北省博物馆。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箜篌,这一在中国古代音乐史上留下光辉身影的古老乐器,在千百年的时光流转中,遭遇了盛极而衰的命运——在唐代达到鼎盛,自14世纪后却不再流行,以致慢慢失传了。一度人们只能通过诗歌、图画、雕塑、陶器等空自怀想已消失于历史时空中的美妙佳音。如今,在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背景下,“沉睡”了数百年的箜篌,我们能否把它彻底唤醒? 一 3年前我邀我的老朋友和学长、著名雕塑家钱绍武先生到我的家乡——浙江省衢州市去走了走。我们先下榻在开化县古田山原始森林宾馆。其间一位当地的老朋友来看我,还带来两位年轻的女士,说其中的汪小姐会弹箜篌。我一听不禁心头一亮,唐代天才诗人李贺那首充满浪漫奇崛想象的千古绝唱《李凭箜篌引》所描绘的惊心动魄的情景立刻在我脑际浮现出来: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我迫不及待地提出:请为我们演奏一首!汪小姐不无遗憾地说:“可惜这乐器在杭州,体量太大,不好搬动的。日后有机会来杭州,一定请您指教。说着,一台古筝被抬了进来。汪小姐马上在琴前坐定,问我们想听什么?我和钱老先后点了《汉宫秋月》《夕阳箫鼓》和《平沙落雁》等。最后她以自荐的《春江花月夜》结束表演,博得热烈的掌声。我询问了她的芳名——汪丽萍。 3年来,小汪先后多次来北京,为的是去中国音乐学院等处接受不同风格的老师指导。老师有国内的,也有从国外请来的华裔专家。趁此机会,我尽量从小汪那里掏点“二手货”,打听一点最基础的箜篌知识,方知这门最古老、最有尊严的乐器几乎与中国的音乐史同龄。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华民族1000个第一》中称:“黄帝乐师师延始造九弦琴弹之,可引得百花争艳,万兽来朝。”这里的“九弦琴”据说是箜篌的最早雏形。它最初叫坎,而后坎侯,至汉代“声讹为箜篌”(《旧唐书·音乐志》)。在古代有卧箜篌、竖箜篌和凤首箜篌三种形制。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有与琴、瑟相像的卧箜篌了。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西域文化开始进入华夏,流行于两河流域一带的类似箜篌的乐器也传了进来。为了区别于本土的卧箜篌,人们称之为“竖箜篌”或“胡箜篌”。《通典》云:“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之”。在文化大交融的南北朝时期,被完全汉化的箜篌逐渐成为中原民族定型的传统乐器。 箜篌最辉煌的岁月是在汉唐时期,即使在民间也很流行,甚至会弹奏箜篌是衡量一个女子有才学的标志之一。东汉的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一开头即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在古代上层社会,箜篌可是宫廷庆典和豪华欢宴的“座上客”。只有它巍峨身躯和华贵仪表以及丰富而恢宏的音响才能与那些黄袍加身、凤冠霞帔的达官贵胄们的身份相称,它自然就成为历代宫廷乐器之王了。唐明皇不仅自己善弹箜篌,而且还乐于教别人弹。因此唐代出了李凭这样杰出的箜篌演奏大师也就不足为怪了。除了李贺,唐代还有好几位著名诗人都对他的演奏争相描绘,如杨巨源的《听李凭弹箜篌》。其中以善于描绘弹拨乐器演奏著称的顾况的长诗《李供奉弹箜篌歌》最为生动和流行。不妨全诗照录,一睹为快: 国府乐手弹箜篌,赤黄绦索金鎝头。 早晨有敕鸳鸯殿,夜静遂歌明月楼。 起坐可怜能抱撮,大指调弦中指拨。 腕头花落舞制裂,手下鸟惊飞拨剌。 珊瑚席,一声一声鸣锡锡;罗绮屏,一弦一弦如撼铃。 急弹好,迟亦好;宜远听,宜近听。 左手低,右手举,易调移音天赐与。 大弦似秋雁,联联度陇关;小弦似春燕,喃喃向人语。 手头疾,腕头软,来来去去如风卷。 声清泠泠鸣索索,垂珠碎玉空中落。 美女争窥玳瑁帘,圣人卷上真珠箔。 大弦长,小弦短,小弦紧快大弦缓。 初调锵锵似鸳鸯水上弄新声,入深似太清仙鹤游秘馆。 李供奉,仪容质,身才稍稍六尺一。 在外不曾辄教人,内里声声不遣出。 指剥葱,腕削玉,饶盐饶酱五味足。 弄调人间不识名,弹尽天下崛奇曲。 胡曲汉曲声皆好,弹著曲髓曲肝脑。 往往从空入户来,瞥瞥随风落春草。 草头只觉风吹入,风来草即随风立。 草亦不知风到来,风亦不知声缓急。 爇玉烛,点银灯;光照手,实可憎。 只照箜篌弦上手,不照箜篌声里能。 驰凤阙,拜鸾殿,天子一日一回见。 王侯将相立马迎,巧声一日一回变。 实可重,不惜千金买一弄。 银器胡瓶马上驮,瑞锦轻罗满车送。 此州好手非一国,一国东西尽南北。 除却天上化下来,若向人间实难得。 你瞧:“天子一日一回见”“王侯将相立马迎”,以至“不惜千金买一弄”。可见李氏身价之高,也可以看出箜篌在当时乐器中的地位。 但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帝王时代,历经千年辉煌的箜篌却在明代中后期悄然“失宠”,以至消亡了。近半个多世纪以来,尽管国家如此重视民族文化包括民族器乐的复兴,但仍极少见到箜篌的正式演出,以至如笔者,勉强也算是个音乐爱好者,在此之前连箜篌是什么样都一无所知。因此,汪丽萍这个箜篌演奏者的出现,引起我的格外注意。我立即与我的音乐界的朋友吕远、王立平等联系,约定有机会一起去杭州见识一下这门乐器和汪小姐的演奏;再看看能否为她“量身定做”谱写一两首乐曲,以激发箜篌的生机。 二 2015年金秋十月下旬,机会终于来了:杭州市举办王立平作品演唱会。我立即决定与立平兄同行。立平兄也正好是汪丽萍女士十分仰慕的作曲家。她曾选了他的《牧羊曲》在箜篌上试奏,觉得效果非常美妙:那是如歌的慢板,似微波荡漾,更似草原上的羊群涌动…… 听说作者来了,汪丽萍很是激动,特地在一个亲戚的宽敞的书画室里接待了我们。只见我们心仪许久的那件似曾相识又未曾谋面的古乐器高贵而有尊严地矗立在这偌大的空间!显然,只有这样大的空间和艺术环境才能与其体量和身份相匹配。它像竖琴又不像竖琴——交响乐队里的那位“老大”在它面前不得不“俯首称臣”:只及它的“肩部”那么高,身材也只相当于它的四分之三;竖琴的琴弦最多只有47根,是单排,而箜篌的琴弦最多的则有96根,是双排。二者相较,前者的声音好像是从水下发出的,吸收了一些散射的能量,比较清纯、柔美、稳定;后者则好像是从透明的水上发出的,连水面也发生微微的颤动,音色较为清亮,却又带点浮泛、飘忽。笔者不是音乐专家,很难用专业语言对二者的音质和音色进行科学的比较。我所关切的是,竖琴同样作为一种来自东方(古波斯)的古老乐器,却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消亡,相反,它作为庞大交响乐队的重要一员与时俱进,几乎普及全世界。可箜篌却突然衰落了,是因为什么呢?是的,我们的五声音阶是有局限的,但同样遵循这一音律的古筝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那么,或许只能看这位曾经的乐器“王者”本身有没有某种先天不足了。 那天汪小姐弹了一支古曲后,接着要弹王立平的《牧羊曲》。但她不得不要求我们等一等,原来箜篌不能自由转调,如果换个曲目调门变了,得重新调弦。这使我皱了下眉头,想:是不是因为这个致了箜篌的命呢?但为什么明代以前千百年它能通行无阻,而明代末年并未产生什么新的、足以取代它的先进乐器,它却失传了呢?再说,据笔者所知,中国所有的古乐器都不属于十二平均律乐器,故都是不能自由转调的。它们有些为什么经过一定的改造后能重新焕发生机?我向立平兄递了个眼色,问他能不能解答这个问题。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得请乐器专家去研究,我们作曲家也回答不了这个难题。” 这时候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公元前5世纪前后,太平洋西岸的黄河、长江流域与大西洋东侧的爱琴海沿岸,几乎同时诞生了世界历史上最智慧的人物群:孔子、孟子、老子、庄子;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如星汉灿烂,辉耀着整个人类历史。然而约过了1000年,世界格局的历史天平开始摆荡:沐浴着爱情文化的整个欧洲突然坠入黑暗的“中世纪”,长达1000年。而这一千年恰恰是中国历史第二个高峰凸起的时段,是唐宗宋祖在世界上说话最响亮的时期,是中国科技领先世界、“四大发明”照亮全球的岁月。谁想,大约自15世纪前后开始的文艺复兴起,历史的天平急剧向西方倾斜,科学、文化在欧洲大放光芒,牛顿、伽利略、莎士比亚、达·芬奇、巴赫等时代巨人成批涌现,现代生产力借着瓦特发明的蒸汽机隆隆向前。与此同时,恰恰从15世纪起,作为曾经的世界头号强国的中华帝国急剧衰落,顿时黯然失色。想到此,仿佛真有只上帝之手在调节天平,执意要安抚一下备受中世纪委屈的欧洲人,抑制一下在这期间陶醉于自我闪耀的中国人(包括郑和在内的统治集团),以至连一台供享用的豪华乐器也要让它变哑?而尤其令我心意难平的是:人类音乐发展史的关键一役即“十二平均律”的发现,其发现者分明是我国明代的朱载堉(1536—1611),然而未及国人学会它、运用它的时候,却被西方传教士们抢先一步传回欧洲,成全了巴赫的“音乐之父”地位和欧洲交响乐队的诞生,甚而推动了巴洛克音乐的蓬勃兴起…… 正在心里愤愤不平时,听到小汪的声音:“对不起,调好了!”随即如痴如醉地演奏起《牧羊曲》来,我们报以热烈的掌声。趁这兴头,我问立平兄:“能否为汪小姐谱一首新的箜篌曲?”立平兄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摸不着这乐器的脾气!”哦,真是“虎倒威不倒”,连专家都不敢碰触! 对正在追求事业的汪丽萍来说,名家光临,自然是喜事。但毕竟未能如愿以偿,这会不会使她的进取心受到挫伤?我心里犯嘀咕。第二天我试图安慰她,她却坦然地说道:“不要紧,叶老师!这个结果我是预料到的,毕竟见过不止一个两个音乐家了。在中国音乐学院学习时,师生们也常谈起这个问题。大家都有准备,觉得这需要时间。反正我决心把这一生都贡献给箜篌了!因为我认为,箜篌并没有死,它只是睡着了。如果我献出毕生的精力,加上其他许许多多有心人的智慧和努力,最后能把它唤醒,将是我最大的幸福!”此外她还告诉我,为了拥有一台音响效果更好的箜篌,她已在南京请箜篌制作师定做一台新的箜篌呢。我心想,这不啻是一个有追求的民族器乐传承者。 接着小汪请我去她家看看。那是两间带阁楼的旧式平房,里外间。外面那间临街,陈列着多台竖琴和一台箜篌。“是供出售的?”我问。“不!”小汪说,“是用来吸引行人的,有的人见了觉得好奇,就进来看看。看了后有的人就想学,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的老师——我用这个办法来传播箜篌文化。”小汪自豪地说。接着我朝里间扫了一眼,恰好一位姑娘从阁楼上走下来。“这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老乡,是我们衢州市开化县的。”小汪赶紧介绍说。“太好了!”我高兴地说,“我们家乡也有人会弹箜篌了!”“她学箜篌的热情很高,但家里经济不宽裕,所以我就没有向她收学费,她有空也帮我做点家务。”她继续介绍说。“这好呀,你们结成互帮互学的好搭档!”我说。她“嘻嘻”一笑说:“是哩!” 三 因健康原因约有一年多没有与小汪联系了。最近见面,想到小汪那台定制的箜篌该启用了,问她感觉如何。不料小汪却说:“我的一个学生很想有一台箜篌,我就把那台让给她了。我自己花十倍以上的钱又定制了一台新的……”“‘十倍以上’是多少?”没等她说完,我赶紧问。她伸出双手的手指比画了一下:42万!我不由伸了下舌头,想:好大的气魄——她收入不高呀。但我马上恢复了常态,问:“那肯定更先进、更精致?”她答道:“制作师肯定是国内顶尖级的,他将尽最大能力去做。我们双方都有‘唤醒’的意愿,都有合作的默契。为了赋予箜篌以更尊严的形象,这台新箜篌将更大、更高:2.56米!”“嗬,这相当于普通住宅楼的一层楼的高度,奇观也!但这么大有什么优越性?”我问。“音色更加恢宏、音域更宽,且吸收了专家们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对转调也会有改进。”“只是‘改进’,还不能完全自由转调?”我焦急地问。她从容地说:“自由转调问题在专家那里是解决了,但到演奏者得到这样的乐器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你知道,500年的‘沉睡’,所有的乐器都腐朽了,制作师也断档了,现在要培养完全合格的制作师,谈何容易!理论上、技术上都能做到,但工艺上需要很长时间磨炼啊。” 我沉吟了一下,一语双关道:“我仿佛觉得你这一辈子都得嫁给箜篌了,要终身以它为伴了!”她一个急转身,哈哈一笑说:“叶老师,您说对了!我真的冥冥中感到,天命在安排我来研究这古老的民族音乐并作传承的,所以吃再大的苦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前行。为了体验和感受大自然中那最纯美的乐音元素,东北的大兴安岭、西南的深山峡谷我都去过了,毒蛇猛兽也不能挡住我的脚步;为了谛听和领悟浩渺宇宙的空灵,祖国的五岳,除了北岳恒山,我都登临了,真有一种上天降大任于我的感觉。因此我已不是在进行单纯的演奏,我同时也在研究。”“想不到你有那么大的抱负,连我这样的老朽都被感动了!”我激动地说,“想办法来北京弹弹并讲讲,让更多的人见识见识。”我建议道。“这一步我肯定要走的。我的更大的目标是演遍世界著名的音乐厅和歌剧院,到那里去展现中国古代的宫廷文化和中国民族乐器的独特魅力。”她信心满满地说。我马上附和道:“你的战略目标定得很对呀!这样做还有可能吸引国际音乐奇才对箜篌自由转调问题的关注,实现突破。”她会心地笑了笑说:“反正只要箜篌不完全‘醒’过来,我不会停止自己的努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我说,“这不是空洞的鼓励,因为我知道,竖琴曾经也遇到过这个死结。19世纪初,一位名叫S.艾拉尔的法国钢琴制造师决心对它进行改造。他给竖琴配置了47根长短不一的弦,并给它安装了7个踏板,从而使它能适应所有不同调性的乐曲。从此竖琴成为交响乐队中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员。”“艾拉尔的事迹老师也给我们讲过。正是有这样的先例,还有老师们做出的榜样,使我对前途充满憧憬,而且相信在我的后半生能看到第二个朱载堉的出现!”说着,她两眼放出了光彩。 四 试图唤醒箜篌的努力当然不是自汪丽萍始,据说早在1820年就有人开始尝试了。但作为政府行为,1978年是个值得一提的年份。这一年,文化部为抢救箜篌专门组织有关的专业人员进行攻关。经过几年的努力,至1983年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那就是沈阳音乐学院的年轻乐器师赵广运在箜篌自由转调方面取得了初步成功。中央民族乐团的青年民族乐器演奏者崔君芝也因此成了较早的箜篌演奏者。后来赵先生继续攻坚,不断取得进展,成了这一领域最得力的专家和教授;崔君芝女士虽移居美国,但她并未改行,还经常回国传授箜篌知识和演奏技巧,培养了一批箜篌演奏者。 现在全世界华人中能演奏箜篌的据说有一百多位(与华人人口基数相比,仍是太少)。其中有意唤醒箜篌者不在少数,但有决心将此事作为终身目标来追求的,却是极少。普遍现象是:有的人热衷一阵以后,发现抢救箜篌并非易事,知难而退了。有的则视此为难得的商机,利用某个家具厂制造一批粗制滥造的“箜篌”,卖给那些急欲求学者,塞满腰包后销声匿迹。至于那些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或自我吹嘘、相互诋毁者暂且不去管它。我目前所关注的是,在沉睡了几百年的箜篌初步被唤醒的情况下,谁能把箜篌的完全苏醒视为终身的追求目标,并寻找它坚实的文化基座? 在这个节骨眼上,汪丽萍女士偶然撞到了我的笔下。说实话,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箜篌演奏水平达到了什么程度。这对本文并不重要。她引起笔者注意的是她对箜篌命运的竭诚关注并痴迷地寻找它的文化底蕴。在她看来,箜篌作为一个文化大国的最古老的乐器之一,是中国古典音乐传统的象征,文化才是其价值成长的土壤。箜篌在唐代达到鼎盛,正因为唐代是我国古代历史上的文化巅峰时期。箜篌催发出那么多一流诗人的天才智慧,留下不止一首传世名篇,说明它的艺术性很强,并与人文社会深深结缘。无疑,要真正唤醒箜篌并使其重新发扬光大,务必从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库藏中寻找出与其产生、发展、发扬有关的文化基因。这才是箜篌的美学奥秘,是箜篌的立身之本。而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坚韧不拔的意志。许多人走到这里望而却步了,而汪丽萍恰恰在这里站定了脚跟并沉下心来。她认为,箜篌作为一件最古老、最高贵的民族乐器,积淀着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品性,融汇了东方不同民族的审美情趣。“唤醒”或拯救箜篌绝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而是一项长期的、深广的文化积累和探秘工程。因此,她意识到自己的使命是做一个传统的发扬者,而不仅是一个单纯的演奏者或研究者。 “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寻找我们中华民族音乐的根,从翻阅历史文献到跑到大自然中去寻找灵感,我领悟到:只有合乎天地阴阳的音波磁场才能流传千年,甚至成为永恒的经典,所以古人对音乐的动听程度是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的。”汪丽萍还注意到,中国音乐史上那些传统名曲诸如《高山流水》《梅花三弄》《渔樵问答》和《春江花月夜》等都是表现自然的。所以她不辞辛苦,奔跑于大江南北,攀登五岳险峰,在大自然中去谛听那些合乎音波磁场的声音,去寻找“天地之音”。 (作者:叶廷芳,系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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