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数有着许多女演员梦寐以求的天资。美的外表,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连接观众的最短路径,她对自己的美甚有担当,一次次的角色塑造带给人无限的内在遐想 美丽的外表,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连接观众的最短路径。在 《和平饭店》 里,陈数所饰的陈佳影依然美得恰如其分,又遥不可及。纵观14年来陈数的荧幕角色,她一次次演出那种莫可名状的“遥远感”,演出自身之美给人的内在遐想。 “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是孤独地只靠自己站着的人。”此语乃易 卜生所出,也从陈佳影的蓝衣中走出———在影视剧中妥帖交出一张张答卷的陈数,走过了“海上夫人”艾丽达这条分界线,也拥有了这句话的心境。如果说孤独是人生实相,那人间,终需有人将它扮演和倾诉。陈数,即通过她遥远的美感,剪影般地,讲述着人们与孤独之间的距离。 有的人,具有一种遥远的美感,或者说,正是遥远感本身,创造了其个体及艺术上的美学。陈数,即如是。 美丽的外表,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并非是自由本身,却是连接观众的最短路径。在最近的 《和平饭店》 里,当陈数所饰的陈佳影从血泊中露出其蓝衣的下摆,当镜头掠过其红唇而见双睫落下明珠泪时,她的美照旧果不其然,照旧恰如其分,又遥不可及。 陈数和雷佳音这样烟火气而亲和力满溢的演员相互映衬,彼此非常自然地裂开一道沟壑,成功营造了一种之前她和柳云龙搭档之 《暗算》 所未见的美学弹性。 陈数的外形一贯具有很强的倾向性:距离感、内在感、冷静、艳丽、主见、极端、激烈———这些词汇,共同组成了一个演员梦寐以求的资质天挺:戏剧性。与此同时,这份孤芳自赏的一枝独秀,使得24岁进国家话剧院的她,很容易就在青衣型演员里,开疆拓土,占据主角。2005年 《暗算》中的黄依依,2007年 《新上海滩》 里的方艳芸,之后的 《倾城之恋》、2010年的 《铁梨花》,一直到陈佳影,可谓顺水行舟,酣畅淋漓。然而,观众从来严苛,职业角度,演员无疑要美,但美只是第一条门槛,要的是,美得卓尔不群。陈数恰是如此,一美就美成了麦芒里的针尖。 卓尔不群的美是一种宿命,简直不容辜负,尤其是对一个演员来说。既有特异之美,就有属于陈数的天然使命:主角。有的人生来是主角,有的人则是万年配角,陈数无疑是前者———无论其内在是否仍然稚嫩,主角的光环一旦套上,只有天衣无缝才能自安。 纵观陈数的荧幕角色,无一不在这14年间,对她有着这一顽固要求:你必须演得如你的皮相所示,演出那种“遥远感”来,演出你自身之美给人的内在遐想。于是她每一次的登场,都被寄予着人们对一个优等生的期待,和对幸运儿的妒忌。 在《和平饭店》 里,陈佳影 (女情报员) 这个角色与陈数符合尤佳:双面佳人,婀娜地在红尘中进退周旋,且不失绝尘之孤独情态。应该说,此剧中她的个人表演妥帖,有如三好生的整洁答卷,不涂不改,笔迹娟秀,所幸别致的男女组合打开了新局面:她和雷佳音这样烟火气而亲和力满溢的演员相互映衬,彼此非常自然地裂开一道沟壑,成功营造了一种之前她和柳云龙搭档之 《暗算》 所未见的美学弹性。这种搭子,我想不光观众喜欢,导演也喜欢,陈数本人理应也喜欢。就此触发的经验在于:从影视剧的角度来讲,许多业已成熟的好演员的未来空间,不仅在于其个体角色的饱和度,也在于他们对手组合的可能性。譬如陈数,我觉得13年前的 《暗算》 中的黄依依,已是完成度的90分。而就像所有盛年成名者一样,旁观者必然要求你乘胜追击,赢下去,场场赢,而胜算空间,却只剩下最艰难的百分之十。当赢已成为日常,输就成了许多天赋异禀演员头顶的达摩克利之剑,虽说吊诡,却只因天赋之下,不做幸运儿,就成败家子。但就我看来,陈数对她自己的美,甚有担当,特别是在戏剧舞台上,简直有番侠骨。 《海上夫人》 的艾丽达,是超越性别的一种存在,陈数身上,也第一次承载了这种抽象的功能———这是一种美感的拓宽:从之前卓尔不群的东方女性美,到更具骨骼和可能性的人类美。 从去年九月开始,舞蹈出身有过中戏科班经历,并一直是国家话剧院在编演员的陈数,在易 卜生的 《海上夫人》 中出演了艾丽达———这个在易卜生的作品中被视为异类的角色。艾丽达在剧中的自觉意志相当简单,就是向往海洋,而已然在陆地上成家的她,像“一条岩石边躺着的半死的美人鱼”。人物的一切缠斗,准确地说都发生于其自身内部。而陆地、海洋、灯塔、峡湾,无处不在的象征意味,令女主角艾丽达不仅脱离了其具体的人物身份,而成为了一个代表着整个人类漂泊感,以及对于文明归属地反思的人物符号。事实上作为易 卜生的晚期作品,《海上夫人》 有着很强的表现主义色彩,因此从舞台呈现角度,其之难以诠释,并非在于难以理解,而在于其之抽象。 在我看来,该剧对演员来说最难的是,把握表演风格———现实主义的斯坦尼是行不通的,好比把人物强行拽到地面上,所有人将看到一个精神执拗动机牵强的病态怪物,而用布莱希特 《高加索灰阑记》 的那一套,剧作家又不是这个创作路径。而陈数,非常恰当地出现在了这个位置上:如果说饰演艾丽达是一个提问,那她身上的“遥远感”,就是一个好答案。 事实上,艾丽达这个角色要比2008年她在 《日出》 中出演的陈白露更具挑战性,也比2009年她继袁泉之后,在 《简爱》 中出任女主要更加有贴合度。可以说,《海上夫人》 是把陈数身上的“遥远感”,释放得最有分寸的一次。自带冷色调的她从海报剧照到舞台,除了最后一幕外,都是一袭蓝衣,与此同时,全剧俯拾皆是的怅然、诗意,都在陈数本身实实在在的遥远感上找到了落脚点。有的演员,在舞台行动和台词之外,她/他的伫立本身,就是角色的复活———在陈数竭力不休地不辜负她的美之后,她的遥远之美,这一次,到底没有辜负它的主人。 “你知道,因为她从海里漂到这儿,找不着回去的路,所以只好躺在咸水里等死。”———《海上夫人》 的艾丽达,最终是超越性别的一种存在,而陈数身上,也第一次承载了这种抽象的功能,这是非出演大师级的作品而不能得的体验。应该说,《海上夫人》 的演出,不仅是一次完成,对陈数来说,更是一种美感的拓宽:从之前卓尔不群的东方女性美,到更具骨骼和可能性的人类美,在我看来,后者正是杰出演员的一份共性担当。 每个走向成功的演员,终将遇到一个角色,有如神来之笔,画出那条令他/她得以升华的分界线。在我看来,陈数的这条线,不是她个人付出努力以报偿自己美貌的那些角色,而是这一次的天赋美感,对她还以报偿的角色。 “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是孤独地只靠自己站着的人。”此语乃易 卜生所出,我想,又一次从陈佳影的蓝衣中走出,在影视剧中妥帖交出一张张答卷的陈数,既已微抬下颚,走过了艾丽达这条分界线,必也拥有了这句话的心境。 如果说孤独是人生实相,那人间,终需有人将它扮演和倾诉———陈数,即通过她遥远的美感,剪影般地,讲述着人们与孤独之间的距离。而她,也就此找到自己的人生画像:茕茕孑立,远即是近。 (作者为影视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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