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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顺:“深圳”作为一个文学样本

http://www.newdu.com 2018-03-09 文学报 谢有顺 参加讨论


    
    一
    深圳和城市文学的关系,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叙事对象。中国几千年历史中,没有一个时期像这几十年这样,有数以亿计的人在这块土地流动。尤其深圳一两千万人口,其中多数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广东的很多人都会有这种生活经验,吃饭时一桌十个人,往往来自十个省。这么多的人,带着他们的口音、记忆和文化往这里迁徙,在这边碰撞,互相影响,构成了一个全新的生活场域。
    这也是一个全新的叙事个案。
    我自己来自福建的一个农村,我那个村一千五百多人,最多的时候,有两三百人在深圳宝安一带打工。不少老乡的孩子在深圳出生、长大、上学,可孩子户口却还在老家,不少孩子不会说老家话,家乡永远是在远方。这些都是极特殊的经验,是之前很少有的。
    但大家可能也注意到了一个现象,这么多人在深圳生活、奋斗,他们中间很多人所拥有的经验其实是很单一的,至少是贫乏的。
    为什么单一和贫乏?一方面,他们生活和工作的经验高度雷同,三百个人可能只是在一个或两个工厂,每天的生活是非常相似的;另一方面,有很多人生活在并非构成自身经验的经验里,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活经验,本身并非他自己想要的那种,或并非是构成他自身的经验。比如,他想买苹果手机,不过是听别人说苹果手机好,用着潮,其实苹果手机的很多功能也许并不适合他的使用习惯;又比如,他喝茅台,也只是听说茅台酒好,喝了有面子,但他个人口味可能是喜欢浓香而不是酱香的。他活在别人的经验里,活在外界舆论、风潮所塑造的经验里,没有自己的面貌。
    而且,他们带着自己成长的记忆来到深圳这座城市,面对全新的生活,他的记忆也是混乱的、扭曲的,甚至是被改写的。
    他有一个复杂而分裂的自我,他正在成为另一个人。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人群,我们该如何来理解和书写?这是一个新的叙事个案和叙事难题。如果没有人去书写,他们真的就是无声的一群,是真正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的希望和悲伤,他们在生活中那些细小的欢乐和忧愁,谁会注视?谁会在乎?
    二
    许多时候,文学写的是主要的真实,发出的是重大的声音。但文学一定还有另外的责任,就是要俯身倾听那些被忽略的声音,打捞那些沉默的声音。好比祥林嫂这样的人,很多人身边都有,谁会注意呢?只有经由鲁迅的书写之后,她才被尖锐地凸显出来,她的存在才如此令人难忘,令人同情。
    文学不是给强者加冕的,它更多的是让无声者发声,让无力者受安慰,这是文学极重要的意义。
    对这种无声、渺小的经验的书写,用哈贝马斯的话说,是在反抗一种生活的殖民。之前有文化殖民的说法,一种强势的文化入侵、阉割、吞噬了另一种文化,这是文化殖民,可我们有没有想过,一种强势的生活也可能构成对另一种生活的殖民?当我们把一种生活塑造成某种时尚和潮流的时候,无形之中就构成了对另外一些生活的殖民。
    举个例子,现在很多年轻人写的作品,如果想卖得好,写农村题材是不可能畅销的,多半是写都市经验。这种都市经验呢,又一定要写那些奢华的生活:喝星巴克咖啡、吃哈根达斯、穿名牌衣服、住高级酒店、游历世界各地,等等。试想,如果大家都这样写,几十年后读者若要通过文学来了解今天的年轻人是怎么生活的,他就会以为,今天的年轻人都在喝咖啡,都在住高级酒店。事实上,今天有很多年轻人,从来没喝过咖啡,从来没住过高级酒店,他们只是在那些狭窄的工厂里,在流水线上,艰难地生活着。当时尚、奢华被指证为当下年轻人生活的代表性符号时,它其实构成了对另外一种生活的殖民,因为另外一种生活是无声的。
    这也就是深圳打工文学的意义。不少打工文学写到了这些人群的生活,虽然写得可能还很粗糙,艺术品质不高,但它至少在经验的层面上告诉我们,还有一些人是这样生活的,他们渺小,有挣扎,也有希望,他们同样是真实的存在。这群人被书写,表明生活有着复杂的面相和各色的人群,这就反抗了时尚生活对工厂生活的殖民。它未必企及了新的艺术高度,但它拓展了文学书写的边界,其意义不可轻忽。
    三
    可是,何以我们又会觉得仅有打工文学这类书写,还不足以充分表达出深圳真实的面貌、深圳全新的经验呢?
    不少作家在书写所谓边缘人群或者新移民人群的时候,更多还是把深圳当成一个社会空间或者物理空间、技术空间来写,没有真正把它当成是艺术的空间、审美的空间、文学的空间。
    把一个城市的书写当成艺术和审美空间的时候,会有哪些不一样的特质呢?
    这让我想起海德格尔的一篇文章《艺术与空间》,他的思考对我理解这个问题很有启发。海德格尔说空间既是容纳、安置,也是聚集和庇护,所以空间本身的开拓,是持续在发生的事,而新的空间的开创,总是具有“敞开”和“遮蔽”的双重特征。它一方面是敞开,让我们认识到了新的人,新的生活,新的经验;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遮蔽,遮蔽了许多未曾辨识和命名的经验。
    在敞开和遮蔽之间,可能才是真实的生活景象。
    而海德格尔所说的“空间化”,如果指证为一个具体的城市,于不同的人,意义也是不同的。有人视城市为“回归家园”,有人则觉得“无家可归”,更有人对它持“冷漠”的态度。确实,一些人把城市当作家园,到了深圳以后,高度认同深圳;一些人即使在这里有工作、有房子,也依然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漂泊感;也有一些人,他在这个城市,既谈不上有家园感,也谈不上流浪和漂泊的感觉,他只是处于一种“冷漠”之中。如果我们能认识并书写出深圳这座城市的复杂性和多面性,文学的空间就会有新的开创。
    现在关于深圳的核心叙事,还是重在书写如何把深圳当作新的家园,另外一些关于这个城市的新感受、新思绪,还未得到重视,这应该成为今后深圳文学主要发力的领域。
    复杂、多面的深圳才是真实的深圳。
    除了经验意义上深圳,我们还应认识一个精神的、想象意义上的深圳,海德格尔把这称之为“神性”,他说“神性”颇为“踌躇”,但有无这个维度,直接关系到艺术的高度和深度。也就是说,把深圳当作新的叙事对象时,既要写深圳的日常性,也要写深圳的神性。
    是那些无法归类的梦想和迷思,才使深圳变得神采飞扬。
    深圳不仅是一个物质的、社会的或技术的空间,它还是一个文学的空间——如果能写出这个空间里人的复杂感受和精神疑难,深圳作为一个文学叙事的样本,必将在中国文学的版图中留下更重要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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