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齿一直都不好看,用“犬牙呲互”形容,也不为过。我从小就意识到这一点,因此遇到原本要开怀大笑的事情时,只能处于自知的抿嘴状态。一个豪迈的西北汉子,就此减去几分粗狂,甚至偶尔还被指认为扭扭捏捏。母亲说,这是我幼时喜欢舔牙所致,将一口整洁的牙齿,舔歪了。我以为母亲杜撰甚至“造假”,舌头如此柔软,而牙齿那么坚硬,难道我的舌头练过太极功夫,会以柔克刚?待查过资料,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母亲没有说谎,舔牙不仅会导致牙齿参差不齐,而且还会带来诸如语言能力、发音水平以及心理健康等问题。 回想我过去二十多年的所谓人生历程,因为这口歪牙,我确实在语言能力上有过很大问题(高中时期课堂上回答问题经常口吃);而我的发音,也一直是不标准的,尤其是前后鼻音不分(普通话至今为二乙水平)。但好在,它们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心理健康状态。当然,身体健康方面是难免的——写《龋齿》在2017年5月份,那时,我一吃甜食,镶嵌在下排门牙中间的那颗歪牙,便隐隐发疼,而到2018年1月份《龋齿》发表时,那颗歪牙竟“恰逢其时”地脱落了如麦粒大小的一块。灯光下,它枯窘腐朽,干瘪黑瘦,如透支掉能量,提前死在使命位置上的一个青年。可是我才28岁啊,那一夜,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坏掉一颗牙,震荡的当然得是整个人生。对于没经历过大苦大难的我们来说,凡是遇到不顺不遂,而恰又偏好文艺,那么扯起“人生”的大旗,似乎已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集体无意识。大旗飘飘,而我们的人生,则轻飘飘。因此,这似乎不仅显得矫情,而且有种“造假”的嫌疑。我当然尚不会无耻到把这样的“造假”归纳为“虚构”的境地,这是两种差别概念,尽管在小说家口中,它可以无差别。但有时平心而论起来,我又想,这样的“造假”,难道不正是我们所需要吗?矫情归矫情,但至少,它足可以安慰我们是还活在“人生”里的呀。 从毕业至今的工作日,我每日穿梭于我的几篇小说都提到的“师范学院”和“剧院”,在这真实无比且乏味单一的人生里,如果说每天近30公里的往返路程让我觉得还有乐趣可言,那一定是我说服了自己去在虚构的小说里对别人的人生进行“造假”。当然,《龋齿》的故事(离婚少妇一夜情)不全是“造假”,有一部分取自我所工作的剧院演员真事,如今的时代,它甚至逼真得具有普遍性。那一段时间,我似乎酷爱对我们所并不厚重的人生进行“造假”,除了《龋齿》,还有一篇《孔雀》也是(女大学生被校长包养的故事),我早就明白,它同样逼真,或许,也具有普遍性。 它们当然都属于“道德不正确”的范畴。“造假”也不道德。但对“道德不正确”进行有意识地“造假”,我在想,它该用“负负得正”解释更好呢?还是用“双重否定为肯定”更合好? 或许,这又是一个新的“人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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