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巨星》显然有很多问题。片名通俗甚至庸俗到激不起任何遐想的欲望,剧作某些情节段落在逻辑上经不起现实推敲,150分钟的时长更是触及市场排片对于艺术电影的容忍底线……然而, 就是这样一部有着如此多“硬伤”、视觉上也绝不震撼、更没有宣传亮点的印度电影,却在年初相对“冷清”的国内电影市场轻松收割了超过4亿的票房,还获得了不俗的口碑,这一令人炫目的成绩似乎再一次验证了认知心理学上最知名的实验“看不见的黑猩猩现象”。我们之所以要关注这部影片,其最大的价值或许在于,我们可以借此反思,对于一部商业类型片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也就是让这部影片中的“黑猩猩”看不见的因素是什么。 第一是情感点。关于“梦想”主题的叙事,在世界电影史上可以成为一个蔚为壮观的序列,从《鸟人》到《阿甘正传》《白日梦想家》,从《阳光小美女》到《爱乐之城》《摔跤吧!爸爸》,不胜枚举。显然,“梦想”叙事可以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纬度上去发展,极致地远离、脱离现实与极致地贴近、扎根现实。这其中有无数刻度,而每一个刻度都对应着市场可能的观众群体的数量。极致地远离、脱离现实往往容易走向艺术片,正常情况下受众也必然是小众的;而极致地贴近、扎根现实,就有可能获得更大的群众基础。事实上,近两年上映的国产影片也有许多关于梦想主题的叙事,如《缝纫机乐队》《摇滚藏獒》《七十七天》,相较之《摔跤吧!爸爸》《神秘巨星》,都基本上走向的是艺术片或者是商业片的糖纸包装的小众艺术片。 大众和小众,说到底是影片的情感点能达到的最大观众面。梦想,如果讲述的仅仅是一个个体的愿望并为之奋斗的故事,从情感上也就仅仅能获得小范围的认知和共鸣,格局也必然是小的,《七十七天》《摇滚藏獒》基本上都是此类。把个人的梦想衍生为小人物的奋斗史,也就将个体故事转化成为了“小人物”群体的故事,也是大多数有关“梦想”的商业片的常规套路,如《我是路人甲》《缝纫机乐队》,而近年在小人物奋斗史的书写上最为成功的国产电影要数《喜剧之王》和《煎饼侠》,然而它们的成功又更多仰赖它们独特的喜剧表现形式。《摔跤吧!爸爸》将个人梦想升华成了女性群体的崛起梦想,正如影片高潮吉塔赢得最后一次决赛的动力在于她的成功将会为更多像她一样的普通女孩挣脱现实的牢笼赢得自我而树立榜样,由此,影片拥有了更宽广的胸怀、更大的视野和格局,其情感点的覆盖面成为了全体女性群体,这是实实在在的大众电影。而《神秘巨星》同样如此。梦想成为歌手、明星,是许多孩子甚至成人的普通梦想,如果仅此而已,这部影片绝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尹希娅的个人梦想是建立在不允许女人有梦想的社会现实基础之上,也由此演化成为了所有女人的梦想,这是这部片子最大的情感基点,实际上和《摔跤吧!爸爸》一样,影片中主角的个人梦想转化成了女性群体的大众梦想,其在常规梦想主题影片创作上,并不及《摔跤吧!爸爸》,剧作上也显然要弱于后者,但其抵达的目标群体是一致的,事实证明也同样有效。而基于此,其对抗力量也是足够的。 第二是戏剧性。戏剧性源于矛盾冲突,源于两种力量的制衡与对抗。对抗力量越强,戏剧性越强。商业片较之艺术片更强调外在对抗力量的表现,而艺术片更强调内在的戏剧张力,强调人的心理挖掘与刻画。 从“梦想”主题的商业电影来看,习惯性的对抗力量大多都设置在父亲、家人,如果仅此,对抗力量是薄弱的,能延续的套路也就是父子情、父子和解之类,剧本做得好的话戏剧性也可以很足,但较之《摔跤吧!爸爸》,《神秘巨星》就明显不是一个档位。《摔跤吧!爸爸》对抗力量在整个社会、风俗甚至国家体育教育机制,是单个个体和整个社会群体斗争的戏剧架构。《神秘巨星》同样如此。对抗力量尽管同样是父亲,但这个父亲却是强大的男权社会的缩影,一个家族三代女人延续着几乎相同的命运,不同的是,母亲抗争后妥协,而尹希娅成为女性抗争胜利的榜样。由此一来,从个体与个体的抗争,转化成为个体与群体、个体与社会几千年、几百年的文化风俗之间的抗争,这格局便打开了,自然具有了某种史诗气质,由此,戏剧性也无疑得到了强化。事实上,2017年的热映影片《天才枪手》也同样如此。如果影片讲述的仅仅是天才作弊的故事,哪怕故事讲述得再精巧,而没有将故事和人物建立在阶层对立的社会底色之上,影片同样也不会获得如此强大的情感力量。 当然,《神秘巨星》还改变了以往印度电影歌舞部分的鸡肋效应,积极地、有效地融入了叙事,并在节奏和剪辑点上做了调整,实现了歌舞段落的碎片化、MTV式的剪辑,从而有效地配合完成了影片的整体节奏控制,但这些技术层面绝非这部影片的核心和成功命脉。 尽管当下国产电影成功案例中有太多不可复制,但如果细致分析,其成功中也同样蕴含着某种必然的成功基因。但我们的确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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