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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的面向与“诗”的气质---以电影《妖猫传》为例

http://www.newdu.com 2018-01-20 文汇报 石川 参加讨论

    电影《妖猫传》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傍晚时分,华灯初放,悬挂在长安第一青楼胡玉楼和御道长廊上的红灯笼,犹如外滩景观灯带一般,循序渐进,依次点亮。仿佛大唐国都长安也有现代化的灯控中心,掌灯时刻,总控开启,顿时满城流光溢彩,举目一片灯火通明。
    可是,这不是一种后工业时代特有的视觉经验吗?在计算机程控技术问世之前,尤其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人类还处于油火时代,每一盏油灯,每一支火烛,都要靠差役用手工逐一点燃,怎么会有这种千灯万盏瞬间齐放的效果?很显然,这并非电影后期特技的操作失误,而是一种为突显大唐帝国的盛世繁华,被刻意营造出来的视觉奇观。
    它把当代视觉经验与消费趣味融入了历史想象,尤其在CG特技无所不在的今天,这是人们建构“盛世想象”的一种普遍化的视觉生产机制。
    国力空前强盛,疆域空前辽阔,文明空前繁荣的李唐帝国,为人们心中的“巅峰”与“繁华”划出了一个清晰的刻度,让后人思考。
    每当说起昔日繁华,我们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大唐盛世,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对于再现大唐盛世似乎特别情有独钟。别的不论,单以李唐王朝为背景的影视剧就早已汗牛充栋。譬如电影就有《大唐玄奘》《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狄仁杰之神都龙王》《刺客聂隐娘》《王朝的女人·杨贵妃》。还有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背景虽是五代十国,但场面、角色造型也大体取材于唐朝。电视剧则更多,比如人们熟知的《秦王李世民》《武则天》《贞观之治》《贞观长歌》《神探狄仁杰》《大明宫词》《文成公主》以及《唐明皇》《杨贵妃》等等。
    大唐盛世之所以会受到今天影视创作的追捧,原因是不是在于,它能为大国崛起和民族复兴提供一个可资参照的历史图景?国力空前强盛,疆域空前辽阔,文明空前繁荣的李唐帝国,为人们心中的“巅峰”与“繁华”划出了一个清晰的刻度,让后人思考。这种情况下,所谓“大唐盛世”就不再是指向一段具体的历史时空,而是投射当下趣味,满足历史想象。
    至少在陈凯歌眼里是这样的。《妖猫传》并不是一次考古学意义上的“梦回唐朝”,它是一场以“盛世体验”为主题的化妆舞会,一场诉诸于大众感官并可彼此分享的“极乐之宴”。
    所以,《妖猫传》想象与呈现大唐盛世的方式,既有“史”的面向,又有“诗”的气质。“史”,庄严肃穆、一丝不苟,目的是为了让人信以为真、身临其境;“诗”,放浪形骸、恣意汪洋,目的是为了让人心领神会、感同身受。两者共同构成了《妖猫传》视觉生产机制的不同层次。
    “史”的质感来自于史有据,来自唐代绘画、诗文、器物等考古知识。这一方面,《妖猫传》的成绩,的确有目共睹。影片中的发型衣饰、车辇器物、亭台草木、宫廷街市……其声色形质,大多经过设计师的索引考证,因而师出有名、美轮美奂。比如长安城门至明德门的场景,就是设计师根据考古资料复原而成。史料载,明德门是长安城南三孔城门之一,位居正中,有五个门洞,左右两端为车马通行,其次为行人出入,居中最阔大者,是供皇帝车辇通行的专用御道。安史之乱爆发时,玄宗李隆基正是经由此门仓皇出逃。30年后,东瀛僧人空海和尚,也是经由此门进入大唐长安。因为有确凿的历史记载和考古资料,影片对此场景的视觉再现,便采用了一种重返历史现场的严谨态度。再如《妖猫传》片场种植的五万株植被,也是参照文献史料确定的品种。为了突现皇城的巍峨气象,美术指导特意选种了龙柏、槐树、牡丹和樟子松这类挺拔古雅、国色天香的花木树种。而陈云樵宅第,为渲染世俗人家的烟火气和妖猫出没的诡异,则选种了体量适中、色彩妖艳的火棘。就连极乐之宴一场,诗仙李白醉卧太液池畔,他身下倚靠的那尊千岁神龟,也非凭空捏造,而是出自《史记·龟策列传》中“鬼(同龟)千岁乃游莲叶之上”的典故。再就是全片的色彩,从角色衣饰到环境、建筑造型,主辅色调搭配也多取自唐代图卷和敦煌壁画,再结合今人思古的感受,对廊柱、门窗、凭栏、地面……以及青龙寺鎏金大佛和金刚塑像,做了细致的减色、做旧和仿古处理,以褪色原木和铜锈斑驳的质感,来唤醒观众对于古代器物的色彩记忆。
    《妖猫传》是被当代审美所塑造的一种视觉经验,一种被电影特技制造出来的视觉幻术。对于“大唐盛世”而言,我们每个人都和白居易、空海一样,是充满好奇的外来者。
    但《妖猫传》毕竟是一个玄幻故事,仅以“史”的考据,尚无法达成影片的风格创意,所以它必然要借助“诗”的飘渺和“诗”的意境,来营造一个更贴近今人口味的大唐盛世。比如对长安城的大量外景,影片用的就是一种诗意的再造,几乎每一处场景都能找到对应的诗句描绘。比如皇城,有“汉家宫殿含云烟,两宫十里相连延”(韦应物);市井,有“复有青楼大道中,绣户文窗雕绮栊”(王勃);郊野,有“万户楼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崔颢);四海宾朋共赴极乐之宴,则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王维)。由诗借景,以景入诗,两相映照,一股磅礴的诗意,就能穿越银幕,扑面而来。
    最夸张、最极致的,当属胡玉楼、花萼相辉楼一类纯粹虚构的场景,不仅完全超越了历史真实,并且还将神话、宗教、民间传说等诸多视觉元素悉数囊括其中。比如胡玉楼的屋宇,采用了罕见而新潮的挑空斗拱样式,将水道引入建筑内部,游船可经河渠直抵室内,弃船上岸便可拾阶登楼。花萼相辉楼的内部构造,灵感则来自佛教经变中的极乐世界、七宝楼台和兜率宫,同时融入了道教瑶池、龙宫的造型特点。四周重重叠叠的台阶、楼栏,像是西式歌剧院的观众席,表面再饰以仙山琼阁、九层祥云的造型,让四海来宾,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颇有三界仙佛同赴瑶池盛宴的即视感。为了渲染场面的盛大浮华、穷奢极欲,摄影机多用长镜头跟拍,让观众跟随空海、白居易、晁衡的视线,穿廊过厦,步换景移。中间还不断插入来宾们惊诧、叹服的表情,让观众在视线、心理、情绪上与他们产生认同和共鸣,并与他们一道,化身为大唐盛世万邦来朝、天下归心的亲历者和见证人。
    有人可能会说,这些场面是不是有些过于炫富和浮夸?不错,正如本文开头所述的程控光效一样,那肯定不是历史的真相,而是被当代审美所塑造的一种视觉经验,一种被电影特技制造出来的视觉幻术。可是,正如成年后的丹龙对空海和尚说的那样,幻术里面也有真相。这个真相就是,以唐朝的油灯火烛,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当代人对于“流光溢彩”、“火树银花”的想象,正如古代车马无法满足当代人对于“风驰电掣”的想象一样。事实上,整个《妖猫传》的故事是借助两个“倭国人”的视线来展开的。前半段的主角是空海,眼见的是安史之乱30年后的长安;后半段主角是晁衡,亲历的是30年前的玄宗盛世。作为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其视线总不免带有“异域奇观”式的猎奇、惊羡和浮夸,更何况空海和晁衡本来就是对大唐仰慕已久,心驰神往的东瀛来客。他俩的这种身份,正好可以为各种视觉表达上的夸张、炫目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而我们作为观众,与他们有着相同的身份和视线。因为,对于“大唐盛世”而言,我们每个人都是充满好奇的外来者。
    除了空海和晁衡,《妖猫传》的故事还有一个讲述人,那就是在《长恨歌》的诗意中追寻事实真相的白居易。三个人中,只有晁衡才是一个单纯的看客,而白居易和空海,在揭开妖猫之谜的过程中,对大唐30年的兴衰更替,都比晁衡有着更深的精神介入。并且,他们都怀有各自进入大唐盛世的个人动机。在白居易,那就是李杨爱情的真相;在空海,就是“不再痛苦的秘密”。或许这两点,才真正是让陈凯歌心心念念,梦回唐朝的重点所在。“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只有繁华落尽、盛世云散的那一刻,历史的真意才会水落石出。这个时候,权力、财富、爱情,满眼繁华、极乐之乐,一切皆成过眼云烟,惟有兴衰更替背后的历史真意,还在我们心头萦回徘徊。这个,或许才是陈凯歌所要追寻的大唐无上密。
        (作者为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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