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里的白杨,傲然伟岸地立在道两边,一个人绝对抱不拢,枝干还是青里透着白,可是到了离地面一两丈处,却成了一片灰黑,越往下,黑色越浓。黑色的粗糙的树皮无规则地皴裂成大大小小的长方块,块与块之间颜色更深,像是被醮满浓墨的笔染过一样,记录着时光的深刻与久远。 我用手触摸着树的每一寸肌肤,轻轻一按,很硬;手心缓缓滑过,有一种酥麻感。抬头仰望,起了一丝微风,青绿色的椭圆叶子也微微地动着,发出沙沙的微响。偶尔,有一片树叶从枝头跌落,也是不急不慢,从从容容。我分明看见,它细细长长的叶柄直直朝下,而叶片一圈圈地转动起来,好似绿衣少女掂起脚尖,跳起了开心的圆舞曲。 每一栋楼的转角处都栽着几棵高大的银杏。北京的银杏树随处可见,尤以中国人民大学校园里最多,无论是道路的两旁,还是校园的空地处,到了秋冬之际,到处可见一片片可爱的金黄。 我想起了家乡的校园,也有五六棵这样的树,到了夏天,烈日里,生怕它们受不了火的炙烤,人们还在树枝上挂起一袋袋装满养分的水。也许是太娇贵了吧,一夜秋风过去,第二天,还是青黄的小叶片就都洒在树底下,只剩下光光的枝桠难为情地望着过往的行人。 湖南师大岳麓山下有一座岳王亭,亭子立在水中,而水边就有一棵银杏,当时的我觉得很大,要一个大人张开双臂才能抱住。树干上钉着一块牌子,上边写着:老树,一百年。秋冬的早晨,我有时会拿一本书在树底下读读,一片青黄色的鹅掌样的叶子落下来,掉在书的夹缝中,珍惜地合起,过几天,一枚天然的书签就做成了。 而北京的银杏,肆意地用金黄装点着京城的热闹与繁华,越是冬天越生机盎然。风过后,有叶子飘落下来,铺了厚厚一地金黄,哪怕是慨然落了一地,可枝头还是满目的金黄。在嘉宾楼的转角,有三四株银杏,有一株的叶子掉光了,枝头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灰褐色的银杏果子。用力一吸,一股怪怪的味道还能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以前,我总以为师大校园里那棵算是“银杏树之王”了。可是在这里,随处都是大树,有的只怕也是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远远望去,在正午的阳光下,那枝头的黄,就是一座明艳艳的金黄的小山,满缀着轻轻爽爽的黄色,像是贮藏着无尽的丰收的喜悦,是那么生气勃勃,叫人惊羡,叫人欣欣然。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映着银杏叶儿的黄,人的脸上也泛起了明亮的光泽。这时,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五十来岁的工人从身边走过,四个女的和一个男的,手里都提着个盛着抹布的小桶,应该是清洁工人吧。他们发现,前边不远处的枫树正张开满是红色的重重叠叠的叶片儿,像是点着的一团团大火,招摇着、燃烧着,便情不自禁地快步走到树前,放下桶,掏出手机拍起来。 树不高,但枝桠向四周散开,舒展得很远,红而尖的叶子微微有点低垂,像是害了羞,一丛丛、一枝枝,红得格外纯粹,红得格外可爱。男人大声说:“帮我也拍一张。”女人们都笑了,有一个喊了一声:“你站好,我给你拍。”男人便很听话地站到了树下,用手压下树枝,将满是皱纹的笑脸露了出来。 拍好后,他看着手机中自己的样子,竟然开心地叫起来。边上有个女的打趣着对手机的主人说:“回去叫你的男人看见了手机,怎么办?”手机的主人一愣神,随即也快乐地笑起来。看着他们渐离渐远的背影,听着他们一路洒下的欢乐的笑声,我禁不住羡慕起他们来,只要快乐着,就好。 友谊宾馆的午后,像是阳光下舒展开的一幅温暖的画卷,每到一处都是那样的动人,金黄的银杏、火红的丹枫、如黛的油松、青青的修竹,还有那些欢快的人,清脆的鸟鸣,以及耳畔不时响起的潺潺流水声……流连其中,沉浸、陶醉在五彩缤纷中,你还会想起,这,就是冬天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