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的道理千头万绪,但作为根基只有两条:一是对个体生命存在的敬畏,二是对人的生存意义的关怀。 把人文精神理解为这两条,这个话题就不抽象了,就跟每个人的生命的质量有关系了。 那么“精神成人”是什么意思呢?精神,也就是指做人的道理。不懂做人的道理,何以“成人”?这里的“成人”是动宾结构,指“成长为人”。 坊间一般地讲“成人”,是在讲生理学层面的成人,比如孩子的身体发育;还有一个,是法学成人——孩子18岁时,意味着享有宪法所赋予的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等。 大学阶段,是精神成人的重要时期 一个人18岁上大学,他的灵魂是否真的长大了,是否有所谓长大的根基放在心里管住自己?不见得。 有一个婴儿被狼叼走了,几年以后又回到母亲身边,母亲教他学说话,他再也学不会了。一个人语言的成长,是和中枢神经的发育联系在一起的,而人中枢里面语音、语义的发育是季节性的。当一个孩子脱离人的语言的环境,到大森林里面去和狼一起打交道,他大脑语言的、语音的中枢的发育就没有获得最好的空间。所以他的人脑语言部分的机制就不可能得到健全的发育。所以8岁了他回到人间就不再会说人话了。 我认为灵魂的发育也有类似的情况。在我看来,18岁到22岁,大学本科4年,很可能是这个孩子灵魂发育的最重要的时期。为什么这么说呢?18岁读大一,近乎是在精神上出门远行,这意味着在自己故乡所习惯的种种思维的习惯和价值的模式到了崭新的环境要么不够用,要么不适用。所以现在大学生普遍流行一个词叫“郁闷”,就是指以前的经验不够,但是这个世界又必须让自己每天都要疲惫地、紧张地应对,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大学校园应该成为大学生灵魂发育和精神成长的最好的摇篮。 真正的大学教育是什么 如今很多家长都对大学失去了想象力,他们往往把大学理解成高档次职业培训所,发高文凭的机关;把物欲的满足变成孩子考大学的动力乃至选择专业的一个参考。他们对大学的想象过于实惠,是对大学应该担当责任的一种很狭隘的理解。 19世纪中叶,英国有个叫纽曼的大教育家,他在出任大学校长时便说:真正的大学教育是什么,不是专业教育,不是技术教育,而是博雅教育;大学的理想在于把每个本科生的精神和品行升华到博雅的高度;这样的人出来首先他在精神上就是健康的。 纽曼这么说:大学不培养政治家,也不培养作家,也不培养工程师,大学首先要培养学生的灵魂是健全的到达博雅高度的即具有完整的人格。这样的人格的完整对这个人来说,意味着是健康,一个健康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一个灵魂健全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更容易胜任。 有人说,一些文科积淀丰厚的大学,师资雄厚,在这方面很有实力的。但我可以说,人文学科所蕴含的人文的内涵,不见得能够通过这个课程来传授,而让每个同学愿意吸纳,能够把人文课程讲得让大学生动心和动情的师资甚少:讲哲学的老师往往把哲学讲得太玄,讲历史学的老师往往把历史讲得太死,讲文学的老师往往把文学讲得太浅。 现在不少大学扩招了,校园大了,学生们却说“我的灵魂着凉了。”因为,他有很多心里话想对老师说,但是老师都在赶公车,因为老师住得都很远。 上海交大有36000位学生,只有不到200个老师住在闵行校区附近,怎么面对这些学生灵魂的倾诉? 所以他们普遍觉得郁闷,郁闷就意味着他的灵魂成长没有获得成长的空间和最好的滋养。 社会负面效应影响“精神成人” 在大学里面讲“精神成人”,要比将来是否成才重要得多。因为一个孩子精神上假如不能健康地成长,他很可能会病态地生长,因为他的精神成人就是在一个很现实的社会历史空间当中,在延续、在演绎。 今天讲座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讲社会上负面影响对青年的影响。 一、“无边的消费主义” 我曾经问大学生消费是什么,一个大学生说消费就是花钱。消费这个词,是中性的,主义也是中性词,但两个中性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负面的词组。 什么是主义?一个是主,一个是义,主是主导性的意思,义就是活在你心中的做人的道理。 一个人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取决于你在心中把什么看成是最值得追求的目标。一个能够成为你人生最值得你追求的目标的一个东西,已经很接近主义这个词。但是我们能不能把消费作为主义,作为人生最值得去追求的目标呢?不能。鸟为食亡可以理解,因为它是动物;人为财死就很可怕了。 比如服饰上追求名牌。我在大学里面看到一群小伙子打篮球。他们笑着说,他们的鞋价不能低于800元。我问他们,你们家长是做什么的?问题是如果你的父母亲下岗了,一个月的补贴才800元,买双鞋800元,一家三口吃什么?我说如果我是你的父亲,我唯一的词就是寒心、伤心。 但也有人说品牌就是好。但问题是你对品牌的消费一定要和你的家境,或者和你的经济收入要匹配,不要盲目追求品牌,否则就会变成盲目攀比。市场经济了,很多东西都是商品,但千万不要认为所有的存在物都应该成为商品。人的感情、人的责任、人的灵魂,怎么能够变成商品交给市场?这是做人的底线。 消费主义对同学们的腐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孩子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了。商业广告非常多,天天在刺激、挑逗国民的欲望。孩子在太多的广告刺激下,对消费、对欲望的满足会不会看得很重?这对国民精神发育来讲非常可怕。 所以,我们“大学人文读本”第一卷——《人与自我》,就是企图告诉大学生、告诉读者,精神成人是在人与自我这个纬度上成长。 美国著名的学者马斯洛先生,曾提出了人的需要层次论。第一、生理需要,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要恋爱、结婚,是的,但这仅仅是人的最基本的需求,其价值含量不是很高;第二种是安全的需求;第三种是爱的需求,爱的需求很重要;第四个需要是尊重与自我尊重。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要比消费重要,可以说这也会决定一个人的生命的质量。 二、“历史虚无主义” 什么叫历史?有三层意思。过去发生过的事,叫史事;历史学家编的历史书,叫史书;在我们心中留下的历史教训叫史训,它往往是用血书写的。 一个民族,他的品格高不高,素养好不好,就像一个人,就看他身上长了什么骨头。人有两根骨头,一根叫贱骨,一个叫风骨。 什么叫风骨?人受伤了,伤疤好了,要不忘痛,而且要追问,是什么让我受伤?把它的原因找出来,以后避免简单的重复历史的错误,或者重复历史上简单的错误。什么叫贱骨?好了伤疤忘了痛,伤还没有好,痛已经忘了。 所以我编的第二卷,《人与国家》,就要让孩子知道,假如是对中华民族负责任的人,必须把本民族值得记忆的历史铭记在心。 三、“狭隘民族主义” 狭隘民族主义,不是爱国主义。我说的国是祖国,爱国就是爱祖国,首先是爱祖国的那片大好河山,就是爱长江、长城,就是爱黄河、黄山;第二个是爱我们的母语,爱我们在祖国大地流行的汉语,爱我们每天都在使用的琅琅上口的语言。 我甚至认为爱国主义还有第三个层次,美丽的民间的习俗、传说、故事,甚至我们每天都会面对的,用我们的手去触摸,用我们的身体去亲证的生活方式。 爱国主义是非常自然的美丽的情感。我们之所以不能体会到祖国对我的意义,是因为你和祖国贴得太近。人为什么总这样呢?祖国和我们的意义就是这样,她靠我们太近了,所以我们感觉不到她。但是这个像空气、像阳光的存在,是我们的最重要文化的存在。 我很欣赏姚明,他是从上海出发的。他刚到NBA时,谁会给这个小伙子留情面?在教练看不到的情况下,他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姚明是不把自己所受的委屈看成是对自己的侮辱,他看成体育竞争造成的。现在,他成功了,他在火箭队的位置绝对是台柱子。我在姚明身上看到他不仅是体育健将,而且是从中国出发登陆大洋彼岸的成熟的中国人,因为他没有用狭隘的眼光去打量美国队员留在他身上的伤痕。当他强大了,人家就尊重他了。 所以我编的人文第三卷——《人与世界》,我企图说,一个中国青年不仅要记住自己是中国人,而且要记住是世界公民,我们要学会用世界公民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大事。比如环境污染的问题、信仰的问题、消费主义泛滥的问题。严格地讲不仅仅是外国的问题,也是中国人的问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