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扯下它那庞大的面具。 它变小了,小得宛如一首歌,小得宛如一个永恒的吻。 ——泰戈尔 你的瀑布发声,深渊就与深渊响应。 ——圣经·诗篇 【混乱中的寻觅】 回望这个日益动荡的时代,无论从环境资源、伦理道德、文化艺术、以及其它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领域,似乎愈发的靠近跌宕、混乱、和无序状态。环境资源方面,以全球性气候变暖为首,这一生态格局的产生,又与工业革命以及信息技术时代的飞跃前进相关;伦理道德方面,各种违背天赋伦理的恋爱行为,正在摧毁人类原有的价值体系,使其在后现代社会成为“伪自由”的一面可鄙的旗帜;文化艺术方面,又体现为后现代背景下,人的审美观逐渐变得肤浅、流于表面,支离破碎,各式各样的学术造假引致象牙塔集体坍塌,使人类面对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无从分辨,由此悲哀升温,陷入集体无意识的黑洞里。 我们可以通过发达的网络信息和各式各样的媒体舆论,管窥到这一事实。从世纪之初美国遭受恐怖主义袭击、非典疫情、东南亚海啸事件、到08年汶川地震、随之而来的H1N1流感全球蔓延,再到金融海啸引发金融瘫痪,造成各国经济体难以维系正常的社会秩序,以及新闻媒体每天曝光的诸多失去理智和越轨的行为,都在昭示着一个庞杂而混乱的生物系统,正在经受或已然深受重创的痛苦中的冶炼。 深渊中的世界,绝望中的人,期盼在这一善变的格局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所有突发事件与人为制造,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很多悲剧的发生,明显超越于人类自身的掌控能力。 在这一寻找的过程中,“2012”成为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议题。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年份,它带有启示的性质,或者说,这个数字,体现了人类面临一个加剧骤变的世界格局,所发出的一声迫在眉睫的呼唤—— “谁来拯救你!—— 我们所爱,又令其负伤的地球?” 【关于“2012”不同层面的解读】 站在此宏观的立场审视世界,09年末美国大片《2012》,以玛雅预言为基石,演绎出一副惊天动地的“启示录”幻景。它将人类文明终结于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这一关于未来走向的横切面,又映射出编导自身对地球怀有的悲观情绪——渴望摧毁一个旧的世界,建立一个新的国度,若不然,索性与之同亡。 影片《2012》与伯格曼的《启示》《第七封印》如出一辙,皆以影视艺术的方式,揭幕人类未来的“幻象”,表达了人类对所在星球以及对自身未来的整体忧虑。它仅仅是一种对心性无常的反应,是对这个世界接踵而至的灾难的一项宏观的表述。 与此同时,李欣频和章成的合著《2012,心灵重生》,被誉为“华人地区第一本大胆讨论2012的中文书”。在翔实的文字记录中,读到的是一个个精确的数据,以及背后蕴藏的关于未来作出的一系列推测,尽管目前我们并不确知这些推测是否经得起时间和真理的检验。 该书分为五个章节,论述了2012热门话题的由来,其中分别从玛雅文明、《易经》、《推背图》、天文学、科学等角度,阐释了2012这一极具神秘意味的数字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人类整体的走向。 与影片《2012》不同的是,该书并没有完全采取玛雅预言,也没有以2012这个特定的年份为中心,宣告人类历史将终结于2012,甚至得出具体的时间——2012年12月21日,即冬至的那一天,届时太阳风暴席卷全球,导致地球磁场失效,黑暗和恐慌随之而至。如章成在序言中所说:“2012对我而言,绝非一个预言年份,而是一个象征年份”。如果该书延续了玛雅历所谓的“预言”,势必成为禁书,至少在笔者看来,有宣扬迷信,反科学、反人类之嫌,毫无疑问会再度制造舆论恐慌。众所周知,已然消失的玛雅文明纵然在历法、文字、和数学上卓有建树,然其文明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史实,让后继者对其作出的预言依然不可置信。 这本详述2012的中文书,自觉的将“2012为人类历史的终结”转化为“人类心灵提升和意识觉醒的象征的符号”,如龚隽先生在评论此书时所说:“‘2012’绝非悲观的末世论,而是重塑和净化心灵的最佳契机。”它将末日的恐慌逐步消解,试图在“慈悲与智慧”的觉悟中,为未来创造赖以生存的温床,意即人类在面对一个更加繁复,灾难频出的世界格局时,采取怎样的应对方式,至关重要,这关乎我们自身的幸福,关乎他人的幸福,更关乎人类整体与地球自身的幸福。它超越了一个特定的末日定数,在爱和牵手中以不变应万变,对此,该书给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实践不易的法则——向爱的方向移动: “2012预示着许多重大变动,但让我们受苦的绝不是变动的本身,而是你我在变动中,将会用什么样的恐惧和自私的行为来彼此对待”。 “我们不要在末日的恐慌言论中失去信心与平静……相反,我们要比以前更镇定、更超然,要有更多的爱与温暖。” “把2012议题当作一个让自己升级的跳板,每天多一点觉悟,生命就多一点自由度。” “2012是人类等了26000年,终于等到的最宝贵的心灵大跃升时刻。2012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数字年份,而是一个象征符号,一个分水岭,代表着全人类进化的重要阶段,进入全新状态的黄金时代。” 以上四句“结束语”,是此书基本的精神框架,可以说,倘若“2012”延展为某种时代格局的象征,我们便已经处在这个所谓的“黄金时代”,意即机遇和变数共生的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讲,“2012”所代表的末世忧患意识被颠覆,转而突变为一个全新的人类文明将重新开始。 然而,这究竟是必定实现的,抑或折射出人类在极端的变数中,对一个更美世界的热切盼望而衍生的希冀心理呢? 【《2012,心灵重生》与“新纪元运动” 】 该书最终的论述方向和核心,是向着爱和希望迈进的,即人类面对一切突如其来和正在酝酿随时有可能降临的灾难,唯有乐观生相爱,相爱生自由,自由得重生,重生即地球的未来。这一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描摹,似乎极具煽动力,但是如果不了解其背后的时代思潮,如同很多瑜伽修炼者并不知道瑜伽始自印度教,人们只是懵懵懂懂的从一个深渊,跳入另一个深渊,即便过程顿生愉悦,却始终在深渊中万劫不复,那么,书中所给出的居安思危的提议,会沦落为文人墨客直抒胸臆的那个表面性质的“爱”,于事实并无多少意义。 这本书的思想主张,包括对人类历史发展的看见,对危机四伏的时代的把握,以及在危机中求变的心灵反应,事实上是与“新纪元运动”一脉相承的,甚至可以说,李欣频和章成二位著者,是以“新纪元运动”的信徒和“新纪元运动”的传播者来写作此书的。 台湾大学林中斌先生的序言中,他如此解释新纪元运动的源起:“联想到和占星学有关的预言,一个长达2000多年的‘水瓶座新纪元’将来临……最早提出‘新纪元’观念的,是一位瑞典科学家和发明家斯维登伯格。他晚年写了不少书,认为一个人类灵性文明提升、互助合作的纪元即将来临。” 与其说,这是斯维登伯格关于新纪元的预言和对于人类历史将在21世纪产生新的分水岭的个人剖析,倒不如说,符合时代潮流的新纪元思潮一旦出现,是以宗教的形式出现的,至少是以隐蔽的宗教形态出现,尽管尚未形成宗教的实体,却已含有宗教诸多的共通性,如对历史的解构,对个体人生的关注,对灵性世界的探索,对现实的判读,以及试图消解一个陈旧的世界,创建一个完美的大同王国。在新纪元运动中,包含有各种宗教的灵修传统,如瑜伽的冥想,禅宗的参禅和顿悟,甚至会将耶稣基督的训诲穿插其中,在奥普拉所著的《新世界——灵性的觉醒》中便可见一斑。 新纪元运动在西方的音乐界,也明显感到有势不可挡之势,如班得瑞、恩雅、神秘园的轻音乐,都是新纪元运动下的产物,乍听之下,其音色纯美,无限空灵,贯穿于“天人合一”的古老梦境,一旦听之日久,则会在不知觉的时刻,令思维陷入混乱和无意识状态,如同催眠术和心灵治疗,最终催生各式疾病。 近年来,台湾的文化界也深受新纪元运动影响颇深,其思潮进入华人世界,与佛教禅宗思想多有融合,尤以胡因梦女士为代表。她正在不遗余力的将新纪元思潮带向这个灵性昏昧的世界,通过讲学、写作、出版专著、个体辅导等方式,以灵性的生命潜能开发运动,意欲促使人类从外在的进化中,转为个体内在意识的革新,以此应对愈发庞杂的宇宙变数,倡导个体在面对风云变幻险象丛生的格局时,心灵意识的觉醒,会自发的引导个体从外界的变幻中重归心灵的宁静,直至发现“小我”存在的可能性,只有在此“小我”中,会感知人生潜在的幸福和机遇,由此会从“小我”走向大我,直到超越自我,即到达“超我”的境界,此时,新纪元便宣称,人的神性被激发,每个人,都将成为神。 由此可知,新纪元运动同时也是一项“造神运动”,它将融合所有宗教的核心思想体系,试图在日益混乱的生物格局中建立一元的社会秩序,一旦此社会形态日趋成熟,一个新的政治实体也会随之产生。新纪元主张的是“泛神论”和“泛灵论”,认为每个人通过自身的修持,其生命潜能会被开发,其神性也将脱颖而出。 正是基于此表面乐观的心态,《2012,心灵重生》便轻易的将末世危机,转换为新世纪开始的前奏。 【新纪元·共产主义乌托邦·弥赛亚耶稣基督】 “2012”在玛雅文明中,作为人类末世危机的特定预言而成为一项具有煽动性的全球议题。在新纪元运动中,“2012”又是作为新时代的开始,成为人类历史明显的分水岭,它并不意味着历史的终结,而是预示着人类灵性文明的演进会使地球呈现焕然一新的格局。前者是在悲观的末世论中陷入恐慌、焦虑、和绝望状态,后者是在盲目的乐观中妄图缔造完美的人间天国。无论反差如何之大,它们都代表了人类对21世纪及未来世界作出的本能的反应和解释,与此同时,它们的世界观,也曾经出现在共产主义的世界观,以及基督信仰的世界观里,稍微对其作出浅要的概述,必定发现它们之间有若干蛛丝马迹的联系。 共产主义者盲目的相信,人类会通过民主、平等、自由的合作共生,会逐步消除人类社会的不公、邪恶、甚至罪恶现象,使社会日益抵达完善之境。这与新纪元运动有相似之处,二者都意识到人类社会在动荡和不安中急需一个最根本的革新,共产主义采取外在的革新运动,而新纪元,则从每一个个体的内在入手,由改造宏观的外在世界,进入提升个体微观的灵性世界。 日本学者手岛佑郎在其《犹太人为什么优秀》一书中说:“马克思作为无神论的犹太人创造出了新的理论,即代表无产阶级利益的共产主义理论,对于资本家的压榨和掠夺,无产者会坚决的起来反抗,最终用自己的双手使社会发生质的变化,达到真正的平等和安宁。”马克思的这一设想,如今,在盛行共产主义的国家中,已被证实为一项美轮美奂的乌托邦,其所谓的维护人民利益的“无产阶级”,同时会逐步演变为独裁暴政的温床。 他也同时认为,身为犹太人的马克思,虽然自称为无神论者,但是其共产主义理论依然受到了弥赛亚思想的启发。他如此解释弥赛亚思想:“弥赛亚思想的核心是,在人类历史的尽头,社会出现战乱和暴虐,这时,救世主弥赛亚会给各国带来永久的和平。”他的这一理解,取自旧约圣经·以赛亚书第二章的论述:“他必在列国中施行审判,为许多国民断定是非。他们要将刀打成犁头,把枪打成镰刀;这国不举刀攻击那国,他们也不再学习战事。” 他忽略了一点,符合旧约圣经的弥赛亚思想,主要体现在旧约圣经的大小先知书中,这并不是犹太人在流离失所的民族命运的驱使下,幻想出来的形而上的乌托邦,而是带有上帝对人类历史明确的启示、介入、和引导性的信息,即人类之所以陷入痛苦、杀戮、和死亡的深渊,完全归咎于人类之初受造者对创造主的反叛,堕落的人性难以自救,使罪性潜伏于个体的内心深处,由此导致人类史永无止境充满悲苦和绝望。 上帝所设立的救世主弥赛亚,在新约中已经降生,且以有限的人的形态进入历史,为要“担当我们的软弱,医治我们的疾病”,他就是耶稣基督。他并非如共产主义者,采取政治的革新运动缔造人间天堂,也不像新纪元宣称的那样,天真地认为人性通过自身的修持即可成神,而是认为,上帝对人类和宇宙的救赎,在于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也就是“罪”的问题。他必须除掉人的罪。按照惯性思维,倘若某人希望得到什么,他必须同时具有得到此物的能力,倘若他要除掉人的原罪,要将上帝的百姓从罪恶中拯救出来,他必须完全圣洁,以完全的能力和智慧站在一个较高的精神方位,同时对人性的有限和软弱感同身受,对神圣的能量也可收放自如。耶稣基督同时具有了这一切。他行走在大地,首先触摸了很多底层的处于苦难中的民众,施行超然的神迹,言说神性的智慧,宣扬“罪得赦免”和“信心、仁爱”的福音,使他们对宇宙间独一真神的爱不再感到陌生。当他面临世俗政权严重的迫害和讥笑时,他又始终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的天命所归。基督的使命在于以圣洁的受难完成上帝对人类的救赎,在十字架上彻底倾倒生命,回应上帝对人类的呼唤:“你在哪里?”让十字架上圣洁的血液,流入历史,荡涤一切的罪恶与苦毒。他从未放弃每一个并不完善的人,虽然他忠告我们“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这一忠告,也是基于上帝对人类那份永恒的可被邀约的爱。 他也没有遗忘身后的日益跌宕的世界。基督既称为“上帝的儿子”,他以神性的智慧,极富远见的预言未来世界的整体走向,这些预言不断的应验在基督受难两千多年之后的今天,包括日益频繁的地震、瘟疫、饥荒、以及人性深处的自私、贪婪、凶残、无亲情、专顾自己、卖主卖友……都将被曝光。这一切,终必成为耶稣基督第二次降临世界,施行最终审判的预兆。 然而,圣者的胸怀在于,他并未告诉我们世界终结之日的确切时间,若如玛雅文明确切的预言,实质已失去了预言积极的性质。他只嘱咐我们,要谨慎自守,彼此相爱,因为上帝首先爱了每一个人。他期盼看到我们在这个有限的旅途中,尽可能的过上一个与神同行,充满盼望和未来的生活。他并不希望人类在末日的恐慌中陷入绝境,他的救赎本是为此——将永远的死亡从人类的生命中彻底分离,将魔鬼的伎俩从人类的理性中彻底驱逐。他的爱永不改变。我确信,在信心的飞跃中,上帝与历史和当下的每一个受难中的生命同在。 玛雅文明对人类历史的预言,新纪元运动对人类历史的解析,共产主义对大同王国的梦想,最终回归到以神为本的实实在在的福音——“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我仿佛经历了一次艰难的精神历险:从玛雅预言极端的末世论带来的恐慌,新纪元运动在“泛神论”中体现的极端乌托邦色彩,到共产主义假设的理想国,最后靠近了一位真实的神性生命,他所自发的那份爱中的呼唤和邀请,那份镇定,那份在宇宙间洞穿历史的宣告,胜于世俗思潮一切的语言,也诚然胜于死亡和灾难一切的力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