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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鼓吹铙歌第十八曲《石留》解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许云和 参加讨论
汉鼓吹铙歌十八曲,最早著录于沈约的《宋书·乐志》,由于“字多讹误”,“皆声辞艳相杂,不可复分”, 且有的句法怪异,用词出人意表,故自古号为难解。到了明代的朱乾、董若雨、清代的庄述祖、谭仪、陈沆、陈本礼、王先谦以及今人闻一多、陈直、徐仁甫、郑文等人,作了许多校刊训诂的工作,其中十七曲才比较可读。唯第十八曲《石留》,大多数学者都认为“不可复诂”, 古今虽有学者努力尝试,但仍未顺通其意。所以《石留》一曲究竟应该如何读解,至今仍是我们所面对的一个大难题。笔者于三余之暇,反复此曲,日积月累,终有所悟。是以不揣浅陋,为之作解。幸同好君子,匡所不逮。
    《宋书·乐志》所载《石留》原文如下:
    石留凉阳凉石水流为沙锡以微河为香向始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扬心邪怀兰志金安薄北方开留离兰
    下面即以其意群为单位先作句读,然后次第句解之。
    石留,凉阳凉。石,水流为沙,锡以微。
    石留,《文选·左太冲〈魏都赋〉》李善引刘渊林注云:“《战国策》‘段规谓韩王曰:分地必取成皋。韩王曰:成皋,石留之地,无所用之也。’石留之地喻土地多石,犹人物之有留结也。一曰壤潄而石也。或作溜字。”然此恐不是篇中“石留”之本义。宋何承天题篇,《石留》作《石流》, 首句云“石上流水,湔湔其波。”何氏所拟“石上流水”句,正可看作篇中“石留”之解。按,下文中有“溪”、“河”二字,泉流成溪,溪注成河,此其必然,故此“石留”之“留”字作“流”极为合理,“流”作“留”系同音假借。凉,《周礼·天官》郑玄注“浆人掌共王之六饮,水、浆、醴、凉、医、酏,入于酒府”云:“王之六饮亦酒,正当奉之。醴,醴淸也。郑司农云:‘凉,以水和酒也。’玄谓凉今寒粥,若糗饭杂水也。”是“凉”字本为食物名,属名词,后才转化为形容词,乃因其物性而取清凉之意。此句中的
    “凉”字,意即清凉。唐汝谔《古诗解》 云:“凉,州名,以其地处西方,常寒凉也。”徐仁甫《古诗别解》 谓“凉与下‘溪冷’之冷同义”,均误(详下说)。阳,徐仁甫云:“阳者,重迭词中表声之字,犹《杂曲·蜨蝶行》‘摇头鼓翼何轩何奴’之‘奴’,亦迭词中表声字。”徐说是。按,阳字作为表声之字用在两个凉字中间,主要是在语气上起强调的作用,“凉阳凉”犹言“多么的清凉啊!”这句是说时当春夏,清泉流于石上,水是多么的清凉啊!“石,水流为沙”句意甚明,《说文》云:“沙,水散石也。”正是其解。这句是说水冲漱着石子,石子渐渐地变成了沙。锡,唐汝谔解为“铅粉之类”,大谬。《仪礼·大射仪》郑玄注“幂用锡若絺”云:“锡,细布也。”又,《郊祀歌·练时日》“曵阿锡”句师古注引如淳曰:“锡,细布也。” 锡通緆,《说文》云:“緆,细布也。”这里以“锡”字形容沙,乃取其细意。以,犹“且”,连词。“以”之训“且”,铙歌中屡见,此如第七曲《巫山高》中的“高以大”、第八曲《上陵》中的“风以寒”、第十六曲《临高台》中的“高以轩”之句,都是其类。此句是说水中沙既细且微。
    河为香。
    河,宋吴仁杰《两汉刊误补遗》卷八引《太康地记》曰:“河北得水名河,塞外得水名海。”《经典释文》卷二十八曰:“北人名水皆曰河。”是知河在古亦为流水之通名,此河字意即小河,非指黄河。为,有也。《孟子·滕文公上》:“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赵岐注:“为,有也。”《韩非子·内储下》:“犀首与张寿为怨。”言犀首与张寿有怨也。香,夏敬观《汉短箫铙歌注》 解作“水泉甘美”,此实不可从。愚以为,香即香草,香草指兰,此由句中“懐兰志金”及曲末“开留离兰”二语可知。“河为香”者,谓河中有香草也,其句子结构和句意均同于第十六曲《临髙台》“江有香草目以兰”之句。这句是说,小河中长满了兰之香草。
    向始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扬?
    此数句唐汝谔读作“向始溪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扬。”夏敬观读作“向始溪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扬。”逯钦立读作“河为香向始溪,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扬。” 这些句读并不正确,而各家的句解也都是十分错误的。向始一词,陈本礼《汉诗统笺》 解作“向使”,假设之词。徐仁甫以“向始”犹言“往先”,时间词。唐汝谔则解“向”为“对”。按,陈、徐、唐三家皆误。古有“向始”一词,犹言“方始”,即今言“刚刚”或“刚刚才”,时间词。《北史·孝行传》载长孙虑言曰:“虑兄弟五人,并冲幼。虑身居长,今年十五,有一女弟,向始四岁,更相鞠养,不能保全,父若就刑,交坠沟壑。乞以身代老父命,使婴弱众孤,得蒙存立。”此即是其证。冷,,《古诗纪》作溪。夏敬观以为“当是稣字形讹”,此说无稽。《尔雅·释水》曰:“水注川曰溪。”如前所言,上文之“石留”,意即“石上流水”,水流川成溪,此其必然,故此字作“溪”字甚合于文理,应从《古诗纪》。冷,《说文》云:“冷,寒也。”此言节候变化,溪水由在春夏之清凉一变为秋冬之寒冷,“冷”字之“寒”意在程度上较前之“凉”字为深也。如此,“向始溪冷”四字可读为一句,意为“溪水刚刚变得寒冷。”将风阳三字,夏敬观解作“使风扇阳和。”徐仁甫说“溪冷风扬,本来如此。”意即溪水变寒,冷风飞扬。逯钦立则言:“冬日行北陆,故曰阳北逝。”按,《礼记注疏》卷三郑玄注“前有尘埃则载鸣鸢”云:“鸢鸣则将风。”冯复京《六家诗名物疏》卷四十云:“《禽经》云:鸢,不击有贪。注:不善搏击,贪于攫肉。又云:风翔则风。注:风禽,鸢类,越人谓之风伯,飞翔则天大风。宋陆佃《埤雅》卷六云:《释鸟》云:鸢,乌丑,其飞也翔,高飞曰翱,布翼不动曰翔。鸢,鸱也,摩风回翔,故其飞也翔。《曲礼》曰:前有尘埃,则载鸣鸢,鸢鸣则将风故也。”据此,句中“将风”二字意当为摩风、乘风,非如夏、徐、逯三人所解。“将风”之意既是摩风、乘风,则其后与之成句的最为合理的成分当然就应该是“阳北逝”三字。王逸《九思》有句云:“乃回朅兮北逝。”“将风阳北逝”作为句子其结构正好与其相类。因此,“阳”字就不能解为“阳和”或“飞扬”,而应以声词视之,其功能与前面的“凉阳凉”之“阳”相同,也与王逸此句中的“兮”字相仿佛。北逝,王逸《九思》注曰:“复旋至北方也。”这句是说,“溪水刚刚变得寒冷,他(指鸟)就乘风飞向北方去了。”而唐汝谔、夏敬观、徐仁甫则将“北逝”二字与下之“肯”字连读,唐汝谔说:“逝肯犹言谁肯也。”夏敬观说:“北逝肯。肯,可也,指呼韩邪单于欲北归其庭,可听之也。”徐仁甫则谓:“逝同誓,即誓肯北,谓矢志愿留于北方也。”或滥引史实,或改字解诗,实为牵强。按,在古汉语中,肯字一般有两种用法,一表肯定,意为“可”,一是作为疑问词,犹言“岂,难道”。作为疑问词,它常常与“不”字或“无”字连用,形成反意疑问句结构,意为“难道就不……么?”或“难道就不能……么?”其基本句型有:
    1、肯不敢……乎?王樵《尚书日记》卷十三:“矧曰:小人怨汝詈汝,肯不敢含怒乎?”
    2、肯无……哉?赵鹏飞《春秋经筌》卷二:“则齐陈郑主会者,肯无赂而赦宋哉?”
    3、肯不……乎?程大昌《禹贡论》上:“禹尝名之以济,而后世肯不以济目之乎?”
    4、肯不……?陈禹谟《骈志》卷十五:“宁有刘媪本姓实存,史迁肯不详载?”
    与之相比照,“肯无敢与于扬”已属此种反意疑问句无疑。因此,“肯”字就不该与“北逝”相连成句,而应与后面的“无敢与于扬”数字相连成句。由于诸解家不知道这是一个反意疑问句,继而又对句中“与于扬”三字的解释陷入了盲人摸象的境地。夏敬观说:“无,当是舞字形讹,于扬,当是干扬形讹。……言以文德来人也。辞意谓单于不足与于干扬之舞也。” 徐仁甫说:“无敢与于阳。‘无’犹‘不’;与,归也。《吕氏春秋·执一》‘少选曰与子。’注,与犹归也。北指阴,则阳指南。北逝肯无敢与于阳,言誓肯留北而不敢归于南也。即坚守北方,不肯移南之意。”此皆望文生义,强为之解。按,“与”音预,犹言“参预”或“加入”,如:《周礼·司弓矢》:“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泽者,所以择士也。已射于泽而后射于射宫,射中者得与于祭。”《礼记·曾子问》:“曾子问曰:大功之丧可以与于馈奠之事乎?”《左传·庄公十六年》:“郑伯治与于雍纠之乱者。”各家皆注曰:与,音预。意为“参预”或“加入”。“于扬”之句子结构同于《诗·桃夭》“之子于归”之“于归”,郑玄笺云:“于,往也。”徐仁甫解“扬”为“阳”,乃是以前面有“北逝”之“北”字,故以此“扬”字与“将风阳北逝”之“阳”字互易,以“扬”为“阳”,把它作为方向词与“北”字对举,解其意为“南”。如果说是对举,那作者当初何不直接就将“扬”字写作“南”字,而偏偏却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将其写作“扬”字?让读者费这么大的心思去解“扬”为“阳”,又解“阳”为“南”。倘若真是这样,铙歌的创作也太失水准了。而实际上,铙歌的作者在遣词造句的过程中是并不会如此以艰深文浅易的,在第六曲《战城南》、第十曲《君马黄》中就有使用“南”字与“北”字以为对举的漂亮句子。《战城南》句云:“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君马黄》句云:“美人归以南,……佳人归以北,……。”并不以“扬”字或“阳”字与“北”字对举,而是直接用“南”字与“北”字对举。所以,以“扬”为“阳”,解其意为“南”在此是不成立的。按,《说文》解“扬”字曰:“扬,飞举也。”句中“扬”字应从此取“飞举”意。《诗》云“燕燕于飞”、“仓庚于飞”、“振鹭于飞”,“于扬”即此“于飞”之意。至此,这句话的意思也就十分明白了,它是说,“我难道就不能同他一起远走高飞么?”
    心邪!怀兰志金,安薄北方?
    按,此数句诸家皆如此读,可从。唯夏敬观读作“心邪懐兰,志金安,薄北方开留离兰。”不可从。“心邪”可读为一句,其句式同于第十五曲《上邪》之首句“上邪!”邪,感叹词,这句的意思是:“我的心啊!”“懐兰志金”四字,唐汝谔、徐仁甫均引《周易》之言为其出处,《周易》言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若兰。”夏敬观说得更其玄乎,“邪字是声,兰当为阑,兰阑古通,下兰字亦然。受他兵日阑。……盖指遮虏障也。心怀兰,谓单于北归,当心怀其地也。金,当为今,以形声俱近讹。志今安,谓单于今后留念,天下可安也。”夏氏此说无乃求之过深,郑文已有专文《驳《〈汉铙歌十八曲〉都是军乐说》 予以批驳,足以说明夏氏此说之不能成立,可参看。唐汝谔、徐仁甫引《周易》之言解此四字,意稍近之。不过,这仍不是其确解。愚以为,“怀兰”一词,《楚辞》中已有成语,取意当从《楚辞》。刘向《九叹》曰:“怀兰蕙与蘅芷兮,行中壄而散之。”王逸注曰:“言己懐忠信之德,执芬香之志,远行中野,散而弃之,伤不见用也。”又王逸《九思》曰:“怀兰英兮把琼若,待天明兮立踯躅。”王逸注曰:“言怀兰把若,无所施之,欲待明君,未知其时,故屏营踯躅。”据此,“怀兰”之意就是“怀忠信之德,执芬香之志。”“志金”一词则为古汉语中常用的比喻语,乃“志若金石”之省,比喻人的志行、操守之坚定,古代典籍中所在皆是。常璩《华阳国志》卷十云:“李弘字仲元,成都人。少读五经,不为章句。处陋巷,淬励金石之志。”晁逈《法藏碎金录》卷八云:“夫能坚固金石之志,详求宝玉之书,穷尽天人之理。有此三善,可无愧于心矣。”张君房《云笈七籖》卷九十六云:“请经若饥渴,持志如金石。”安薄北方四字,徐仁甫解释说:“安薄北方?安犹何也,岂也,薄谓轻弃,言我岂轻弃北方哉?”唐汝谔云:“薄与厚对,疑有厌薄之意。”按,释“安犹何也,岂也”则可,释薄为“轻弃”、“厌薄”则谬。薄同泊,犹言止泊,《楚辞》有是语。屈原《九章·哀郢》句云:“忽翱翔之焉薄?”王逸注曰:“薄,止也。言巳遂复乗大波而游,忽然无所止薄。”宋玉《九辩》句云:“超逍遥兮今焉薄?”王逸注:“欲止无贤,皆谗贼也。”《九辩》又有句曰:“忽翱翔之焉薄?”王逸注:“浮游四海,无所集也。”可见,这四字的意思就是,“我怎么能(像他一样)止泊于北方呢?”其意正与唐汝谔、徐仁甫所说的相反。
    ——开留离兰。
    开留离兰四字十分难解,元左克明《古乐府》巻二作“开留离藂兰。”左氏大概是想通过添一“藂”字来顺通句意,然而即使是添一“藂”字,句意也未必可通。李调元认为,此四字为“乐工标记语。谓歌者歌‘留’字,当开展其音;歌‘兰’字,当离隔其音。此句不应列之章内,或小写之。” 徐仁甫解云:“‘开留离兰’,开离互文,今言离开。留兰亦互文,谓此石留之地,譬如芝兰之室。‘开留离兰’即‘薄北方’之同义语,故‘安薄北方’犹言安肯‘开留离兰’耶?”二家的解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更觉得徐仁甫先生的解释有可取之处,只是需要纠正两点。其一,徐仁甫先生以留兰为互文,解留为石留之地、兰为芝兰之室,这是对的,但以开离为互文,解开为离开则不敢苟同。愚以为,“开”即开始,《后汉书·冯衍传》冯衍《显志赋》曰:“开岁发春兮,百卉含英。”李贤注:“开、发,皆始也。”“离”字则如徐仁甫先生所解,意为“离开”。如此解,这句的意思就是:开始离开这流淌于石上的泉水、小河中的兰之香草。其二,由于徐仁甫先生前面错误地把“安薄北方”一语解为“岂轻弃北方”,因而这里又错误地把“开留离兰”说成是“薄北方”,即离开北方。我们前面已经讲过,“安薄北方”的意思是“怎么能(像他一样)止泊于北方”?徐仁甫先生恰好把意思给弄反了,此则不可从。我像这样来解“开留离兰”四字,论者也许会感到它的意思极其突兀,与上文颇有些不协调。但是,当我们认识到此四字是属于这首诗的乱辞时,这一疑惑也就释然了。《宋书·乐志》卷四末北宋人校记曰:“《汉鼓吹铙歌》十八篇,按《古今乐录》,皆声辞艳相杂,不可复分。”《汉鼓吹铙歌》十八篇既有艳,则趋与乱亦当有之,如第八曲《上陵》,就明显地有乱辞。何为艳、何为趋与乱?《乐府诗集》巻二十六云:“艳在曲之前,趋与乱在曲之后,亦犹呉声西曲,前有和,后有送也。”那么,乱辞在一曲之末又起什么样的作用呢?《汉书·扬雄传》师古注曰:“乱者,理也。总理一赋之终也。”《史记·范雎蔡泽列传》司马贞索隠引王师叔曰:“乱者,理也。所以发理辞指,撮总其要,而重理前意也。”《国语·鲁语》韦昭注曰:“辑,成也。凡作篇章,义既成,撮其大要以为乱辞。诗者,歌也,所以节舞者也,如今三节舞矣,曲终乃更变章乱节,故谓之乱也。”而以我们上所解“开留离兰”四字所得到的内容恰好合于乱辞这种“撮总其要”、“重理前意”的特征。根据我们在前面所进行的分析,这首诗是写两只鸟曾经共同生活在水流石上、小河中长满兰之香草的美好环境,但是,当节候变化,溪水刚刚变冷的时候,他(鸟)的同伴就忍受不了这种艰苦,乘风飞往北方去了。而他(指鸟)则意志坚定,不肯离开此地飞往北方。很显然,诗就是围绕着离开还是不离开它们生活的环境——水流石上、长满兰之香草的小河这一主题来展开的。而上所解“开留离兰”四字,其意则为:“开始离开这流淌于石上的泉水、小河中的兰之香草。”这正好是诗的这一主题的一个总结。所以将“开留离兰”四字视为诗之乱辞是合宜的。
    在对诗的句意作了这样的解释、分析之后,为了便于更清楚地理解,下面我们就将其句读和句意作如下的总结:
    石留,凉阳凉。石,水流为沙,锡以微。河为香。向始(溪)冷,将风阳北逝。肯无敢与于扬?心邪,怀兰志金,安薄北方?——开留离兰。
    按,诗中两“阳”字为声词,小写以示之;“”字校正为“溪”;“开留离兰”四字为乱辞,前用破折号以示之。
    清泉流淌在石上,水是多么的清凉啊!它冲漱着石子,石子渐渐地变成了沙,这沙又细又微。溪水流注的小河,长满了兰之香草。(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真是太美好了。)(不幸的是,节候变化,)溪水刚刚变得寒冷,他(就忍受不了这种艰苦)乘风飞往北方去了。我难道就不能做到像他一样远走高飞么?但是,我胸怀忠信之德,执芬芳之志,秉金石之坚,怎么能够像他一样止泊于北方呢?——(乱曰:)开始离开这流淌于石上的泉水、小河中的兰之香草。
    从所解得的这些内容我们可以看出,此曲和第十三曲《雉子斑》一样,是一首禽言诗,诗人通过两只鸟对待生活境遇的不同态度和行为的描写,批评了现实生活中那些意志薄弱,经不起考验,重利益而轻操守者;而对那些意志坚定,不为利益所动,矢志不渝者则给以了表扬。由于很多解者并不能真正从字义上读懂这首诗,所以在论这首诗的主题时往往陷入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的泥沼中。如李因笃就说这首诗“是说武帝且战且求仙,役人无已时。而北征之劳,尤甚于采丹□为黄金,故未暇轩轾。言之托咏以兰者,尊君之词,实即药草也。”①而夏敬观则认为此曲是写韩昌、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出塞私与呼韩邪为盟的事。笔者以为,史上并无明文记载《石留》一曲有其本事,诗中也实在读不出相关的本事来。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就这样轻易去附会某一历史事件的。根据本曲遣词造句的情况及其所表现的内容,我们切实可以明确的一个情况是:诗中主角(鸟)以香草(即兰)自比,又谴责同伴(鸟)的行为,这一手法无疑是继承了《楚辞》“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②的创作传统,其“引类譬谕”,③显然是有所寄托的,因此此曲断非出于民间,应属当时文人的失志之作。
    原载:《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6年第06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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