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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黄春华寄来的《猫王》。书在手上只停留了两秒钟，就被11岁的女儿抢走了。我只看清了书名，以及封面上一只黑色的猫。 封面的色彩很鲜亮，但那只猫的毛色却粗黑浓重，看上去有点邪恶，像个有心机的人。 女儿花了一个下午读《猫王》，我讨要数次，她不理不睬。 终于她读完了，我问她这本书怎么样，她说：“很好看，很有趣！”我说你说说怎么好看和有趣，她说：“就是很好看，很有趣嘛，这还不够吗？” 女儿溜走了。她享受了阅读的乐趣，她说出了快乐的感觉，但不愿意写读后感——也就是说，她不愿意去分析探究带给她快乐的文字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她认为那是件很烦人很累人的事，会破坏阅读的单纯。 但我必须写读后感，我花了三个晚上读《猫王》。 这是一次很奇怪的阅读，因为阅读中，我的身份在不断变化。开始时当然是成年人，用冷静理智的眼光，甚至挑剔怀疑的眼光阅读。我品味文字，分析文本，试图跟上作者的思想节奏。接下来，我的身份再次变化，我慢慢地沉浸于故事之中，被作者牵引着前行。这感觉很像我十五六岁时读金庸，激动、紧张、痴迷。后来，身份又一次不知不觉地变化。我回到了女儿的岁数，我爱上并且变成了其中的左黄拉，我和他一样经历生死巨变、流浪、冒险和生死轮回(在猫界和鼠界)，经受亲情、友情、爱情、仇恨带给心灵的快乐、迷惘和痛苦折磨……第二种和第三种的阅读境界很美好但很短暂，因为我毕竟是个40岁的成年人，能从现有的躯壳和精神中逃回青涩的年代，本身已经是一种幸福，怎能奢求长久？ 当我以成年人的思维和情感阅读这本小说时，思想中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个词：成长，所以我把《猫王》称为成长小说——如果非要把它归结到一个小说类别之中的话。我认为黄春华笔下的成长其实有两条轨迹，一明一暗，一深一浅。明白的、浅显的那条轨迹当然是孩子向成年人转变的艰难痛苦历程。然而我认为，描述这样的成长并不是黄春华写作此文的全部初衷。 近几年，黄春华数次和我谈起他的文字，他说他想做出改变，力求叙述方式、人物、故事、境界、思想都能前进，乃至突破，从而写出更吸引孩子而且更有深度的作品。他如此思想，也如此尝试，我对比了他两个时期的作品，近来的《杨梅》《天堂里的尖叫》《一滴泪珠掰两瓣》，以前的开皮豆系列和《坏小子不放弃！》，文字更为流畅从容，基调更为深沉厚重，甚至书名都简练朴实，不再那么张扬。这种变化是明显的，也是成功的。所以，这本最新完成的《猫王》一定是他自认为相对成熟的思考结果，有他最新的尝试和探索。 我想，如果把王位——图米国的王位、野猫国的王位、鼠国的王位——当成一个魔球，一个黑白两种材料制成而且这两种材料在不停相互融合、相互分离、相互掺杂的魔球，那条隐藏起的轨迹就会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下现形。两种材料中，黑色是权力和欲望，白色是爱与责任，它们是改变人生的诸多因素中决定性的两种因素。书中的每一个人物，无论正反角色，谁的手里没有这样一个魔球？谁没有品尝过它赐予的痛苦和折磨？谁没有经受过它的考验呢？以书为鉴，现实世界中，又有谁的手中没有这样一个变幻无常的魔球呢，孩子、青年、成年人？又有谁能够逃脱它的考验？怎样把魔球把握在手中，不对白色视而不见，不迷失不沉沦在黑色中，这是一个人成长中最大的问题，也是黄春华试图用猫鼠蛇鱼的成长暗示的大成长吧！ 让我大胆一点，把猫鼠蛇鱼变换为国家和国家真正的君主，把君主的交替变换为生存的每一个时代，那么黄春华想描述的，不是历史吗？他在思考的，不也是历史吗？ 我认为，黄春华描述的第一种成长是成功的，这一点从孩子们的喜爱程度和成年人的评语中得到证明。但他表达的第二种成长并不完全成功，有点晦暗不明，有点欲说还休，并未完全地明朗地表达他沉重的思考。也许是他在作品中想说的太多，有点天才的手忙脚乱；也许是人物太过有趣故事太过精彩，反而隐藏了或掩盖了他真正想说的话。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15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1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