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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黄蓓佳在写长篇小说《你是我的宝贝》的时候，绝对不会预料到5·12汶川大地震的发生，更不会想到这场地震会让成千上万的孩子，在一刹那间变成孤儿、残疾儿，就如同她书中的患有唐氏综合征的贝贝一样，以其稚嫩无比的肩膀承受着不容分说的苦难。 当然，这部小说描绘的并不是诸如地震、海啸这样的造成人类大面积伤亡的“灾难小说”，它只是写了一个叫贝贝的智障男孩的个体的苦难。但是，一个优秀的作家总能从一己之经验升华为人类普遍的体验，《你是我的宝贝》就是如此。作者通过对贝贝以及他周围有限的几个人物的描绘，显示了她对灾难洗礼下的人性富有深度的反思，她思考的深刻与独到，都从还在我们身边行进中的这场灾难所印证。因而在震后看这部书，它所呈露的悲悯的情怀、博大的爱心，它所洋溢的激励的温暖人心的力量，都予以读者更为强烈的印象。 《你是我的宝贝》并不回避灾难给人类带来的毁灭性的后果。它忠实于生活真相，非常真实客观地写出了灾难像镜子一样映照出人性脆弱、自私的一面。如书中的贝贝两岁时父亲在野外考察中不幸遇难，面对着智障孩子和失去丈夫的悲痛，重压之下贝贝的妈妈不是选择勇敢面对而是离家出走。在贝贝十岁的时候，一直独自抚养着他的奶奶心脏病发作去世。贝贝变成了孤儿，这个时候他唯一的亲属舅舅和舅妈取得了他的监护权，从农村搬到贝贝城里的家里。舅舅和舅妈的初衷并非缘于同情和爱，而是想以照顾贝贝为代价，从农村人变成城里人。但是，灾难同时也是对人性的砥砺和洗礼，经过作者像绣花针一样绵密的笔法，通过一个又一个感性的细节，令人惊异地看到灾难还能激发出的在人生常态下被遮蔽着的人性的高贵、坚韧与美丽，苦难的种子开出的花并不全是黑色的。 书中一个重要的人物——贝贝的奶奶，以其年迈的身躯承受着孙子残疾、儿子死亡、儿媳离家出走的诸多人生磨难，在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耄耋之年，毫无怨忧地承担起了养育贝贝的重担。她慈爱、宽容、自尊，以顽强的毅力训练贝贝，力图使贝贝成为一个自爱自立有尊严的人。而书中另外一个人物，一个被称为80后的年轻人李大勇，他带有年轻人特有的青涩、叛逆，但他善良，富有爱心，他一直想领养贝贝，但他的爱并非只是单方面的付出，在帮助贝贝的过程中他也完成了自身的成长。李大勇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人物形象，在各种媒体常常把80后妖魔化的背景下，作家忠实于自己的观察，塑造了一个相当“正面”的80后形象。最初阅读小说的时候，我的心里还隐隐地觉得作者是不是和社会的常规理念对着干，美化了李大勇，换言之，这个自己还没长大的孩子，会有这样的责任心和爱心来收养贝贝吗——甚至不顾这个决定使自己的爱情受损？当时我有点怀疑这个人物形象的真实性。但是在这次抗震中80后们令人耳目一新的表现，验证了作者并非随意编造、拔高，而是以其敏锐的洞察力穿透了人云亦云的偏见，写出了一代人人性的美好与真纯。 书写残疾儿童的作品并不罕见，可是，泛滥的同情心往往使这类作品流于一种过于“煽情”的平庸的效果。而作者却选取了一个新颖的角度，这缘于作者对苦难的深刻的认识。书中有这样一段话：“不幸总是会发生的，不是在你家，就是在他家，总是要有一些家庭出来承受。如果上帝存心惩罚人类，奶奶的家庭就是在替人类受难。”正因为作者把贝贝看成是“替人类受难”的天使，她对他就不是廉价的同情，而是尊重。正因为她对他是尊重的，她才能怀着那样的爱心来深入地了解贝贝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作者在《后记》中说：“智障的孩子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孩子。我们总喜欢悲天悯人地认为他们的世界是地狱，以为他们的生活一团漆黑，深重，艰难，压抑，无望。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世界是天堂，轻松，明亮，自由，舒展，鸟语花香，天高云淡。他们不需要知道世事艰难，也不必去了解尔虞我诈。他们的心灵因为简单而快乐，因为本真而纯粹。”这是完全站在智障儿童的角度来看这一个群体。 怀着这样的爱和尊重，作者在书中描绘了贝贝生活中大量的充满童真之趣的细节。他也和正常人一样，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他制作了很多蝴蝶标本。他没有爸爸妈妈，他见了男人就喊爸爸，见了女人就喊妈妈。奶奶指指墙上镜框里的爸爸妈妈的照片说，再乱喊，爸爸妈妈就会生气了，就会从墙上掉下来，就会很疼。从此贝贝就不再到处喊爸爸妈妈了，因为他害怕爸爸妈妈从墙上掉下来摔疼了。大量的这样的生活细节从作者的笔端缓缓地流淌出来，把一个善良纯真的贝贝立体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朴素，但催人泪下。 原载：《思无邪——当代儿童文学扫描》 原载：《思无邪——当代儿童文学扫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