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9月,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在北京的10个剧场举行。在近20天的时间里,入夜后的10个剧场里同时上演不同的剧作:既有实验戏剧如《被诱惑的女人》、肢体剧场如《舞在桃源》,又有舞蹈剧场如《另一边,温柔震撼睡眠》、木偶剧《卡门》与实验戏曲等等;人们在这里得以看到来自戏剧、戏曲、严肃音乐、现代舞蹈等多个背景的年轻人以及德国、西班牙、韩国等剧界同行带来的原创戏剧。 “青戏节”发起人以北京剧协等机构为依托,利用个人影响力,聚拢一批青年戏剧实践者,为他们提供一个相对宽裕的创作环境。 在这种环境下,来自不同艺术背景的青年导演,得以抛开以往创作时来自投资方的要求,得以无视自身没有话语权的现实而平心静气地创作:排自己心中想排的戏。作为观众,人们得以在半个月时间中,看到不为国内戏剧观众熟悉的哈罗德·品特的《月光》、海纳·穆勒的《哈姆雷特机器》,感受到前者剧作中无声处听惊雷的停顿,后者一地碎片之间的重构;还可以注意到有人在拿音响或者影像试探戏剧舞台的容量,将人们本来熟悉的戏剧表演形式陌生化,并推到某种边界,表演虽然结束,但或许带给观众新的期待:走出这边界又将会怎样? 这忽然绽放的戏剧多样性,让人惊喜:原来我们的戏剧不是只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类型。 此前,为什么难以见到这种多样性?我们缺少多样化的创演环境?为什么缺少这种环境? 原因之一是投资者身份的单一。当多数投资人将戏剧看作是生意,而不是艺术探索时,作为创作者,首先要考虑让投资方赚回成本并有所盈余,但具有探索性的作品,因其锋芒和远不成熟,难以票房取胜。我们需要艺术基金,类似青戏节:提供资金,不求物质回报,放手让创作者天马行空。 原因之二是媒体的“势利”。观众决定是否买票走进剧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部作品被宣传得如何。而新人新戏缺少吸引媒体并说服媒体关注他们的资源。媒体人未必没有识得千里马的伯乐,但是媒体本身需要吸引读者,而多数读者关心的是成名成家者。与此相关,即使关注新人的剧评人有话要说,但缺少说的平台。这种循环是否封闭得无法打破呢?只有打破这种“圈子”,新人才有机会;只有在原本就并不充裕的戏剧资源中,划出一点点给新人,观众才有机会。 “青戏节”的努力与成功正在于此——它将戏剧资源向新人开放,从创作资金到演出平台到媒体关注。但是,一年365天,戏剧新人的舞台有效期只有20天;全国除了北京,还有上海、沈阳、宁波……仅仅一个北京青年戏剧节,何以解这一代热爱戏剧者的创作之渴? 不过,我们必须正视的是,在数十部作品在以其探索性和多样性带来惊喜的同时,“青戏节”依然暴露出创作的问题。从表演来说,演员缺少肢体和声音的训练,这就造成了剧场效果的平面化,削弱了戏剧场所不同于影视剧的“真人表演”的震撼力。从导演来说,虽然不乏探索精神,但这更多是表现手法等形式上的探索,忽视了演员的能量,肤浅化了对人物内心的挖掘与展现。虽然此时国外有“后现代戏剧”,国内亦有追随,但作为演给听着评书演义成长的中国观众看的中国戏剧,情节冲突即使退居二线,“人物”精神世界的探索与塑造仍不可省略。从舞台语言来说,虽然这次展演中的许多作品已经不是简单地对文学剧本加以解读,但舞美设计依然不足以成为与导演阐释相辅相成的、有张力的语言。 此外,更应引起所有创作者重视的是,以《诗经》、《楚辞》为艺术源头的中国人,不可没有诗意和想象力。而这两点,亦是今天戏剧的短处与痛处。仅与韩国相比,我们的戏剧创作扶持还算“富裕”,但不少作品温吞有余,愧对了剧场时间性与空间性的有限所逼仄出的爆发力。此次戏剧节,中外数十位戏剧人同台展示,让人惊叹之作多出自国外同行,他们的制作简约到简陋,但其力量和想象力能够给予观众只有戏剧舞台能赋予的体验。他们的成功,足以让我们反省——激发想象力,拥有诗意,该是中国戏剧追求多样化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目标。 原载:《 人民日报 》( 2010年10月22日 24 版) 原载:《人民日报》(2010年10月22日24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