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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求异思维发芽开花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杨宏海 参加讨论

    杨争光长篇小说《少年张冲六章》
    让求异思维发芽开花
    都说杨争光是个“鬼才”,这位满肚子奇人异事的故事高手,常常用独一无二的透彻、犀利诡异的目光,写出一篇篇令人拍案叫绝的小说。在《少年张冲六章》里,杨争光正是以求异思维,写出了一个具有求异思维的张冲。
    《少年张冲六章》是杨争光迄今为止离社会现实最近的一部长篇小说。我们知道,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怎么培育我们的孩子”、“我们怎么做父亲”一直是中国文学关注的重要问题,也一直是教育界和文化界长期探索的重要问题,直到现在仍保持着尖锐性与复杂性。杨争光通过塑造张冲及相关人物形象,对这一重大历史问题进行了独到的思考。小说以张冲的成长轨迹为线索,表面上看似写一个少年怎样“堕落”成为一名罪犯,从一个具有正义感和求异思维的创意少年变成问题少年,实际上这部作品关注并引发思考的是中国教育的老大难问题,从而也在反思着盘根错节、复杂纷纭的中国传统文化,提出了一个历久弥新而于今更须世人迫切思考的问题:怎样的教育才能让一个孩子健康成长?
    对这部作品的研读当然有若干切入点,我最感兴趣的是,杨争光在这部作品里表现出一种可贵的 “求异思维”。什么是求异思维?美国心理学家吉尔福特把思维分为求异思维和求同思维。他认为,人的创造力主要依靠求异思维,它是创造思维的核心。简单地说,求异思维就是一种打破常规、沿着不同方向不同途径思考问题的方法。
    杨争光在接触众多的“张冲”们过程中体会到,在我们的教学理念和教材中,重视求同思维而轻视求异思维,重视传授知识而轻视探索创新。特别是阅读现在通行的人教版的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语文课本之后,杨争光发现许多被人们普遍认为“理所当然”的理念,竟然多有谬误。于是,杨争光在小说中,通过少年张冲性格发展的逻辑展现出独树一帜的求异思维,令人惊奇又触发深深的反思。
    张冲是个聪明、率真、拥有自由不羁的天性的孩子,喜欢大胆探索、标新立异。然而,在成绩代表一切的世界里,张冲屡受挫折,饱尝歧视,在现实的挫折中逐渐走向叛逆,变成他人眼中的坏孩子。在小说中,杨争光通过张冲、张冲父亲和老师等多个视角审视通用教材,提供给我们一种新鲜的阅读体验。作为专家集体智慧结晶的语文教材,是国家意志和精英教育经验以及价值判断的集合体,本应具有权威性与科学性。但“张冲们”在“遭遇”这30多篇课文中,特别是在教与学以及在实践中的延伸解读中,发现那些精心挑选的课文、设置的作业和标准答案,有许多可疑之处,得出的结论往往与课文大相径庭。当张冲对《手捧空花盆的孩子》的结局表示怀疑,老师就呵斥他:“你可以不信国王,但要相信课文,不信课文如何考试!”当老师在朗诵一篇文字优美的课文,张冲又提出“什么叫嶙峋”和“灿烂的牛粪”等问题,令老师即使查遍了《辞海》也难于回答,私底下才意识到汉语言文字是世界上最丰富的语言文字,要用想象力去想象,用心去意会,不可能都有标准答案。
    在《皇帝的新衣》按教材分角色朗读课文时,张冲突然想到一个让女老师和所有同学都意外的建议:“我建议把朗读改成表演。老师当皇帝,班干部当大臣和骑士,其他同学当百姓”,“没人当骗子,我当,行不”?把老师脸色都气白了。其实平心而论,张冲的建议虽然是标新立异,但的确不失为一种好的创意,完全可以成为“寓教于乐”的实践,可惜在求同思维的模式中,这种创意很难被接受。
    毫无疑问,老师们都是本着教书育人的终极目标,但在片面强调求同思维和应试教育的困境中,自觉不自觉地扼杀孩子们的个性创造力,尤其是语文课堂,只能是一种答案,对个体表达与求异思维往往给予否定,按照求同思维的教学模式,老师和父母都要求按规范标准答题,把课文当做一种虚设的陈述,而不必按照内心真实的认识,这就僵化了孩子们的思想,扼杀了他们的天真、灵气和创造力。由此想起一副漫画:入学时一个个孩子的脑袋是各具形态各不相同的,由于老师的脑袋是方的,等毕业时这些孩子的脑袋全变成方脑袋了!
    “望子成龙”是几千年的古训,也是当今无论城市还是乡村中国父母对孩子寄托的期待。对张冲的父亲张红旗来说,张冲就是他的将来,他天天念叨的是让张冲好好读书考大学,他还让一年级的张冲到成功范例陈太家里感受人家儿子的出息。可是张冲偏偏不断偏离他期望的轨道,戴耳环,抽烟,上网吧,不好好学习。他把儿子吊在门框上,他把儿子拴在牛槽里……为了孩子“成龙”,可以强制以至于施暴。哪怕是培养人才和传播文明的学校与老师,往往也更习惯以控制和施暴于他人来证明自己的正确。对张冲来说,李勤勤老师、他的父母,和体制本质上是目的一致的,都是在“爱”的名义下,努力对孩子进行强制教化。这种病态的努力加固着我们文化中消积的因素。在我们的文化里,张冲和我们一样首先不属于他自己,他属于父母,属于家庭,属于集体,最终属于祖国和人民。
    在三年级的课文《妈妈的账单》中,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甚至惊心动魄的描写,按照教学要求,女老师从那张母亲列给儿子小彼得各项都是“0芬尼”的账单,让孩子们从中体会母亲的无私和伟大,希望同学们懂得回报,并突发奇想地要求每一个同学的妈妈开一个账单。于是张冲回去请爸爸妈妈与他一起做作业,爸爸妈妈用嘴说,张冲拿起笔做记录,从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算起。他含着泪,听父母算那算不清的账,只能到考上大学才能一笔勾销的账。听着听着,张冲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扔下笔跑了。父母的爱,成了无法还清的债务,看到这里,每个家长内心都会引起强烈的震撼。
    杨争光通过李勤勤的父亲,一位退休老教师临终前的深切痛思,将这样的教育理念说给了同样是教师的女儿:要善待每一个学生,尤其是那些学习不好的学生,他们是鲜活的生命,学习好和学习不好的,都应该有健康快乐的生活。杨争光还说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如果我们的孩子都真的成了龙,许多年以后,满中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龙的话,那该有多么恐怖,我们的教育不应该只习惯培养人中龙!我们的父母为什么非要望子成龙呢?“望子成人”不行吗?
    在2010年4月6日杨争光与北大学子对话时,不少学生对杨争光“六章”的结构和表现方式提出质疑,杨争光谈了他与众不同的想法。杨争光认为:小说着重要写的,是在“少年张冲青涩的形象里,纠缠和埋伏着苍老的根系,盘根错节,复杂纷纭”。在确定了要写的是什么之后,我要面对的就是寻找合适的结构和表现方式。小说可以有多种设计,比如从张冲的出生写起,一直跟着他,或来点倒叙、插叙、跳跃之类的,直到他“犯事”。这样写可能便于阅读,也能省去写作过程中的许多技术上的麻烦,但也容易写成一本账簿式的记事。而杨争光确认要写纠缠和埋伏在张冲生命里的许多东西,包括那“苍老的根系”,也许比张冲更重要,为此,杨争光打比方说:箭箭不离老虎屁股,固然可以证明你射得准,但也乏味。中箭的部位不同,老虎的反应是不一样的。他想让读者看到的,是一只反应丰富的老虎,有几箭射不中也无妨。
    在小说中,杨争光不直接面对张冲,而是让张冲的父母、让老师、让同学、让亲戚去面对他。他们都是张冲无法躲开的。这些人物携带着历史,也携带着当下,直接参与了对张冲青涩生命的塑造。青涩生命里纠缠和埋伏着那些东西,正是通过他们遗传、影响、强制、有意无意地注进去的,就像土壤和空气之于植物,甚至比土壤和空气还要有力。他虽然不必“箭箭都中靶心”,但却箭箭“有的放矢”,写出了盘根错节、复杂纷纭的社会文化环境,塑造了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这一个”张冲。
    面对《少年张冲六章》,很多专家甚为震撼又五味杂陈,同时他们又对这一触及全球性的教育话题普遍性地陷入一种无力感,因为现行教育体制问题是非常复杂的问题。在我看来,张冲是一个有着求异思维的“怪才”,而我们的教育体制对“张冲们”缺少宽容。好在,让“张冲们”能够健康成长的环境和土壤正在部分地出现。
    由此我连想到深圳。作为一个年轻的移民城市,许多优秀的孩子往往是“怪才”和“偏才”,比如15岁的女孩赵荔就和英国的创意大师约翰·霍金斯合作了一本书《遭遇创意队》;又如年仅16岁的中学生袁博与腾龙堂动漫高手合作,制作了原创动漫《鸵鸟家族》,等等。要想培养出更多优秀人才,必须要给具有求异思维的“张冲”更多宽容。毫无疑问,张冲的命运引发人们思考,杨争光用文学形象直接参与了国内当下备受关注的教育体制改革的论争,这部作品提出的问题是寄托深邃、忧愤深广的,它让人们想起鲁迅先生“救救孩子”的呐喊,想起钱学森教授“中国为什么培养不出杰出人才”的诘问,仅仅这些,杨争光与张冲的求异思维所产生的冲击力,就使这部作品具有不可低估的社会价值。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2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2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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