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长时间以来，古代文学研究首先重视思想内容研究，其次或者分析作品艺术特点，或者考证作者等基本材料，而文体研究长期搁置无人问津。近些年来这种情况有明显改善，但是文体研究中也存在一些不尽人意、或者费人思考的现象。这就是文体研究被看成一种纯形式研究、文体研究与体裁研究基本划了等号，文体研究往往成为纵向的体裁演变史，而文体演变与社会经济生活的关系，很少有人深入研究。这种情况下，邱江宁教授的《明清江南消费文化与文体演变研究》(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9月出版)，匠心独具，令人读后很受启发。 该著是以个案的方式展开讨论的，看似毫无关联的章节，实际上却很紧凑，富于理论思辨色彩，并在三个方面体现出明显的创新意识：一个是文体研究的宏观意识；一个是文体演变研究与江南消费文化的对位研究模式；一个是消费文化研究视角的介入对于现有文学史书写的巨大冲击。前二者的创新显而易见，无须太多言语辨明，而最后一点却是颇有初生牛犊的活力与大胆。 这种活力与大胆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选取案例与分析案例的不蹈旧袭上。综观全书的构架，消费文化视角的介入，使得作者的关注点迥异于现有大多数文学史。例如陈继儒与王次回，二人在商业消费文化肆行的晚明都很有影响，在清代却都逐渐没有地位，现今几十年来的文学史中都不被提起，该著敢于重点分析他们，并指出“如果说在商业经济条件下应机而出并影响一时创作风气的作家与作品都没有进入文学史的叙录范围，则存一代之文学，写一代之文学史，并试图察知一代文学之精髓以及文体递变缘由的愿望则未免岌岌可危”(该著第28页)，的确大胆。再如王世贞，毋庸置疑，王世贞在现有文学史上占据着不容忽视的位置，但该著的分析却是从王世贞不甚被现有文学史关注的传记出发，来重申消费文化介入后的文体写作的重大变化。另一方面是，对文学史格局的重建野心上。该著最值得肯定的是理论思维相当活跃，很多思辨和提法都值得肯定，尤其是该书提出的消费文化视角的介入将导致文学史书写出现重大变化的观点。现有文学史书写体系无不是以精英文人的审美取舍为坐标的话语体系，从消费文化角度来探究文体，改变研究视角，文体研究被拓深、普通大众的口味与审美取舍也将进入评价体系，从而影响着文体史以及文学史的叙录与评价。这种提法很容易产生魅惑力，但也容易令人生疑。现有的大多数文学史书写，往往只注重述写者的理论贯通，却常常忽略了作品的历史生成现场与表述过程。实际上，任何一部作品都存在作家的写作述求、读者的阅读趣味、市场的流通传播以及最终的历史地位问题。在消费文化影响加剧的时代里，四者的关系前所未有地有机环连，以至于任何一环的分析都必须连带其它环节的考虑。例如书中关于《海上花列传》的探讨。《海上花》享誉于现今各种文学史，却又始终被大众冷落。作为一部主观上力求迎合消费市场的作品，作家非常努力地在流通传播上作文章，却又由于作者不肯放弃自身的精英文人趣味，与市场大众口味大相违逆，从而最终导致作品在大众决定的市场上失败却在精英文人操控的文学史上成功。这类现象在文学发展过程中屡见不鲜，却罕被现今文学史努力分析，当然一旦这些现象被关注，文学史的旧有格局就必然要改变，这是该著的写作富有活力的一大原因。 用案例的方式探讨问题，有利于作者逞才肆意，却不利于问题系统、逻辑地阐述。该著在令人深感视角生鲜的同时，又让人不免感到行文立论有的地方稍欠斟酌。我想作者定会在今后的研究当中加以修订与补正的。 原载：《文艺报》2010年02月10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2月1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