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艺理论伴随着新中国的诞生,走过了50年的路程。在这“知天命”之年,东北师大中文系、《文艺争鸣》杂志社邀请了国内部分专家和学者,于1999年7月27日至7月31日在吉林省长春市和抚松县召开了“中国当代文论50年回顾与反思”学术研讨会。研讨会涉及的论题广泛,观点多异,既有近年来文艺理论界热点问题的延伸,又有新的论题的交锋。现就讨论的主要问题作以述要。 对“文艺理论何用”的讨论。从中心移向边缘的文艺理论,是否还具有作用于现实、指导创作的功能?它本身用处何在?这个以往不成其为问题的问题,却成了本次研讨会的中心议题之一。有学者通过对当代文论前27年理论对创作强权的反思,提出了“理论自娱说”。认为文艺理论就其功能而言,也可能有一些外在的作用,但这不是它的主导方面,而理论对创作的阐释、理论研究的热情和成功以后的满足与快乐,才是理论研究的本义。文艺理论研究是一种思想的游戏。围绕“理论自娱说”展开的讨论,形成了不同思想的交锋。赞同“理论自娱说”的学者认为,文艺理论研究不过是一种精神体操,既锻炼了智能,又给人以轻松愉快感,可以起到健体的作用。另一种意见则针锋相对,认为文艺理论对创作有深刻的影响,这种影响是通过理论影响现实、影响整个社会、影响人们的精神,再影响到文艺创作,这种以对现实的关注为支撑点的理论,从根本上与“玩理论”区别开来。主张“理论自娱说”与传统理论主张“工具说”,其实质是一样的,既没有我们学者自己对世纪个体化理解,也没有自己思想的融入,才会导致问题的出现。 多元与整合之争。近年来,文艺理论界有人提出“整合说”。认为90年代以后文艺学的发展进入了多元并立时期,出现了偏狭和混乱,当这种混乱充分表现出来时,从多元分化走向系统整合便成为客观上的要求。对于文艺理论发展的多元与整合问题,与会者极为关注。有学者指出,文艺理论的发展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多元局面,从1949年至1979年占统治地位的是主流意识形态,只有一种声音, 80年代以后仍是一元局面,虽然允许不同声音存在,只不过是主流体制策略的需要而呈现的某种大度,况且,不同的声音与主流的声音在地位上也是不平等的。整合就意味着一元。也有学者不承认“整合说”的观念,却承认它本身的存在,主张把“整合说”纳入多元之中,作为多元之中的一种。还有的学者反对整合就意味着一元的说法,认为整合不是各元理论的简单相加,也不是对其他各元理论的抑制,而是建立在多元并立基础上各元之间的“互通有无”、取长补短,这种整合是文艺理论走向成熟的标志。 对“融汇说”的质疑。文艺理论界有一个命题,就是在坚持古今打通、中西打通、古今融汇、中西融汇中建设新文化。有学者对“融汇说”提出了质疑,认为“融汇说”只是表达了我们一个情感的愿望,绝对不具备可操作性。文化间的融汇何以成为可能?我们没有理论阐释和论证,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种文化是融汇别的文化成为新文化的。应该把中西文化理解为一个元理解和再理解的过程,文明的发展、社会的发展只不过是对这个元理解的再理解、重新的理解和不同的理解。按这个道理推论,可以说人的产生、文化的产生,根本不是融汇而成的,而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社会的发展、文明的变迁,也同样是人创造出来的。“融汇说”的理论在解释创造新文化、建设中国当代文论时,是有局限的,它会导致一个什么理论都有,就是没有自己逻辑起点的理论,这就是我们的一种习惯性思维———这个理论有片面性,那个理论有片面性,融汇在一起就再也没有片面性。但是,这不是理论。 对创作和批评关系的论争。作为文学两翼的创作和批评如何在对话中相互沟通,以推动创作的深入和发挥批评的有效性,与会者对这一问题的研讨形成了不同的观点。一种意见认为,作家不理睬批评,是因为富有才情和自身体验的批评家太少,常常误读他们的作品。另一种意见认为,不能把符合作家本意的批评称为解读,而把不符合作家本意的批评称为误读,因为作家创作出文本以后,自己便成为一个读者,他们的看法与批评家是平等的,那种以作家为中心、批评家为边缘的说法是不可取的。另一些学者则剖析了创作与批评相互对峙的原因,即创作和批评的双重贫弱。人们通常以为,当代文学前17年和新时期以来的文学创作有一个重要区别,前者依附于政治、写大量的社会政治内容,后者写人的生存状态和个人对人生的直接感受。实际上,对文学来说,写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作家要以自己的理解来穿越它。17年的文学也有好文学,原因在于作家有个人化的理解和体验来穿越它写的政治内容,终极上是个人的一个世界;新时期以来的文学写人的生存状态,如果没有真正富于个体化的理解,不同程度上也会出现雷同化,因为人的基本感受是相同的。当代文学最大的问题是个人理解的贫弱,而批评的最大问题是对这个问题的忽略和缺乏研究。处于同样贫弱状态的创作和批评,必然会相互指责和难以沟通。 对文革和前17年文论关系的探讨。反思当代文论的发展离不开对毛泽东《讲话》的评估。理论界常常把《讲话》、“两个批示”和《纪要》分别看待,把文革与前17年的文论割裂开来。文革时期的文论是不是前17年文艺理论发展的必然结果?对《讲话》应该给予怎样的历史地位?围绕这一问题,与会者从各自研究的角度,进行了更深一步的探讨。有学者指出,《讲话》是毛泽东文艺思想经典版本,在抗战背景里作出,最初动机是对文艺期待提出的一种指针。从逻辑上讲,毛泽东文艺思想应有两块:新民主主义时期和社会主义革命时期。在新民主主义时期毛泽东文艺思想所有经典性论述都已由《讲话》所表述;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文艺思想中“两个指示”是重要组成部分。《纪要》毛泽东作过三次重大修改,很多黑体字都是毛泽东写进去的,无疑应作为社会主义阶段毛泽东文艺思想的经典性构成部件。文革时期提出的“根本任务论”、“三突出”创作原则和“主题先行”等,是社会主义时期文艺理论的畸形发展。一种理论是不是真正符合艺术创作规律,不是看它在逻辑上怎么说,重要的是看它在艺术实践中起着怎样的作用。有的学者不同意一概否定文革时期的文论,认为“三突出”创作原则不是新的发明创造,有创作实践作基础,中国传统小说普遍地运用这一原则,作为千百种创作方法的一种是否定不了的。毛泽东文艺是政治文艺,这个思想的提出有历史的必然,古代的“文以载道”是为政治服务,现代的政治渗透到生活各个方面,作家创作的作品本身也会包涵着政治内容,所以,《讲话》的原则和精神是正确的,不能全部否定。 在世纪之交,回顾20世纪文论已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我们可以预见,当人们跨入21世纪的时候,对20世纪文论、特别是被人们称之为当代文论的回顾与反思,将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此次研讨会已经站在了学术研究的新起点上。 (作者通讯地址: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 邮编:130021) 原载:《文艺争鸣》1999年第5期 原载:《文艺争鸣》1999年第5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