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文学的叙述时空里，反映高原女兵生活的作品向来引人关注。女兵与西藏，就像美丽的雪莲花盛开在险峻的雪山之巅，形成强烈的视觉张力。从毕淑敏的《昆仑殇》到裘山山的《我在天堂等你》，无不对那个纯粹、激情年代中女兵的情感世界作了独特的审美观照。 今天，作为1950年首批1100名进藏女兵之一的李国柱老人，向读者捧出了自传体散文集《一个女兵的西藏人生》(中国藏学出版社2010年出版)。全书似作者与老友细叙家长里短，娓娓道来中全是深情流露，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淡定。透过她的讲述，我们可以想象到当年解放西藏时的千辛万苦与如火如荼，以及她在“英雄城”江孜度过的12年激情燃烧岁月。她下连队、修公路、学藏语、服务统战、从事教育，从一个飒爽英姿的少女成长为干练成熟的领导干部。在穿越时光的崇山峻岭中，她的心与西藏紧紧相连，直到调离工作岗位，步入晚年，依然对这块热土心存感恩与痴情。可以说，理想信仰的生死追随、报国之志的青春演绎、催人泪下的情感交织、雪域高原的神奇色彩，无不闪烁在她的字里行间，无不充溢在她的心房。 因此，不必用看文学作品的眼光去苛求李国柱笔下的文字：她的叙述有点急迫，没有闲暇潜心于遣词造句，也许她急于让人们了解西藏的历历往事，其触动的情感之深，所投爱心之诚，都是来自一名普通女兵的真实生活。面对那些略欠条理的章节，我们只需用心去体悟一个老人对自己深爱土地的深情眷恋。 博大、真挚、大爱、决绝，这是我读完《一个女兵的西藏人生》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串词语。李国柱虽只写了自己一个人的西藏轨迹，却几乎涉及了解放西藏和西藏民主改革的各个时期；虽只围绕自己的人生经历铺开，但昌都战役的隆隆炮声、江孜统战工作的剑拔弩张和修筑康藏公路的万丈豪情，都足以让人触摸到峥嵘岁月的脉搏，以及故事背后所呈现出来的普世精神。 李国柱称自己这部作品是“零星记忆”和“片段经历”，但她却用真情与大爱将记忆片段串成精美的篇章。诸如关于她与女活佛桑顶·多吉帕姆亲密交往的故事、关于她的丈夫及战友——曾任西藏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的阴法唐关心西藏建设的故事、关于出版《首批进军西藏的女兵们》的故事……一桩桩往事串联起记忆的珍贝，流淌出她难以割舍的西藏情缘。宋人邵雍《观物外篇》中有曰：以我观物，情也。李国柱的这份“情”，是她生命之性情在历经西藏岁月后凝练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我”的“情”随着西藏人生的融容后，变得通达透亮，从静态的西藏广袤土地到动态的心灵波澜，交融着物我合一。在她平和的叙述中，全书建构起了一种全新的叙述气质——大爱，正是这种大爱使得作者能够站在更高的基点上回味风雨人生，也让后人从历史恢宏的斑驳记忆里，去领略新中国军人与残酷环境勇敢搏斗和生死与共的大情大爱，去解读革命军人如何对待爱情、亲情、友情、民族情，以及在特定情境下追求的意义、信念的价值、理想的光辉和精神的境界。 《一个女兵的西藏人生》对我的触动，来自于文本所展现出的女性对边疆军旅生涯的独特体验。当年作者告别意气风发的大学时代，和18军指战员们一起闯进生命禁区，首先得承受来自女性先天的困顿。文本中多次书写女性特有的身心体验，突出女性的身体苦难，使得女性的承担具备了深刻的意义。另外，感情上的折磨是西藏女兵的另一道考验，她们时常经历生离死别、骨肉分离的痛苦。在书中，女性特有的母性之美被呈现出来，显示了女性性别身份不逊于男性的伟大之处。 这本书的新意还在于，它跳出了一般回忆性散文的格局，而是将历史与现实相互交错，让女兵、妻子、母亲三种角色交相辉映、共鸣交响，来展示作者悬念迭起、命运跌宕的西藏情缘。50年前进藏女兵充满激情的生活，像一首崇高悲壮的诗篇动人心魄；50年来夫妻相濡以沫的殷殷之情，像一首浪漫激扬的交响，令人艳羡；50年后子女们成家立业共叙雪域情缘，像一曲天籁之音从遥远天际飘来，余音缭绕。还有雪域高原瑰丽旖旎的自然风光和发生在进藏女兵身上纯真而动人的故事，共同构成了文本的内在张力，使得作者的叙述像一出绚丽斑斓、如梦如幻的戏剧。 《一个女兵的西藏人生》之可读性还来源于书中所写内容与现实的错位，让文本具备了教育的典型性。投笔从戎、舍家报国、历经磨难、扎根西藏、远离亲人、深入基层、身陷险境、痴心不改。这种决绝的精神与当下充满焦虑、浮躁的生活是一种对照，是很多年轻人甚至中年干部和老年同志人生观、世界观的一面镜子，是精神领域不断掘进的原动力，具备了思想教育的典型性意义。 在语言风格上，《一个女兵的西藏人生》极其朴素，几乎摒弃了华丽辞藻和戏剧性因素，大量使用生活化的词汇和工作总结性的语句，初看平淡，却越看越见作者的真诚，越读越明白她的真情实意。这种通俗质朴、纯洁自然的语言反过来也更有利于作者真挚情感的传达。而书中的所有事情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其中很多人和事都是研究西藏相关问题的第一手资料，具有相当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一个女兵的西藏人生》已经不再属于作者的个人经历性描述，而上升到历史的层面，突显了史料价值。 原载：《文艺报》2011年03月28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3月28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