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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的小说，不论是短篇、中篇，还是长篇，都是由信奉万物有灵的一颗心散发出的灵气荡开去的，唯美、灵气、鬼气漫漶在小说里，文本里就有了传奇的色彩。在《五羊领的万花筒》这篇小说中，作者在延续以前的写作风格外，又向前迈进了一步，将整部小说“向中国古典小说的传奇性回归”①。小说的传奇色彩氤氲漫漶，为迟子建所构建“伤怀之美”的文学又增添灿烂一笔。 迟子建小说的题目，雕饰得都是那样诗意唯美。《鸭如花》、《花瓣饭》、《雾月牛栏》、《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这篇《五羊领的万花筒》也是如此，“万花筒”可作为具象来理解，也可同作者在小说文本中暗示的那样，是在描写五羊岭这个世界或者就是那几个人的“姹紫嫣红的世界”。小说的线索——万花筒大约是从小说的中间部分开始出现的。万花筒本是从食客身那得来，经小豆提议，最终给了疯了的宋诩。没成想，宋诩竟阳气回转，最后渐渐恢复了正常。此前，未出现万花筒的时候，花猫金霞的表现就已经在暗示，也就是有些批评家所说的所谓鬼气，这也是迟子建一贯坚持的风格，万事万物都是有灵的，这是对自然的崇拜，一种自然情节。 小说主要讲述了小豆、德顺和宋诩的感情故事。有评论家评说迟子建在这部作品中缠绕着鬼气与灵气，是鬼使神差似的叙事方式②。能在当代小说中出现这样一篇短篇小说，是令读者十分激动的事情。就像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对散文失去信心时，出现了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周涛的《游牧长城》、张承志的《心灵史》。当代小说中能出现这样一部作品，怎能不让读者激动呢。小说开篇是再平常不过的描述，小豆盼着天热，小豆的拿手好菜是各色凉盘。这样开篇，不像迟子建之前的小说，先用一小段文字定下小说整体的基调。接下去，再层层铺展开，在不断的“生惑”、“解惑”中圆润人物形象，丰润小说结构。对故事的发展，也构成一种悬念，传奇似的悬念。而这种悬念正是源于对自然、对人性的思考。 《五羊领的万花筒》这篇小说，用了不到两万字，作者用充满灵气的笔墨，带着传奇的文字，把人物形象填饱满。小说中小豆与花猫金霞，他们的性格在作者的笔下竟是如此相似，传说猫是女人的魂儿变的，这也是这部作品充满鬼气的传奇色彩之一。小豆对气味的怪癖与金霞的怪癖(除了老鼠，不吃别的肉，只吃从河里捞出的野生鱼类)也相宜。金霞对镜子里鸳鸯的着迷的确是一种传奇。食客不小心打碎了德顺家的鸳鸯荷花镜，镜子一碎，金霞就发狂了，以致无精打采，最后竟“瘦得皮包骨头”了。小豆也在随着金霞的情绪变化而变化，金霞无精打采，她也无精打采。为了给金霞找一架有鸳鸯荷叶图案的镜子，小豆跑遍了百货公司，却没买到。而这期间，食客为赔打碎的镜子，抵给德顺的万花筒，经德顺之手，给了疯了的宋诩。在小豆随金霞的落魄而精神不振的时候，宋诩却渐渐恢复了。 “我是比较受大自然的影响的，感觉万事万物是有灵的……每一朵花是有灵魂的，它今年枯萎了，明年再长出来，是另外的一个人了，有可能。然后，每一块石头也是有灵魂的……所以就万事万物都有灵，对我来讲，是我进入我生命里的一种信仰。”③ 花猫金霞的身上就有这样一种灵气。 迟子建小说的叙事模式也是充满灵气的。镜子的破碎让金霞鱼肉不思，小豆的精神也走向了下坡路，同时镜子的破碎让食客抵赔了万花筒，万花筒让宋诩恢复正常。小豆和德顺的感情也因为宋诩的恢复发生了转变。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叙事结构，让小说环境视角变得富有神话传奇色彩。 从迟子建其它小说中，我们也不难看出，她的小说中总有一种传奇色彩，古语云非奇不传，事奇而天下传。正是因为这种对自然的情节，才会在广博的自然中寻找到神话，寻找到能够流传，能够反映人性的宝贵财富。读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是那样令人心潮澎湃，之所以能产生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小说的叙事性见长，也不仅仅是小说的技巧性有怎样的创新，而是作者在这部作品中静静淡淡地荡开了信奉万事万物有灵性的心绪。传奇的一个特点就是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这就有一种传奇故事性的悬念。 迟子建大部分作品满斥着苍凉，但是在作品结尾处总会留给读者哪怕一丝的温暖。 “伤怀之美像寒冷耀目的雪橇一样无声地向你滑来，它仿佛来自银河，因为它带来了一股天堂的气息，更确切地说，为人们带来了自己扼住咽喉的勇气……伤怀之美何以打动人心？只因为它浸入了一种宗教情怀。一种神圣的不可侵犯的伤怀之美，是一个帝国的所有黄金和宝石都难以取代的。我相信每一个富有宗教情怀的人都遇见过伤怀之美，而且我深信那会是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珍贵片断，能成为人永久回忆的美。”④ 正如迟子建自己所说，即使整部作品都是黑暗，但是在结尾也会给读者哪怕一丝的光明。我们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就是在追求到这一丝温暖的时候，哪怕就一丝的阳光和安慰时，数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少坎坷路，而走的这些路恐怕也就是尝到追求到时的快感。一生中的这种感觉很少，就是在人生狭小的夹缝中，但是人生的大块时间都是在为追寻很少的感觉不断努力着。这就是人生，这就是充满苍凉的人生，也是作者在作品中透漏出的一种大悲悯。《五羊领的万花筒》的结尾写小豆陷入林茂生的圈套，被林茂生的妻子李秀发现后，掐死了金霞，小豆抱着金霞放声大哭的时候，发现了围观人群中的德顺。⑤ 瞎眼里的泪水——我想读者不会不为之感动，也就是经历过一番跋涉之后寻觅到的一丝温暖。 整篇小说的不可预知性，就在这一段淡淡的描写中结束了，小说在“将完”状态中完结，结束了漫漶在小说里迷离的传奇与弥漫的鬼气，但是读者对作品的想象却没有完结。一颗信奉万物有灵的心，一段散漫鬼气传奇的叙事，一种文学美学的传递，这种漫漶的传奇在中国当代小说中扩开苍劲的一笔。 ①《文学教育》2010年6月《灵气与鬼气——评迟子建的<五羊领的万花筒>》 作者李遇春 ②新华副刊 2010年12月14日 《鬼使神差的艺术架构——评迟子建<五羊领的万花筒>》 作者喑篱 ③央视cctv3《文化访谈录》迟子建专访，2010年2月4日 ④迟子建散文《伤怀之美》 ⑤《五羊领的万花筒》结尾： 围观者越来越多，那个算盘很快被打散花了，白色算珠如晶莹的水滴一样四溅着。小豆哀怨地抬起头来的一刻，在一群看热闹的人中，发现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她没有料到，德顺瞎了的那只眼睛，竟还能流泪。 注：《五羊领的万花筒》 迟子建 《钟山》 2010年第2期 原载：新华副刊2011年05月24日 原载：新华副刊2011年05月24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