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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现代著名散文家刘白羽先生，曾自言读了19遍《红楼梦》，是真是假，未作考证。我于86年1月4日读完第一遍《红楼梦》，90年10月22日读完第二遍，04年8月1日读完第三遍，09年11月26日，读完第四遍。这有书末的原始记录时间为证。不准备再完整地一遍遍读下去了，先想把自己的感受作一小结，写三篇文章：《红楼梦：一部叛逆世俗的宣言》，《红楼梦：主旨与结构》，《红楼梦：方言俗语辑录》。这是第一篇。 “曹雪芹，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也是最复杂的作家。《红楼梦》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最复杂的作品。”这两句话，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出版《红楼梦》时，《前言》里的开场白。一部伟大的著作，诞生了两百多年，数代专家文人潜心研究，还将永不停息地研究下去。 作品虚虚实实，难免使众人误入歧途，倒应了作者真诚的调侃：“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其中味”，饱蘸了作者内心的苦闷，他要用手中的巨笔，曲折地、隐晦地、掩饰地透露给世人。这正是“复杂”的外因，也是“伟大”的外因。 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有不有另外一种活法？这个问题对芸芸众生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那些卓尔不群的思想者来说，是一个严肃的话题，更是一个苦恼的话题。正所谓“从俗者易，逆俗者难”。文学界的思想叛逆者，自古有之，如，屈原，陶渊明，李白，苏轼，近代有鲁迅等。真正的思想叛逆者，要满足两个要件，一是对人类社会有高度的责任感，二是思想的广度和深度要达到极高的水准，不是想叛逆，就能叛逆的事。 先来分析陶渊明的叛逆个案。陶渊明，辞去彭泽县令，挂印归田，实际上就是对“官场规则”的叛逆；他文中的“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也不详其姓字”，是对当时文人墨客追崇“身份荣耀”的叛逆；“好读书，不求甚解”是对“假装读书”世风的叛逆；“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是对世风“束缚人性”的叛逆；“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箪瓢屡空，晏如也”，是对世风“贫贱之耻”的叛逆；“忘怀得失，以此自终”是对世风“光宗耀祖”的叛逆。一句话，《五柳先生传》，就是他叛逆世俗的一部宣言。 《红楼梦》，是曹雪芹叛逆世俗的另类宣言。 对于历史人物，我们常常表现出世俗的一面。对于屈原，难以理解他真正价值，只能冠以“爱国”；对于陶渊明，只能冠以“田园”；对于李白，只能冠以“浪漫”；对于苏轼，只能冠以“豪放”；对于曹雪芹，只能冠以“复杂”；对于鲁迅，只能冠以“旗手”。这很简单，但很悲哀。他们还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吗？上述这些人，首先是思想家，其次才是文学家。思想家，首先要有思想，然后才有作品；文学家，只要有作品，著作等身自然就是“文学家”了。思想家与文学家的区别在于，有无独立的思想、独立的思想占有多大的比重。因此著作等身的文学家，不一定是思想家；一两部著作的思想家，不一定是文学家。思想家是世俗的叛逆者，而文学家不一定是世俗的叛逆者。 曹雪芹，既是思想家又是文学家，同时占据两座高峰，是个旷世难求的人才。所以，解密他的思想，也变得“复杂”了。 曹雪芹去世了两百多年，但他的思想却鲜活地留在作品中。 第一个问题，他的作品中为什么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 这很奇怪吧。这无疑是表示，他眼里的世界里只有庸俗的男人，而没有独立思想的男人。这种看法既错也对。像他一样有独立思想的男人肯定是有的，不过他没有遇见，或遇见过却没能引起创作的冲动。能被他追崇的男人肯定是凤毛麟角，甚至那个时代确实没有，也可能是事实。为什么他看不起男人？无非是这些男人太世俗化了，或正统，或庸俗，或道貌岸然，或放荡不羁罢了。贾宝玉，是唯一一个有他思想影子的男人。对不起，不可能正面欣赏你，只能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之法，以世俗欣赏的角度，来写你“百无一用”了！这种人物安排法，首先是作者对男人认识的思想叛逆，其次是表达方式的叛逆。 第二个问题是，写一部什么样风格的作品。是仿照已出了名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的演说英雄故事方式，还是《西游记》的传奇神话故事方式，还是模仿《金瓶梅》淫秽方式？这既可取又不可取，因为创作需要继承，却贵在走一条崭新的路。首先，对读者要有吸引力，这肯定要有故事。有故事有实感，却难以做到新奇。世界上本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真正的新奇，只在虚幻的世界里，只在作家的想象空间里，而新奇具有更强大的吸引力，更能满足各个层次的读者的猎奇心态。于是他开始谋篇布局。下笔就采用女娲补天所剩的“顽石”，先把主要人物的命运暗示出来，以便让那些自以为高明读者上当。这应该是作者对时下作品的反思和叛逆，或者叫创新吧。用什么样的口味来写呢？这并不难。首先化去政治风险，可反贪官、昏官，但切莫反皇帝。其次，不能写成“教科书”，这没问题，自己本身就不是世俗的表率，能够发挥自身的优势就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越随意越好，越口语化越好，越丰富越复杂越好。于是，经史子集，野闻秘趣，琴棋书画，吃饭饮酒，鬼怪医疗，就无所不包了。这就造就了这部奇书。这当然需要作者的阅历和才华作依托，并不是一般作家，想“复杂”就“复杂”得了的。 真正伟大的作品，无一不是对世俗的叛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