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不是童话，不是“王子与公主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这也不是惯常的韩剧套路，能让灰姑娘们面对着屏幕，编织着自己的白雪公主之梦，同时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流下心满意足的泪水。假使你对婚姻关系或男女情爱还抱着过于美好的幻想——即使是像作者渡边淳一的旧作《失乐园》中，那种暂时躲开平凡琐碎的婚姻生活、尽情享受婚外快乐、瞬时一刻燃烧的癫狂状态——恐怕在本书中也要遭受打击。 这本书，让人在猝不及防中，突然直面婚姻的实际状况:丈夫省吾在无意中偶然发现了妻子志麻子的一本日记。于是，这对“假面”夫妻平时刻意掩盖的各种问题，像被照妖镜照到的妖魔，纷纷显出了原形。从这个角度上讲，这本书确实有点残酷。它越是真实细腻，就越残酷。作者的笔触却依然平静，外松内紧、看似旁观的叙述让小说充满张力。书中的夫妻很少争吵，人前依然笑脸如常，两个本应亲密的人却如此隔膜同时无法发泄，“冷战”的沉默和压抑甚至让人感觉将要窒息。 是的，窒息、绝望，那种纯洁梦想被现实无情碾碎的痛楚，阅读到本书中间部分时，你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即使你认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够强，也许仍禁不住把书一合，愤愤说:“既然如此，那当时为什么要结婚？！” 这个问题困扰着丈夫川岛省吾。十多年的夫妻生活，似乎已经耗尽了他作为男人的激情，但稳定的家庭无疑又不能舍弃——这恐怕是众多中年男人共同面对的难题。当他无意中翻看到妻子的日记，他不仅惊讶于女人的敏锐直觉，还体会到自己的一些无心之举，却在妻子心里投下了完全变形的“映像”。日记如同一面魔镜，映照出男女双方不同的心理和思维方式，而这种差异、以及由差异所带来的误解，往往是夫妻双方感到最难以沟通的地方。魔镜正是言夫妻双方所不能言，说清了我们心中那些不想说、不能说、似乎永远也说不清的东西。作者巧妙地利用了这块魔镜，利用了人类最基本的窥视欲望，在对他人秘密的窥视当中，完成了对自我的反观和对他人的理解。 同样的问题，对妻子志麻子的困惑似乎更深。丈夫在外有了情人，而她因为没有独立的经济收入所以不敢主动提出离婚，她觉得屈辱，觉得自己像是个衣着华丽的女佣。婚外情对丈夫来说，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剂，是一时兴起；但对于她来说，丈夫不仅仅是曾经的恋人、孩子的父亲，更是全家经济收入的来源，是维系家人生活安全的唯一纽带。虽然丈夫没有想过离婚，但惴惴不安的妻子无疑会想到这是事关生死安危的大事。所以，她必须挺身而出，为保卫家庭的生存而战。这是两个女人的正面交锋，矛盾激化到了最高点。上阵之前，她全副武装，如果说男人的武装是铠甲，那么女人的武装则美丽昂贵得多。志麻子输掉的是青春，她就用昂贵的钻石、精致的妆容和名牌衣饰来弥补这一缺憾。而处于“情人”位置的诗织也正式登场。此前，她总被心怀戒备的志麻子想象为一个充满心机、随时准备“夺权”的女人，而见面之后，志麻子发现自己的确有点想错了。诗织像所有年轻女子一样天真而糊涂，满足于省吾这样一个成功男人的宠溺，从来没有理性地考虑过将来怎样生活，她也不够清楚自己的做法给别人的家庭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同类，志麻子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如果你现在不为将来认真准备，那么你将来的生活将会一塌糊涂。” 这是对于一个“入侵者”的警告，同时，也是生活的真理。她们是“敌人”，但也是同类。 从结婚时“心心相印”的美好愿望，到面对现实时按理性选择“共生”的关系，每个人都经历了独自成长、不为别人所理解的痛苦过程，每个人也都对别人发生着作用、同时接受别人作用，每个人都处在这种共同作用的“合力”关系中。但只要生命还在继续，就不会只有痛苦，也不会只有欢乐，“活着”本身就是呈现出这样一种百味杂陈的状态。 “共生”，可以是面对现实的无奈选择，也可以是面对现实的心境超脱。世事如此，唯有看你的心如何选择。 (《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著，王智新/译，文汇出版社2008年6月版) 原载：文学报2008-11-27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