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一个传颂千古的名字;诸葛亮,一个倾倒万众的人物。他的故事,古今中外,妇孺皆知。他玄妙莫测、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本领,尤为世人所乐道,以致在人们的心中诸葛亮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人物,而成为智慧的象征了。 这一切,多少源于《三国演义》对诸葛亮近乎神话的描写。在这部身列“四大名著”的演义中,诸葛亮被罗贯中尊为未卜先知的预言家、奇谋巧计的谋略家、雄才大略的外交家、高瞻远瞩的政治家、神出鬼没的军事家、口若悬河的演说家、鬼斧神工的科学家……可谓熔百家奇谋于一身,集万世智慧于一体的“智绝”型人物。 然而,纵使罗氏摇动“状诸葛多智而近妖”的生花妙笔,却不能遮掩诸葛亮的诸多不足与失误,乃至其自身的矛盾之处。 “隆中对”是刘备三顾茅庐时诸葛亮对当时天下形势的分析及谋划,因其分析入理、规划分明、切合实际,由此,“隆中对”遂成为诸葛谋略的代表,后世谋略的典范。遗憾的是,诸葛亮在执行这一战略计划的过程中,并没有做到“言行一致”,甚至可以说是“纸上谈兵”。 在“隆中对”中,诸葛亮明确告诫刘备要“外结孙权”,道理很简单,在北方强大的曹操势力的威胁下,刘备政权和孙权之间是为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然而,赤壁之战的硝烟未散,诸葛亮便帮助刘备对荆州“借而不还”,为后来的吕蒙夜袭荆州、关羽败走麦城、陆逊火烧连营、刘备病死白帝城造恶,给日后的孙、刘联盟的破裂埋下了隐患。 荆州的确是一战略要地,但该占时未占(占刘表之荆州),该还时不还(还孙权之荆州),到头来,还是落得个荆州不保、关羽不存的结局。从这一点来看,孔明在谋略上远不如其兄诸葛谨,争取荆州,的确是“弃重而取轻也”。 如果说因荆州是“用武之地”,强占不还,以图一时之利的举动尚可理解的话,那么,诸葛亮的“六出祁山”,则实在难称明智之举。纵然不能说是蚍蜉撼树,“急功近利”的评价并不过分。 对于曹操的强大,诸葛亮的认识是十分清楚而明确的,在“隆中对”里提出的谋略也是合乎实际的: ……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竟能克绍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出宛洛…… 然而,试观孔明为复兴汉室六出祁山,第一次值曹丕病故,尚可算得上是“天下有变”,且不论“伐人之丧”是否道义,第五次是为抗击魏军入侵,其他几次,主要是为了“受命以来,夙夜忧虑,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臣受先帝知遇之恩,梦寐之间未曾不设伐魏之策。竭力尽忠,为陛下克复中原,重兴汉室”。诸葛亮为了一个“忠”字,六出祁山,“未得寸土”,让人不能不产生“急功近利”的想法。六出祁山,孔明之不智,或许是源于其“愚忠”吧。“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免。……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之争也”,诚为后人哀之鉴之之言。 在《三国演义》中,罗贯中更多地表现了诸葛亮的兵谋将略,而实际上,陈寿在《三国志》中的评价更为准确:“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谋略”。的确,诸葛亮是称不上一名好帅才或将才的。 诸葛亮二出祁山时,率兵三十万,被郝昭率三千兵马阻于陈仓,云梯、冲车、掘道,皆无效应,二十余日,无计可施。而当初“量此小城,安能御我”的豪言壮语,最终只落得斩杀王双,败回汉中。 至于对敌五丈原之时,司马懿坚守不出,孔明无可奈何之际,竟然给对手送上“妇人缟素之衣”,此激将之法出自孔明之手,孔明之技穷乏谋,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说上述战例是因对手的高明而归于不胜的话,那么,拘泥僵化,对于孔明来说,则是无可推卸的责任。 一出祁山,兵出沔阳之时,魏延献计“兵出子午谷,取路出褒中,循秦岭以东,当子午谷而投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这的确可算是一条好策略,但诸葛亮却以“莫须有”的伏击为借口,加以拒绝,错失良机。 由此又说到阴平奇道,孔明曾拨一千兵据守,却不知由此捷径出兵,奇袭曹魏,居然还立碑碣题曰:“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当邓艾乘虚率兵抢江油、夺绵竹、招降后主之后,钟会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过分谨慎而后悔?若孔明在天有知,对此又会作如何感想? 同出奇兵,同为五千兵,一用一废,一胜一败,莫非天意?孔明身为丞相,亲率大军,应深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但在四出祁山连克敌军之际,奉诏回朝,痛失良机。且看书中叙写:“孔明接入,受诏已毕,仰天叹曰:‘主上年幼,必有佞臣在侧!吾正欲建功,何故取回?我如不回,是欺主矣。若奉命而回,日后再难得此机会也!’” 管仲当年能使齐桓公远逐易牙、方开等小人,孔明既“自比于管仲、乐毅”,且位居相父,有辅国辅子之责,怎可使佞臣在幼主之侧? 再说,刘备遗诏:“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主。”当然,孔明是绝不会如此的,但既知刘禅相疑,完全可以一道自状辩解。如此一来,既不欺主,又不失乘胜伐魏之机,何乐而不为?当初,王翦率秦举国之兵,尚能使多疑的秦王专任,而号称“智绝”的诸葛亮,竟然使事之如父的刘禅产生疑心,岂不悲哉!岂不惑哉! 说到用人失误乏当,首推失街亭的马谡。对于这件事,古往今来,议者颇多,在此不加详论。 关羽,一代名将,武艺绝伦,但有一致命弱点:傲。对于荆州这一集军事、政治、经济于一体的战略要地,以关羽驻守,不能不说是孔明在用人上的失误。如果说张飞性情急躁,不可独往,那么赵云应为最佳人选:一是武略超群。可敌曹仁,可镇敌军;二是为人谨慎谦虚,头脑灵活,执行政策坚决,识大体;三是对刘备忠诚可鉴。若以子龙守荆州,或许三国史当为改写。 五出祁山时,孔明令李严应付粮草,运赴军前。俗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孔明明知李严秉性:“自先帝崩后,平在治家,尚为小惠。安身求名,无忧国之事。臣当北出,欲得平兵以镇汉中,平穷难纵横,无有来意,而求以五郡为巴州刺史。……臣知平鄙情,欲因行之际逼臣取利也……然谓平情在荣利而已,不意平心颠倒乃尔……”却偏委李严以运粮重任,自伏祸机。此次回兵,不能不说是孔明自身的失误。 孔明临终,一应大事尽托长史杨仪,却又授命与杨仪水火不容的魏延断后,以致矛盾激化,魏延谋反,险些造成“外患未除,内乱先发”的恶果。 姜维身随孔明,智勇双全,文武兼备,且与魏延关系尚可,何不托事于姜伯约?事实上后来担当统军大任的还是这位魏降将。据此看来,那场内乱是颇具讽刺意义的。 诸葛亮的用人不当,除了表现在“失误”二字上,还有一点就是没有做到“用人专任,用人不疑”上。“诸葛丞相在于成都,事无大小,皆亲自从公决断”,“丞相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笔览焉”。听了使者的介绍,司马仲达就断言:“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事无大小,亲为决断,只能说明或者是手下无人(其实是不可能的),或者是“用人不专,用人而疑”,这或许是造成自己英年早逝及出兵无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诸葛一生唯谨慎。”的确,究孔明一生,是谨慎有余而冒险不足的。因此,人们对孔明的“空城计”予以了全盘的否认。其实,以诸葛亮的智慧,以当时的处境,是完全有可能唱出“空城计”的,汉中之战时,赵云不就是设了个不大不小的“空城计”吗? 在“木牛流马”与“五丈原退兵”上,诸葛亮表现的却是谨慎不足,似乎像一个赌徒。按《三国演义》载,孔明造好木牛流马,故意使司马懿抢去,“司马懿见了木牛流马,必然仿我法度,一样制造”,对此,诸葛亮的“赌注”就是“舌头”这一机关,扭转后便不能行走。天可怜见,这一“赌”诸葛亮倒真是赢了。试想,曹魏营中的匠人在仿制时如果能充分考虑各结构的使用功能,司马懿再多一点提防,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是诱敌不成,反而助敌。 相比之下,“五丈原退兵”更是一着险棋,孔明素知魏延有反心,且断言自己死后“魏延必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自己在世时除掉魏延,并且在姜维欲杀魏延时阻止了他,却去授什么“锦囊妙计”,以致同室操戈,内乱不休。那么,孔明真的有绝对把握除掉造反的魏延吗?或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智慧,演一出“死诸葛杀活魏延”的好戏给后人看,或者是为了让魏延暴露,使这一诛杀名正言顺。若真如此,孔明则成为庄公第二了。 “文死谏,武死战”,似乎是古之为臣者的标准。刘备和诸葛亮情如鱼水,孔明身为军师,官居丞相,按说,刘备对孔明应该是言听计从的,遗憾的是,由于孔明的“明哲保身”,对刘备“谏止不力”酿成的千古遗恨,孔明是难逃罪责的。 第一失策,在于荆州。刘表在病中一让荆州时,刘备用“景升待我,恩礼交至,安忍其危而夺乎”而谢绝,孔明只是叹曰:“真仁慈之主也!”后孔明劝刘备夺取荆州,一为安身之所,一可拒战曹操,在刘备否定后,孔明只是说:“且再作商议。”当刘琮降曹时,伊籍劝刘备夺取襄阳,在遭拒绝时,孔明竟然也附和刘备,弃新野、走樊城、败长坂,几死无葬身之地。 孔明既知荆州重地,与其日后苦借,且借而不还,并由此引发一系列不利局面,何不当初力谏刘备?!天时者,刘表新亡;地利者,驻兵新野;人和者,刘表托孤。天予不取,偏咎由自取。倒是后来,庞统劝刘备取西川,一番语言,便使刘备恍然大悟,出兵西川。如此说来,卧龙不及雏凤远矣! 刘备为关、张报仇,起兵东征。对此,孔明并无力谏,只是说:“陛下初登宝位,若欲此讨汉贼,以伸大义于天下,方可亲统六师;若只欲伐吴,命一上将统军伐之可也。何必亲劳圣驾?”竟然支持伐吴,只是反对亲征而已!这一点,远不如赵云:“汉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愿以天下为重。” 刘备曾与诸葛亮同食同宿,视孔明如活鱼之水,若诸葛亮在这一关键时刻,能对刘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极有可能会避免兵败猇亭、火烧连营、刘备身死白帝城的悲剧发生。 或许是为了替诸葛亮遮掩,或许是无法对孔明的“智绝”与蜀兵的惨败自圆其说,罗贯中只好借那位三百多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隐者李意之口说出了“此乃天数”这几个字。 呜呼!说到天意,孔明之智当为天意,孔明之愚当为天意,孔明之误当为天意! 一切尽归于天意,我还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呢? 原载:《领导文萃》2010年第7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