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人口数和面积都居世界前五,可是说起这样一个大国,除了足球和桑巴舞,我们还知道些什么呢? 就文化方面而言,坦率地说,我只能列出三件事:第一,有个巴西作家写过一篇小说《七把叉》,说的是一个绰号叫“七把叉”的巴西穷孩子参加吃喝大赛悲壮撑死的故事;第二,一部巴西电视连续剧《女奴》,女主角叫伊佐拉;第三,另一个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Paulo Coelho)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和其他几部小说。 把这三件事串烧一下,柯艾略的传奇人生大致是这样的: 当中国孩子翻看《七把叉》连环画并为主人公一洒同情泪时,立志成为职业作家的柯艾略被当成精神病患者,先后三次送进精神病院接受电击治疗。这之后他沉迷于炼金术、魔法、吸血鬼等神秘事物,四处流浪,寻找传说中的元精和长命秘方。 当中国观众守着电视为伊佐拉的命运牵肠挂肚时,柯艾略又上路了,这回他是奉天主教组织的命令,沿中世纪的一条朝圣路线,历时三个月,徒步600公里,到西班牙加利西亚地区一个叫圣地亚哥的地方朝圣。 两年后,《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问世,这部起初不被看好的寓言作品,成了柯艾略冲向全世界的风火轮。这本书创下了多个纪录,其中有一项被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它是迄今为止出版语种最多的书,已被翻译成68种语言,单就语种而言,超过了《圣经》。 此后,保罗·柯艾略跻身世界级畅销书作家行列,俨然成为国际社交明星,不时出现在国际性的文化、经济甚至政治舞台上。有个说法是,在巴西,柯艾略的知名度与上帝、足球并列,但巴西文学院的人对此肯定另有理解。 2009年,南海出版公司重新推出了保罗·柯艾略的系列小说。通过版权代理者的牵线搭桥,笔者与这位巴西传奇作家进行了一番纸上问答,从中当可捕捉到保罗·柯艾略的几分神韵。 问:据说,您少年时期便立志成为像若热·亚马多一样成功的职业作家。现在您认为实现这个理想了吗? 答:我的个人传奇是从立志成为一名作家开始的,我很高兴地说自己实现了梦想。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生涯已经完成,恰恰相反,我仍然要将每一天都贡献给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考验随时存在,即使是成功也会带来挑战。 问: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拉丁美洲作家,大都是像博尔赫斯、加西亚·马尔克斯、巴尔加斯·略萨等这样的西班牙语作家。您的创作,受到这些作家的影响吗?如果有影响,可否具体谈谈哪个作家对您影响较大? 答:博尔赫斯一直是我灵感的源泉。他的小说和短篇集里的一些东西启发我后来写作成书。比如说,The Zahir(《痴迷》)就是我从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中学到的一个词汇,他对这个词的定义引导我涉足“精神迷狂”的领域。 博尔赫斯是我整个青年时期的向导。我还记得自己开始萌生作家梦的时候,专程坐了两天汽车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想要见他。我在一家咖啡馆里看到了他,但却没有勇气上前说话。这件事让我深感遗憾,何况他曾经有一句话被我视为人生的真理之一,即“勇气就是美德”。 问:在您的好几部作品中,比如《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十一分钟》、《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开始的部分都讲述了来自《圣经》的故事或是相关的宗教故事,您更愿意将这些故事看做您宗教信仰的表达呢,还是主要将其作为寓言来展示? 答:我在书里引用这些,是因为在我看来它们是很了不起的教义,倒不是因为我信奉天主教。我认为,它们与印度的《薄伽梵歌》、佛教及《古兰经》中的教义一样伟大。这些不同的宗教传统有着相似的故事,同样都散发着真理的光芒。 问:在中国,《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是最早使读者了解您的作品。这部小说的基本结构,来源于博尔赫斯也使用过的那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在中国,这个故事也有很多读者都已知道,您认为这会不会影响这部小说的魅力? 答:在写《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时候,我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和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那里汲取了灵感。整部书中,我也参考了阿拉伯神话里的其他一些象征和人物。总体而言,如你们所见,我的书与很多作品都有联系。在我看来,这也是很有趣的地方。我没听说过哪个作家从来不把自己作品中的东西归功于前人。 问:《韦罗尼卡决定去死》这个题目与小说中主人公决定自杀的情节,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作品《达洛维夫人》,您的写作灵感与这部作品有关吗? 答:不,我从没读过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但是现在你激起了我的好奇,我要感谢你。《韦罗尼卡决定去死》是我自己在精神病院经历的一个隐喻。我曾经三次(分别在1966年、1967年、1968年)被送到精神病院,因为父母觉得我因为执著于作家梦而疯狂。在他们看来,我应该遵从他们的愿望,而不是我自己的。当然,我不怪他们,他们只是太爱我,想要保护我,但有时候爱也会令人误入险境。写作韦罗尼卡的时候,我想要强调的是与众不同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我一定会付出代价,但我从不觉得遗憾。 问:我们知道您2002年曾经访问中国,并与一些中国作家,比如金庸,进行过交谈,您对金庸和他的作品有何看法?您对当代中国作家和作品有所了解吗?或者,宽泛地谈谈您对中国的印象。 答:中国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中国文化体现在方方面面,从饮食烹饪到民间故事,我在世界各地好几家报纸杂志上开设的每周专栏里,都会尽量多地将你们认识世界的独特方式介绍给读者。你们是伟大的民族、伟大的人民。 金庸是我所见过的最慷慨善良的人之一。当我还完全不被中国读者熟知的时候,他就特意乘飞机到上海来支持我的活动。对于他的慷慨相助,我感激不尽。最近我正在读《雪山飞狐》,很遗憾,他的一些作品还没有英文版。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一个宽宏善良的人。 问:从您的作品中,人们很难找到关于巴西的直接信息,也很难根据您的作品判断出您是一个巴西作家,对此您怎么看? 答:我的祖国巴西给了我一条非常宝贵的经验:在可见与隐形的世界之间没有界限。在南美,人们把差异视作和谐一致的基础,因此,我从来不认为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是外国的疆域,只是陌生未知的地方罢了。我在旅途中当然会遇到很多不同的文化,但它们之间总会有某些共通性,在一处陌生的土地上,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陌生人。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书中的人物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国籍。 问:据说,在巴西,有文学批评家认为您的作品不是纯文学,认为您只是一个作品畅销的通俗小说作者,对此,您怎么看? 答:我同意他们把我看做畅销作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如果有人认为畅销作品就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我则不能苟同。 原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年10月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