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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瓶梅》中李瓶儿的多元性格和二元道德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田茉云 参加讨论

    可以说,李瓶儿是《金瓶梅》中的二号女主角。张竹坡在《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中评价人物时说:“金莲不是人,瓶儿是痴人。”我虽不太认同他对潘金莲的评价,但对瓶儿的透视,却认为很有些道理。在《金瓶梅寓意说》里,他谈到李瓶儿这个名字的寓意时说:“然则何以有瓶、梅哉?瓶因庆生也。盖云贪欲嗜恶,百骸枯尽,瓶之罄矣。特特撰出瓶儿,直令千古风流人物同声一哭。”张竹坡借助“罄”和“庆”、“尽”同音的关系,指出瓶中水尽,百骸枯尽,皆因贪欲嗜恶之故。他认为瓶儿名字的寓意正是《金瓶梅》一开始的那一首“色篇”的所在:“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而后来的蒋竹山也是因为瓶儿“必致逐散,故号竹山”,瓶儿之死,是“瓶遇猫击,焉能不碎?”无论作者赋予李瓶儿的名字什么样的寓意,或者张竹坡如何诠释李瓶儿的名字,我们都只能把它作为对李瓶儿命运和性格的一点的理解。到底瓶儿是什么样的性格和命运,我想从几个和她有“亲密接触”的男人的关系来看。
    李瓶儿和花子虚
    李瓶儿的出场,最早是在第一回里,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时,说起花子虚“手里肯使一股滥钱”,包养妓女吴银儿,并且有“好个伶俐标致的娘子”。然后直到第十回“妻妾宴赏芙蓉亭”,李瓶儿才真正的出现。其时,正遇中秋天气,西门庆与众妻妾在新建的芙蓉亭中吹弹歌舞,欢喜饮酒。这时花子虚之妻李瓶儿,为了结好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她叫丫头绣春、小厮天福儿给月娘送来一盒朝廷用的果馅椒盐金饼,一盒新摘下来的鲜玉簪花。从西门庆口中得知,瓶儿“生得五短身材,团面皮,细弯弯两道眉儿,且是白净,好个温存性儿。年纪还小哩,不上二十四五。”她嫁给花子虚不上两年光景,“娘家姓李,因正月十五所生,那日人家送了一对鱼瓶儿来,就小字唤做瓶姐。先与大名府梁中书为妾。梁中书乃东京蔡太师女婿,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者多埋在后花园中。这李氏只在外边书房内住,有养娘服侍。只因正和三年上元之夜梁中书同夫人在翠云楼上,李逵杀了全家老小,梁中书与众人各自逃生。这李氏带了一百颗西洋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走上东京投亲。那时花太监由御前班直升广南镇守,因侄男花子虚没妻室就使媒婆说了,娶为正室。”但她实际上只是花子虚名义上的妻子。花太监到广南,也把她带到广南,后来花太监有病,告老在家,瓶儿和花子虚也一起回到清河县,就住在这里了。她实际上是花太监的玩物,在十七回,李瓶儿说“老公公在时,和他另在一间房睡着”,也透露出她被花太监占有的事实。
    无疑,李瓶儿最初的婚姻是非常不幸的,从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小妾到花家叔侄二人共有的玩物,畸形的家庭生活,不正是她的屈辱和悲剧吗?更有甚者,花太监死后,李瓶儿虽然归属花子虚一人,但她还是未能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花子虚流连花街柳巷,每日在院中行走,经常是整三五夜不归家。李瓶儿正值青春年华,却独守空房,孤眠凄凉,无人抚慰,忍受着性贫困的折磨,因此气了一身病痛。花子虚不仅寻花问柳醉生梦死,而且根本不思理财之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撒漫使钱,这使李瓶儿非常担心而痛恨,觉得长此以往,有出无进,再大的家业也必将坐吃山空。花子虚说过瓶儿是“好个性儿”,对于花子虚的所作所为她虽极度不满,再三埋怨,但她还是一直姑息迁就,听之任之。从这里可以知道,瓶儿应该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想,面对一个如此的丈夫,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因怨恨而萌发谋求自我人格价值实现的梦想,这也为她与西门庆偷情作很好的铺垫。
    与西门庆偷情,源于瓶儿的性贫困,加上西门庆是风月场老手,又早就“留心已久”,甜言蜜语,这让瓶儿非常的欢喜。后来,花子虚因堂兄弟告家财之事被拿到东京,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性情温和而顺从的瓶儿受到巨大的冲击。尽管她对丈夫已经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想“发恨将起来,想他恁不依说,拿到东京打得烂烂的不亏”。恐惧怨恨之余,她尚未及冷静思考和权衡利弊得失,便听任花子虚“寻人情救他”的支配,跪着哀求西门庆救出花子虚。瓶儿拿出大笔的财宝,一方面希望快快救出花子虚,“不教他吃凌逼便了”,另一方面又明显表现出对丈夫的背离:她拿出的三千两银子教西门庆寻人情时使,西门庆说“只消一半就足矣”,可她却执意要西门庆收下;把老公公从宫里带来给她的四箱柜蟒衣玉带等值钱珍宝,也交给西门庆。官司结束后,因花子虚的房子要估价卖掉,瓶儿立即教西门庆拿几两银子买了所住的宅子,并表示“到明日奴不久也是你的人了”。
    有了西门庆的介入,加上花子虚的官司,李瓶儿那对花子虚积郁已久的怨恨以及对西门庆的眷恋,使得她对花子虚从温顺走向凶狠。在官司了结后,花子虚不但不感激救命之恩,而且看到三千大元宝不见了踪影,心里焦躁,要查算西门庆使用银两的下落。本来花子虚就是瓶儿和西门庆兰室绸缪的绊脚石,这使得李瓶儿由怨恨转为憎恨,继而凶狠的整整骂他四五日:“呸!魍魉混沌!……得命思财,疮好忘痛”,“呸,浊蠢才!……”骂得花子虚闭口无言。后来西门庆准备找过几百两银子与花子虚凑买房子,可瓶儿不肯,花子虚气得发昏,只是跌脚。不久花子虚得了一场伤寒,因怕使钱,瓶儿也不请医生,见死不救,挨到二十来日,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廿四岁。
    由温顺走向凶狠,由被蹂躏到偷情,救出花子虚,却又气死花子虚,在与花子虚的关系中,我们感觉到了李瓶儿矛盾的心态和二元道德的对立、混存和渗透。晚明时期,商品经济已经空前的繁荣,社会风尚和观念也相应的发生了变化,十六世纪后期,随着物质生活上的崇尚奢华追求享乐,人们的价值观念和道德观念也表现出对传统观念的背离,人们对个人价值实现的要求愈来愈强烈,特别是在长期的封建礼教制度束缚下的妇女,更可能蕴育出谋求自我人格价值的强烈意识,这种时代的暗潮,成为了造就李瓶儿性格的典型环境,使李瓶儿从梁府和花家长期忍受的畸形的家庭生活下蕴育出谋求自我人格价值的强烈意识。但李瓶儿毕竟还是生活在一个没有形成新的思想体系的封建社会里,对夫权的依赖,是根植于她内心深层的道德观念,所以她会表现出对花子虚的温顺与忍让;但夫权的束缚,又是控制女性自我抗争的幽灵,她的青春之火被西门庆点燃时,她谋求自我的意识急剧膨胀,花子虚成了她实现自我的障碍,因此她变得凶狠冷酷甚至没有了人性,气死了花子虚。夫权意识和自我价值这二元道德在瓶儿的内心互相交融,彼此对立又统一。在瓶儿将死的时候,恍惚中她总是看见花子虚来向她索命索财(当初她给西门庆的财产),可以看出她内心深处的那种背叛前夫的罪孽感,女子从一而终的封建夫权意识最终回归。
    李瓶儿与蒋竹山
    花子虚死后,李瓶儿便紧锣密鼓地到西门庆家搞公关,处理好与西门庆众妻妾乃至童仆、婢女的关系,积极筹备嫁给西门庆的事宜。但由于潘金莲的暗中阻挠与月娘的明确反对,婚事暂时搁下来了。不巧,因为杨提督被劾倒,亲家陈洪因是杨亲党受累,西门庆也在受牵连之列,女儿女婿来西门庆家避难,一家惊恐,使得西门庆“把娶李瓶儿的勾当,丢在九霄云外去了”(第十七回)。从五月到六月初旬,彼此音信全无。可李瓶儿却天天为他魂牵梦绕,茶饭不思,甚而精神恍惚,形容黄瘦,饮食不进,卧床不起。
    为此,李瓶儿请了大街口的医生蒋竹山来给她治病。“其人年不上三十,生得五短身材,人物飘逸,极是轻浮狂诈”。他诊断瓶儿是“阴阳交争,乍寒乍热,似有郁结于中而不遂之意。似疟非疟,似寒非寒,白日则倦怠嗜卧,精神少短,夜晚神不守舍,梦与鬼交。”于是对症下药,果然药到病除,夜里睡得,便不惊恐。渐渐饮食,加添起来,梳头走动,那消数日,精神复旧。
    瓶儿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又见他“人物飘逸”,行为谦恭,能说善道,有些好感。而蒋竹山本“轻浮狂诈”,对瓶儿早怀觊觎之心,听说瓶儿要嫁给西门庆,就极力用语言激她:“苦哉,苦哉!娘子因何嫁他?学生常在他家看病,最知详细。此人专在县中包揽说事,广放私债,贩卖人口。家中丫头不算,大小五六个老婆,着紧打倘棍儿。稍不中意,就令媒人领出去卖了。就是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娘子早是对我说,不然进入他家,如飞蛾投火一般,坑你上不上,下不下,那时悔之晚矣。况近日他亲家那边,为事干连,在家躲避不出,房子盖得半落不合的,都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盖这房子,多是入官抄没的数儿。娘子没来由,嫁他做甚?”(第十七回)这番话无论蒋竹山出于何意,但对于李瓶儿,确实犹如晴天霹雳,她哑口无言,想到还有很多东西在西门庆家,暗中跌脚。李瓶儿这个正在一心一意谋求自我人格价值的女子,自然不会再愿意飞蛾投火了。
    当初,李瓶儿急于嫁给西门庆,不是为了图西门庆的钱财,因为她自己是个“款姐”,她原本就是为了寻求一个正常人应当享受的性满足,依傍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丈夫,一个能够终身有托的家庭。而今她对西门庆失望了,只好另谋出路了。于是她终于把蒋竹山“入门为赘”,倒踏门招进来成其夫妇。又一个梦重新开始,她又在继续谋求她自我价值的实现。
    蒋竹山入赘后,瓶儿又有了往日的温顺的好性儿。她凑足了三百两银子让蒋竹山开了个药店,店内焕然一新。给蒋竹山买了一匹驴子,让他骑着在街上往来摇摆。可好景不长,蒋竹山当初为了图妇人喜欢,吃了一些戏药,又买了些什么“景东人事、美女相思套”等,可约两个多月后,李瓶儿不满意他的“干事不称其意,渐生憎恶”,进而骂道:“你本虾鳝,腰里无力,平白买将这行货子来戏弄老娘!把你当块肉,原来你是个中看不中吃的蜡枪头,死王八。”并且半夜三更赶到前边铺子里睡。性无能还不足以让他们家庭破裂,最终导致瓶儿逐散蒋竹山的原因,应该还是他经济地位的低下。西门庆脱祸以后,得知瓶儿嫁给了蒋竹山,并且还开了药铺,怒不可遏,收买了打手去闹事,又勾结夏提刑毒打蒋竹山至半死。面对蒋竹山的哭哭啼啼的哀告,瓶儿不仅不同情和帮助他,反而破口大骂,把他赶走,临出门还使冯妈泼一盆水,说道:“喜得冤家离眼前”。
    马克思的理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真是千真万确。封建社会入赘的女婿,基本上经济是无法独立的,蒋竹山在经济上完全依赖瓶儿,这使得瓶儿在内心深处没有把蒋竹山作为丈夫来依赖,甚至鄙视他,她嫁给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对西门庆的失望和性饥渴,以及作为一个寡妇所需要的一种安慰和一个家庭的安全。在性无能和经济不能自立的蒋竹山面前,瓶儿的凶狠泼悍又表现出来了。从招赘到斥逐,她的心态的变化,表明她谋求自我价值的梦幻的破灭。对于蒋竹山,瓶儿没有一点的愧疚,更没有想念,也没有忏悔,让我们感觉她陷入非人性的误区。
    李瓶儿和西门庆
    对待西门庆,李瓶儿确实是个“痴人”。从第十三回“李瓶姐墙头密约”,主动招揽西门庆,和西门庆一番云雨后,李瓶儿对西门庆的“痴”一发不可收拾。风月老手西门庆让处于性贫困的李瓶儿得到极大的满足,在第十七回,李瓶儿与西门庆偷情时就说过:“谁似冤家这般可奴之意,就是医奴的药一般,白日黑夜,叫奴只是想你。”和西门庆的偷情源于瓶儿对性爱的追求,但她依恋西门庆,却决不仅仅是这个。花子虚不思治家理财,坐吃山空,“到明日吃人暗算明夺了去,闪得奴三不归(什么都没有)”,这让瓶儿想“思个防身之计”,而西门庆却恰恰是个治家理财的好手,在社会上也很有势力,混事本领足。李瓶儿全身心的投入到西门庆的怀抱,并非贪他的钱财,因为她自己拥有的财富一辈子都花不完。她以身相许,以财相托,图的就是享受一个女人正常的性满足和一个可以依托终身的丈夫和家庭。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应该是极其合理的要求。花子虚死后,李瓶儿急切的希望快快嫁给西门庆。“拙夫已故,举目无亲,今日此杯酒,只靠官人与奴作个主儿”,并且不在乎做第几个妾。还拿出东西变卖成银两给西门庆盖房。还恳请西门庆:“娶奴过去,到你家住一日,死也甘心,省得奴在这里度日如年”。西门庆也乐得人财两得呢。正当瓶儿正式准备嫁到西门府时,杨陈党祸起,西门庆把娶瓶儿的事情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可见西门庆此时对瓶儿绝非真爱,可瓶儿却为了她相思成疾,险些丢了性命。可见瓶儿痴极。
    几经周折,瓶儿终于成为了西门庆的第六房小妾。可进门之初,一番冷遇,轿子落在大门,半日没有个人出去迎接。西门庆晚夕也不进她房。三日摆大酒席,而又三日空房,这是西门庆给瓶儿的下马威。他恨瓶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恨瓶儿“在我眼皮子跟前开铺子,要撑我买卖”。西门庆要大发淫威,让李瓶儿俯首听命。可李瓶儿万万没想到刚进门西门庆就如此对待她,满怀希望和幻想却遭受如此的打击,因此她感到绝望,到半夜,饱哭一场,悬梁自绕,也以示对西门庆的抗议。瓶儿的自绝,不仅没有让恶棍西门庆心软,反而更加恼怒,说瓶儿装死唬人,当晚,拿着马鞭子,进她房去了,对瓶儿演绎“打老婆的班头”一幕。瓶儿从无力的抗争到战战兢兢的屈服。西门庆心狠手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对于妻妾,向来是淫威大发,和西门庆的暴力相比,瓶儿原先的凶狠泼悍不见了。为什么会这样?司马迁说:“勇怯,势也;强弱,形也。”花子虚和蒋竹山都较懦弱,远不及西门庆那样残暴。
    瓶儿在西门庆的鞭子下,还是表现出了对西门庆温柔缠绵的痴情。当西门庆问她:“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时,她马上回答:“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你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叫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瓶儿的这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西门庆也竟为之动情了,和瓶儿言归于好,极尽绸缪。瓶儿沉浸在婚姻的幸福之中,把自己的细软首饰和一百颗西洋珠子,拿出与西门庆看,财色双收,西门庆自然是大喜过望。并且经常流连在瓶儿房中。真是“从此罢却相思调,美满恩情锦不如”呢。
    在西门庆的诸妻妾中,瓶儿以她压倒众妾的富有、天生的美丽、温柔的性情赢得了西门庆的宠爱,为西门庆生得一子,更是得到了专宠。自我价值得以实现,夫权的偏向,她的痴情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对西门庆情爱专一,再没有和任何其他男人私通,一心一意服侍西门庆,一心一意想好好的抚养他们的孩子;她对西门庆一往情深,即使病得不象个样子,也为了西门庆高兴而强打精神陪坐,还点唱曲子表达对西门庆的情爱;她对西门庆的感情生死不渝,临终前,对西门庆的话语句句深情,语语缠绵:“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并头相守,谁知奴今日死去也。趁奴不闭眼,我和你说句话: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有帮手,凡事斟酌,休要那一冲性儿。”她为了西门家,不让西门庆为她的病多花钱,多次嘱咐西门庆在她死后不要乱使钱,使十来两银子买副料,埋在先头大娘旁边就满足了。生是西门庆之人,死是西门氏之鬼!在她死后,魂儿还常常依傍着西门庆,劝他珍重自己,提防花子虚的报复。为痴人瓶儿哭哉!
    在西门家中为妾时,李瓶儿的夫权意识得到充分的回归,这是因为丈夫的宠爱,她的自我人格的价值得以实现,谋求自我和夫权的束缚不复存在,她感念丈夫的宠爱,真心诚意和丈夫白头偕老,她喜欢夫唱妇随的生活,夫权意识的迅速增长,温和顺从的性格元素充分扩大,从而发展为对西门庆的一片痴情。李瓶儿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西门庆也是致她于死地的刽子手,可小说却处处表露了西门庆对瓶儿的摧残。比如:进门时的冷遇和马鞭子;用了胡僧的春药而不顾瓶儿身体不适大发兽性,导致瓶儿患下血虚之症;宠爱潘金莲致使她害死了瓶儿的孩子官哥儿;把瓶儿送给他的定情物居然送给了姘头王六儿;金莲成为了瓶儿的仇人后西门庆却在瓶儿面前亲热的称呼潘金莲为“六儿”等等,这些其实都对李瓶儿产生了极大的伤害和刺激,可“痴人”瓶儿却以她性格中的忍让懦弱、谦和温顺以及夫权的回归而重新丧失自我。
    夫权的向背,是左右妻妾争宠胜负的主体。在妻妾争宠的角逐中,李瓶儿无疑是个胜利者,因此,怀着满足和自我陶醉的心理,瓶儿对待每个人都表现出她的善意和友好、温存和忍让、大度和谦和。潘金莲一味的和她争宠,对她总是指桑骂槐,挑拨她和众妻妾的关系,讽刺、挖苦、打击她,李瓶儿却对她格外的友善;除了在经济上关心之外,还非常怜惜她独守空房的寂寞,总是催促西门庆去金莲房里,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谦让;甚至把她的孩子至于死地,瓶儿也只是独自伤心,暗里提防她,却从没有实施报复。“天不言而自高,地不言而自卑”,李瓶儿忍让和谦和的内动力实质上就是“汉子疼我,我自得宠;汉子踩你,宠亦难争”的夫权意识!李瓶儿无论是对待“姐妹”还是仆妇、家奴,她都是非常的仁慈,临终前的遗言嘱托,更是感人肺腑。在西门家族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说瓶儿是个好仁义的人。依赖夫权,没有原则的仁义和忍让,其实也正是造成瓶儿悲剧的一个原因。
    结束语
    在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中,我读到这样一段文字:“有一种极为常见而且流传很广的迷信,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独特的和确定的品性,认为人有善良的,有凶恶的,有聪明的,有愚蠢的,有精力充沛的,有冷摸疲沓的,等等,其实人不是这样。我们谈到一个人可以说他善良的时候多于凶恶的时候,聪明的时候多于愚蠢的时候,精力充沛的时候多于冷摸疲沓的时候,或者相反。至于我们谈到一个人,说他善良或者聪明,说他凶恶或者愚蠢,那就不对了。然而我们总是这样把人分类,这是不合实情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切人性的胚胎,有些时候表现这些人性,有些时候表现那些人性。他常常变得完全不象他自己,同时却又始终是他自己。”
    正如托尔斯泰所言,李瓶儿确实就是这样的:“他常常变得完全不象他自己,同时却又始终是他自己。”
    李瓶儿二十七年短暂的一生,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显示出多元性。在她身上,对待花子虚和蒋竹山表现出的凶狠泼悍,对待西门庆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对待众妻妾、仆人表现出的仁义和善良,好像判若两人。矛盾而又统一的性格,造就了李瓶儿丰满的文学人物形象。
    我们探究瓶儿之死,不难发现:
    第一:谦和忍让,懦弱屈从的性格悲剧。为了讨好西门庆,过分的温顺和违心的屈从,终于导致身体上受到极大的伤害;因为受宠而遭到了潘金莲的嫉妒,导致公开的陷害。潘金莲在瓶儿生子固宠后,深知官哥儿是瓶儿的命根子,设法暗害孩子,驯养一只叫“雪狮子”的猫而唬死了孩子,并且还指桑骂槐,使得瓶儿痛失爱子而身心崩溃,可她只能忍气吞声,以泪洗面,性格的软弱使她情思郁结,精神恍惚,濒临死亡。
    第二:封建宗法、文化所造成的社会悲剧。李瓶儿的死与官哥儿的死关系密切。官哥儿虽然只活了一年多点,是个没有任何社会行为的小生命,可是他却是可举足轻重的人物,是西门庆家纠结各种矛盾的核心人物。西门庆生子加官,官哥儿成为掌上明珠,西门庆说“万事已是足矣”,连月娘也无比欣慰,母以子贵的封建宗法制度下,瓶儿就更不用说了。她很快成为西门庆最宠爱的女人。瓶儿对夫权的依赖,就是希望孩子健康的成长,她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这样,妻妾争宠的矛盾因为子嗣的问题而更加激化。官哥儿给瓶儿带来的是无限的幸福和快乐,而对于争宠好强的潘金莲来说却意味着灭顶之灾,所以,潘金莲终于把残忍的手伸向了无辜的孩子。在官哥儿夭折后,瓶儿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她靠儿子固宠、靠儿子来托付一生的愿望破灭了。她抱着孩子的尸体哭道:“明知我不久也命丧黄泉呵,咱娘俩鬼门关上一处儿眠”。瓶儿之死,除了一个母亲失去爱子的悲剧外,更应该是一个社会的悲剧。
    第三:宿命论的悲剧。兰陵笑笑生在理性上把瓶儿的死归结于罪有应得的因果报应。他认为瓶儿贪欲,气死子虚,这是天理不能容的。所以在瓶儿死前,花子虚总是来索命,还说官哥儿是子虚托身来索债的,让瓶儿心灵忏悔而进行道德反思,让瓶儿命赴黄泉而了结宿怨。笑笑生也许是用因果报应之说来劝善惩恶,可从瓶儿的贤淑仁义和她死时的凄婉,可以看出作者的同情心。作者用宿命论来解释瓶儿的一生,无疑是出于他对鬼神的虔诚,他也是告诉人们,要以瓶儿为诫,不可有悖天理(封建纲常伦理),不可贪欲嗜淫,否则下场与瓶儿无异。
    参考文献:
    [l] 李悔吾.中国小说史漫稿[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2.
    [2] 谭邦和等.明清小说艺术世界[M].武汉:华中师大出版社,1999,6.
    [3] 王汝梅等.金瓶梅资抖汇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9.
    [4] 罗荣德.金瓶梅女性透视[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1992,4.
    [5] 田晓菲.秋水堂论金瓶梅[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2.
    田茉芸:女,岳阳职业技术学院语文副教授,主要从事语文教学与文学研究。
    原载:《岳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第20卷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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