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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红学研究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刘念群 参加讨论

    一
    '96明清小说研讨会于4月23日至25日在四川内江举行。国内外70多位学者到会,交流论文40余篇。研讨会全面情况已有综述。本文就其中的红学研讨作些介绍,并略谈有关的思考。
    会上的红学论文共约十篇,有《甲戌本<石头记)卖书人的发现说明了什么》(曲沐)、《读周汝昌〈还‘红学’以学〉》(胥惠民)、《九十年代红学论战》(王珏)、《郑振铎与<红楼梦)研究》(黄高宪)、《无叶堂·断肠会·薄命司——关于<红楼梦)‘太虚幻境’的思考》(雷勇)、《风月宝鉴)为明人旧稿试论》(胡淑芳)、《浅论<红楼梦)第一回与宗教文化》(王光浒). 《120回〈红楼梦稿〉中的批语》(刘福勤)等。还有三篇,未见打印稿,我无法准确说出题目,但从作者的发言看,大致内容是:1.论红学要走出误区,考虑如何突破,举“补天”与“拆天”的争论为例,论及对《红楼梦》思想境界的看法等;2.论蔡元培、胡适红学的观念根因;3.评周汝昌《还‘红学’以学》一文引起的新论争之要点,论百年红学中的“悲剧”和“非悲剧”问题等。论文作者有些在大会发言,如曲沐、杨建文、雷勇、胡淑芳等,多数在分组讨论中发言。他们的发言,除概说其论文要点外,更多的是就某些有争议的问题谈思路和看法,其他与会者也很有兴致地参与讨论。会下的自由交谈也多持续着会上的学术研讨,切磋,争鸣,大家在团结、友好、和谐的气氛中各抒己见。
    二
    《 历史档案》 杂志1995 年第2 期首次刊布“甲戌”本《 石头记》 卖书人胡星垣1927 年5 月22 日致胡适的信,并对这封信的有关情况作了说明,如这封信“就保存在胡适收信的档案夹里”,信封上写着详细地址“本埠静安寺路投沧州饭店,胡适先生台启,马霍福德里三百九十号胡缄”,邮戳为“十六年五月二十二日,上海”,信笺下方有“上海新新有限公司出品”字样。曲沐的论文就此提出,胡适当时闭口不提卖书人姓名住址,不少学者就此提出疑问,三十四年后影印此书时仍然讲“没有记下卖书人的姓名住址”,显然是“一再隐瞒这件事” ;而现在发现了卖书人姓名住址“就保存在胡适收信的档案夹里”,这便引起“对胡适《 红楼梦》 考证一系列问题的根本性的怀疑”。他认为:第一,胡适购得“甲戌”本后,还一再为程乙本宣传,为之流布,却将“甲戌”本的刊布拖延三十多年,有可能是胡适“书里对甲戌本的真实性并不是那么踏实”;第二,“甲戌”本“破绽之多之显,简直令人吃惊”,这或许是胡适“隐瞒‘卖书人’”,的“隐痛之所在”; 第三,胡适“不能或不敢正视甲戌本的破绽… … 是为其自设的理论体系所蔽,为其主观主义的治学方法所误”。曲沐先生的发言,由论文内容伸展到对红学历史和现状的看法,认为90 年代以来论争中对胡适红学体系的重新审视,对“自传”说、“高续”说、“脂先程后”说的否定,对于在胡适体系笼罩下的现、当代“新红学”是非得失的研究,具有“突破”性的意义,使红学研究有了新的转机。他还说,红学界有些人不能平等对待持不同意见的学者,他们甚至把人家的学术争鸣说成“非道德非学术”的“喧闹”,无怪有人担心红学这门显学会成为“险学”。他说,应该继承蔡元培和胡适论争的那种风格,学术上各抒己见,论争者之间的关系却是平等和谐的,为学术繁荣而互相支持,协力共进;在治学态度上、自我反省上,应该像俞平伯先生那样,做一个“诚实的学者”,在探索中“步步觉醒”“自我超越”,越到晚年越清醒地看到自己以前在治学上存在的问题,明辨“大是大非”。
    曲沐的发言得到许多与会者共鸣。有人认为,曲沐发表于《贵州大学学报》 1995 年第2 期的《 庚辰本<石头记>抄自程甲本<红楼梦>实证录》一文,以34 例确凿无疑地证实了题目所标的观点,并由此联想到对“脂先程后”说的批评,说那种认为脂本是曹雪芹稿本的忠实过录本、真本、最接近“原始面貌”的说法并无根据,既然拿不出原稿、底本来对勘,怎知是“忠实过录”“原始面貌”?又说,“脂本为真本”论者若不能作出对曲沐所举34 例的“可逆”论证,则结论只能是“程先脂后”。该发言者还引俞平伯“我看红学这东西终是上了胡适的当”之语,认为某些红学家至今尚未从这“上当”的误区走出来。
    有的人从哲学方法论角度,分析胡适的红学观点和考证方法,认为胡是受“先验论”左右,出于“主观假设”的需要,采取“实用主义”态度,从曹氏材料中“选择”有利“假设”的,而没达到唯物辩证的科学分析,甚至在可能暴露其错误的地方(如“甲戌”本卖书人及收藏史)就采取“隐瞒”的办法,也堵塞了别人的查考之路。
    现在来重新审视胡适的红学研究及其影响,的确十分重要。胡适有其不可否认的贡献,也有不必掩盖的缺失。重新检视,有助于红学的新推进。胡适的小说考证,一方面应用“赫青黎、杜感威的思想方法”① ,一方面“用乾、嘉以来一班学者治经的考证训诂的方法”② ,而且他似乎并不那么特别重视他对于《 红楼梦》 的具体“假设”和结论,倒是最强调“来提倡一种科学的治学方法”③ ,即力求做到“撇开一切先入的成见,处处存一个搜求证据的目的,处处尊重证据,让证据做向导”④ ;总体看来,他作小说考证也很注意搜集材料,而且很注意辨别“版本”和其他“材料”是否“可靠”,很注意“本子的来历如何”,然后据以考证“时代”“著者的事迹家世”等,⑤ 以改变那种忽略作者生平、忽视作品时代、只凭臆测、“穿凿附会”的倾向。胡适这样提倡和大致上也这样实行小说考证的方法,是与“五四”前后新文化的科学、民主精神联系着的,是与这种五四精神的延续联系着的。小说这种在总体上相对平民化的文学(相对于居正统地位而离平民较远的诗古文辞),一向被封建时代的绝大多数士大夫和居于权威地位的文人所鄙薄,为大雅之堂所不容,小说家被置于“不入流”的地位,写小说的文人多怕“小道”之鄙薄而不愿署名或不署真名,隐匿其事以保持“堂正”的名誉。胡适承继戊戌变法至辛亥革命前后新派人物重视小说、发挥小说的作用以推进新文化的工作,以“历史进化的眼光”⑥ ,认定几百年里销行很广的小说“写定”了白话,推动着文学复兴和文化进步,实为现代的文学革命的先前历史因缘之一,说《 水浒》 《 三国演义》 《 儒林外史》 《 西游记》《 红楼梦》 等等是“伟大的小说”,比什么教科书的力量都“大几百倍”,⑦ 承认施耐庵、曹雪芹等“为文学正宗”⑧ ,把他们与李、杜、韩、柳一视同仁。他的小说研究,包括他的红学,首先是在这种基于民主精神推进新文化、推进文学革命的方面具有不可否认的历史地位。另一方面,就是他的考据方法(非指其关于《红楼梦》 的具体结论)的意义,他强调的“科学精神”“科学态度”“科学方法”⑨ 也是与五四精神密切联系着的。应该说中国现代式的学术研究,尤其是哲学、人文方面,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那个新派群体创始的,而胡适是其中重要的一位。他兼取赫青黎、杜威等西方学者的思想方法和中国古代乾、嘉学者们的考据方法,融会而成自己的考证法则,运用于中国哲学史的研究、禅宗史考证和小说考证等学术上,都取得了重要成果。他的《中国哲学史大纲》 得到当时的学界泰斗蔡元培的高度评赞[10] ,他对“禅宗史”的“新看法”,开了一条研究禅宗的新思路,《禅宗史的一个新看法》 《 荷泽大师神会传》 《 菩提达摩考》 《 楞伽宗考》 等文揭破以往对禅宗史的“说谎造假”之状,同时肯定禅宗“做到了一个革命”的历史地位。[11] 他的小说考证,在《 水浒》 《 西游记》 《 三国》 《 三侠五义》 《 官场现形记》 《儿女英雄传》 《 海上花列传》《 镜花缘》 等小说有关材料的搜集和“变化演进”史迹的考证,对民间传说、民间通俗文学创作者在众多小说名著成书过程中重要作用的肯定,对“白话文学史”规律的探寻和归纳,虽然不免有某些错误,但总的看来是当时最有说服力的研究成果,对后来的有关研究有很深远的积极影响。他的《红楼梦》 研究是和前述诸种工作联结一体的,方法论原则上的反“附会”,同样具有一定的科学精神,具有开拓中国现代式人文学科科学学术新路的意义。《 红楼梦》 书中有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之语,很早的前人又有曹著之说,而且有人说过曹雪芹是江宁织造曹寅后人,程本程序虽云“作者相传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 但其,“惟书内记雪芹曹先生删改数过”的说法也透露着程伟元在谨慎中仍然有如下的想法:在“相传不一”的情况下,曹著的可能性最大,即使原为别人之稿,曹“删改数过”也就是作者之一了。胡适虽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但在《红楼梦》 著者问题上,却只是一个承前人之说的“小胆假设”。[12] 进而,由前人之说所提到的“曹楝亭”(寅)入手,去搜集曹家的材料及其他有关材料。曹家情况有许多与《红楼梦》于写甄、贾两家相近之处。根据文学创作的一般规律之一,小说作者总会将自己所经历的最熟悉的材料、心理历程里的材料加工制作写入书中。再进而由此探寻《 红楼梦》的写作与曹织造家是怎样的关系。应该说,这样假设,这样考索,这样论证的路数、方法是无可厚非的,而且的确比那种忽视作者、时代、本子研究而主要凭臆测的方法要“科学”一些。许多学者信从其某些说法并沿着他所开出的路、用他的方法或与他近似的方法继续研究,形成了“新红学”,这是有某种必然性的,也应该说是一种进步。
    然而,胡适关于《 红楼梦》 的一些具体问题的说法(如“自叙传”说、曹著高续说、原著者即袁枚敦氏兄弟所说的曹寅之后的曹雪芹说、脂批“甲戌”本是最接近原稿面貌的本子说等),却不能因胡适在考证的方法论原则上的进步性和总精神的“科学性”而一并视为完全真确。周策纵、周绍良、潘重规、李知其、欧阳健、曲沐等提出了多种疑问,作多种异向异样的探讨,尤其是俞平伯先生晚年所作的否定性批评,是值得重视的。一则按照胡适自己的“疑而后信”的原则,13 要考虑多种“可能”的原则,人们可以疑,可以考虑胡适说法之外的其他“可能” ;二则,胡适所信的材料,尤其是脂本、脂批、的确很有些可疑之处,前举诸人都指出了一些并作了可成一家之言的分析,结论与胡有别;三则,胡适在运用他的“科学”方法时不那么彻底,有时候他违背自己提倡的治学原则,放弃搜集材料的机会(对于“甲戌”本卖书人胡星垣的姓名住址,如果不是故意隐瞒,至少该说是很轻率地坐失寻访卖书人、查考这个有重大关系的本子的近期收藏史的良机,如果真是故意一再隐瞒,那么,他的考证态度和实践的“科学性”就要大打折扣了),有时候他并不是“证据做向导”而是按假设决定取什么材料作证,对材料的信或疑明显存在随意性(在顾颉刚已掌握史料向胡适指出《随园诗话》“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的话不可信之后,胡仍然引以作证,而对于程伟元所述“于鼓担上得”后四十回中的十余卷残本的事,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说没有那么巧的事)。
    不过,对胡适的考证方法及某些结论,因其可疑而疑之,只具有开拓思路的意义;若要证明“披阅十载”的曹雪芹非曹寅之后、非原作者而原作者是别外的某人,若要证明今有的脂本及其他称为“乾隆抄本”的本子均晚于程本,甚至是民国以来的“伪造”本,则远非易事,因为更缺乏硬证,也只能是假设(单是研究者的分析,则往往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曲沐先生所举文字方面、抄写方面的34 例,单从庚辰本与程甲本的比较来看,是很有道理了,但庚本错漏如此,除了“抄自程甲本”抄错这种可能性,还有没有抄别本的可能性?若有别的可能性,譬如,从一个极近程甲本的早期抄本抄错了的,那就还得以证据排除此类可能性,才能确立“抄自程甲本”这个结论)。程、高明说他们见了多种80 回抄本,程本就是这些抄本基础上产生的,我们无法排除他们所见抄本保留下来的可能性。现有脂本等如果都是后于程本的,那就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寻找并认定程、高见过用过的本子。认脂本为真和指脂本为伪两种意见,其是非可不可以用物质(如纸、墨等)化验的科学鉴定法来判断呢?据说现在的科学化验水平已经可以相当精确地测定时间长短。藏书单位何不一试?别的“硬证”也同时要更努力地去寻找。我觉得至今为止,两种意见都缺乏足够的硬证。
    三
    胡淑芳的论文《 <风月宝鉴>为明人旧稿试论》 认为“(《石头记》或《风月宝鉴》的原作者并非曹雪芹”,亦非“曹氏近亲”,从“服饰”“女性缠足”、“太监”、“庄田”等方面,把《红楼梦》中的描写与史籍等有关资料对比研究,指出这些描写“多具明朝特点”,再以雪芹“无意于反满”相参证,作出结论说:成于曹雪芹“增删”的《 红楼梦》是以一部旧稿为基础的,而这旧稿乃是“明人遗下的”。胡女士的论文和发言引起与会者的强烈兴趣,许多人认为是有说服力的;有人补充说,除了这篇论文中所举的例,书中还有相当多的习俗、官制、社会经济状况、装饰服制等等描写是有明朝时代特点而异于清代的,若是清人之作,不可能把具明代特点的事物写得那么多那么细;有人说若此论成立,则可以把作者问题的研究推进一步了,就突破了胡适及其影响下的“新红学观点体系”。但也有人说,《红楼梦》于描写的服饰、习俗、社会经济文化状况,更大量的主要还是呈现着清代的特点,即使有一些留有明代特征,也有多种原因,如清代实际上还保留着明代的某些特点,曹雪芹吸取了明代作品中的某些内容,怕犯清代之忌而故意写成明代的样子等,因而未必先有一部明人的旧稿。
    从经济、文化、社会史的各个侧面,如土地庄田制,贵族家庭经济状况,官制、科举、断案、礼节、宫庭实录、饮食、服装、建筑、戏曲、绘画等多方面的史籍、史料、实物、杂记… … 与《 红楼梦》 的描写作比较研究,不仅可以推进对《 红楼梦》 内容和艺术手段的认识,也可以开拓对其成书过程、版本先后、作者问题的研究。研究者们的认识和判断有同有异是研究过程中的正常现象观,完不必急于求“一致”意见,只要大家在这方面继续开掘,继续探讨,就是红学的可喜进步。
    四、
    雷勇对“太虚幻境”的思考,注意到作者的这种“幻造虚设”除宗教因素外还“与明末清初的社会风气以及这时期文学创作的倾向”的联系,尤其注意到当时的“女性崇拜”, 认为“太虚幻境”是“从‘无叶堂’到‘断肠会’, 再到“薄命司”,演变来的,是“明末清初文坛盛行的才女崇拜思想”的“一种投射”,曹雪芹基于前人创作,“点铁成金”,使“太虚幻境”的描写成为更高的艺术。
    谢真元在研究古代“言情小说”时特别注意《 红楼梦》“从女性角度”作观照,“进行文化的穿刺”。她说,从古代小说作者群看,几乎是男性的一统天下,小说中那种天下第一才子取天下第一美人之类的描写,是封建社会男权统治的投影,性文化上往往是以各种手段掩盖“对女性的占有”。《红楼梦》是“真写‘爱’的”,也多方面地写了“女性的悲剧”,还展示了女性在才智上超越当时男性的情形,既有美貌更有远远超越貌美范围的综合美质。她提出要从性文化、性文明、女性观等方面深入研究《红楼梦》 及其他言情小说。徐君慧、王基、杨建文等都认为现在有对《 红楼梦》 一味拔高的倾向,认为既要充分研究这部杰作的伟大、艺术上的高境界,又要注意对其贡献作实事求是的、有分寸的评价,还要注意研究它的缺陷。有人指出,“大团圆”的小说旧套并不是《红楼梦》 最先打破的,有杜十娘等悲剧在先。有些人说,对《 红楼梦》 的“反封建”的评价要有分寸;书中的“补天”思想、“农本思想”、宗教思想(如色空观等)等等,在当时的思想界处于何种地位,今天又该怎么看,这类问题的研究都不能沿着一味颂扬的路子走。
    太虚幻境等微观问题研究、从女性角度的研究、对《 红楼梦》 所达到的思想高度和艺术上得失的有分寸的评价问题等,这次研讨会都有所推进。但在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在理论的穿透力上,还有待新的推进和强化。近些年,研究者们中常有人说,觉得红学的发展步履维艰,觉得缓滞,因而希望即刻有一种什么“大突破”。这次研讨会上也有几位学者呼唤“大突破”。从红学史上看,胡适的考证曾被认为大突破,李希凡、蓝翎的文章及得到毛泽东的支持曾被认为大突破,每次发现抄本或“墓石”、曹氏遗物等也被称为突破或大突破。现在看来,这些之中有的在方法上,或观点上,或材料上,或在观点、材料、方法的某方面确属“突破”,有的则难说得是推进性的突破,有的甚至是场误会或笑话(至少在某方面是如此)。学术的进步有其自身的规律,往往不是想在某时、某个问题上突破就能突破的。一般情况下,它的进步就是潜心钻研、勤苦寻索,一点一滴的积累,一分一毫的切磋。拾此,大突破的希望则落空。前述96 明清小说研讨会上一些小题目的红学文章,发言中点点滴滴的独立思考,人们大约不以“突破”称之,但那点滴之得、分分毫毫之切磋,已对红学的进步尽了力,有了贡献,尽管可能是很微小的。理论上的提高,材料的积累,争鸣切磋的热力达到某种程度时,真正的突破自会出现,但未必以石破天惊的样式出现。
    五、
    这次研讨会上的论文和发言,还有一类是对周汝昌先生《 还“红学”以学》 (北大学报1995 年第4 期)一文的反响。胥惠民的论文敞周汝昌<还“红学>以学》 开头说红学界里, “假红学”已经“不胜枚举”而且“越是假红学越有市场”。他列举出太极《 红楼梦》 、曹雪芹祖籍丰润说、原始作者为曹渊说、程真脂伪说作为“横行”之“邪说”或“假货”的代表,主张“坚持打假”。他重述并表示赞同冯其庸先生的话一一“非学术和非道德的宣闹”——用来评判所举诸说及其提出者和“传扬”者。青文又说,看到《还“红学以学”》 一文,“原以为”周先生要恢复红学的学术品格,也来“打假”而“读完才发现”是与打假“背道而驰”的,有许多“错误” : 1 . “首先,歪曲鲁迅,为我所用”, “把自己的错误观点强加给鲁迅,然后大加赞赏”, “手段太恶劣”, “令人不能容忍”; 2 . “唇枪舌剑、用心良苦”地“贬低俞平伯”, “口含脏水去喷俞平伯先生”; 3 . “第三,批倒一切”“否定了新红学的存在”, “对解放后近50 年的红学视而不见”; 4 . “第四,学风不正,漏洞百出”。青文尾部讲红学“要不断完善自己”, “只尊重真理”, “不断斗争”,引冯其庸先生在全国七届红研会开幕词中的话——“扫除谬论”、“不要… … 任邪说横行”等一一说“这,大约就是红学的品格”。
    不知为什么,与会者在大会和分组发言中都没有直接对周文和青文作评论,另两篇就周文发表意见的论文的作者既没打印自己的论文,也没有在发言中讲出论文已写出的与青文不同的看法。也许是不想使研讨会有令人不快的火药味吧。会下的自由研讨中,另两篇论文的作者,还有其他一些与会者也多有议论。
    颇令人因惑的是,不知何时起,红学论争在文风上发生了类似传染病的极端情绪化倾向,总有些文章“火气很大”。本可正常切磋、友好商讨、和善地摆证据说道理的论辩,彼此却故意用些显然具有“刺伤性”、“贬损性”的话。有的还似乎故意显示归属某人所代表的一派,自己虽无具体论述,却把某人否定的观点重复否定以致贬斥一遍。这样的文风,“对阵的各方”之中似乎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分寸失当和有附和之嫌,往往便既减小了学术上的说服力,又导致更有“火药味”的吵架。实在说,周汝昌先生的文章里就有些“火气”,对胡、俞等先辈红学成就的评价偏低也与对当代那些守胡、俞某些观点而否定周先生自己观点的红学家“不起敬意”有关,直接论及当代红学家之处“火气”更大。这也就使得批评他的人按不住“火”。若是都不发火,自然更有益于学术研讨。
    周文和批评周文的文章在尖锐对立的同时,却似乎共同在着三个问题:1 .都将红学分为真假,都以自说为真、异说为假,因而所指之假,往往相反,彼此都成了“打假”的对象,于是“打”得乱成一团;2 .批评周的某几个学者和周一样较笼统地讲红学“悲剧”,但实际上所讲的是各自认为红这中存在的缺陷、发生过的错误,互指为“悲剧”的制造者,似都难服人;3 .有的批周文章和周一样笼而统之地认“中国小说”的“本体性质”是“‘史’的一个支流”,说作者、读者都是这种“观念”, 其实周的这种看法并不符合实际,但这恐怕正是周和持一致看法者往往不自知地把《 红楼梦》 当作信史、视同“史”的意义上的曹雪芹“自传”的原因。周汝昌文虽确有多方面明显缺失,却如称周文为“惊人的红学大扫荡”的论者也承认的并“不乏较好的见解”,周的本意也在促进红学“健康的发展”。同时周文着重谈百年红学存在问题的一面,列述了当代红学中许多他认为“够不上‘学”,的现象,所论当否可再探讨,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显学危言”,能引起警惕,而所提出的今后要在几个方面致力的意见虽尚嫌空泛,却触及了一些很值得进一步探寻的方面,如红学之“学”究竟是什么,究竟怎样提高“科学学术”性?红学与“中华文化”研究是怎样的关系?红学里的是非与当今的“文化冲突”、“社会、文化心理的实际状况”有怎样的联系?
    胥惠民的文章中有不少平实之论。如青摆出些证据,说鲁迅的看法不是周说的那样,俞平伯也不象周说的那样,而有重大贡献,说周更没看到俞“不断地修正着自己的错误”之可贵,指出周弄错了清朝建立的时间和对胡适评论中的“自矛攻盾”等。但青文也有莫名火气,有些用语如“口含脏水”“屋枪舌箭”“太恶劣”等,会伤感情,也显得“帽子与实际情形不合”,周文中似乎还没有这么样的话。青文似乎没有必要不作论证而列举丰润说、程真脂伪说,指为“假红学”“邪说”“歪论”,更没必要去重复冯其庸先生的话。如果摆出证据,独立作出判断,属正常论辩,只以红学界名人一语出之,就没说服力。
    会间的议论还有一些,不再赘述。周汝昌先生的文章引起了关于红学史和现状主的争论,关于学风、文风、学术品格的议论,看来还要继续下去。据说《红楼梦学刊》 、《明清小说研究》 《 红楼》 等都收到了些稿子,不久将会发表一些。我觉得应以平等、和善、正常地讨论代替“发火”吵架,在世纪之交很郑重认真地审视红学史和现状,探讨在21 世纪如何把这门显学推进到一个新阶段。
    ① ② ③ ④ ⑤ ⑨,[12] [13 ]《胡适红楼梦研究论述全编》 第192 页,第374 页,第231 页,第118 页,第86 页,第194 页,第233 页,第194 页。
    ⑥ ⑧ 《 胡适文存》 卷一,亚东1926 年第九版,第22 页,第22 页。
    ⑦ [11] 二十世纪学人丛书《 胡适》 卷,台北华欣文化事业中心1979 年版,第219 、21 页;第219 页;
    [10 ]蔡元培在为胡适《 中国哲学史大纲》 写的序文中说,胡为兼治中、西哲学、文学,“所以编中国古代哲学史的难处,一到先生手里,就比较的容易多了”;又在其名文《答林君琴南函》 里说:“胡君… … 所作《 中国哲学史大纲》 … … 了解古书之眼光,不让于清代乾嘉学者。”
    [14] 杜景华《 一场惊人的红学大扫荡》 ,《 求是学刊》 1996 年第1 期。
    原载:《学海》1996年04期
    
    原载:《学海》1996年04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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