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梦》以其海纳百川的精神包容了各种文化，像是诗词文化、礼仪文化、服饰文化、饮食文化、档案文化等，绝无愧于“中华文化大百科全书”的称号。它深邃的思想内涵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吸引了众多学者，而其中最令笔者感兴趣的是档案文化。缤纷多彩的档案文化，使得《红楼梦》故事情节的表现更加生动、更具有现实性。然而将单个档案文化现象串联起来思考，却会发现其烘托着《红楼梦》的主旨，带给我们更多的思考空间。纵观《红楼梦》所描述的系列档案文化现象，我们可以感受到以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逐渐衰败所带来的丝丝悲意。 一、 秦可卿的丧礼——贾敬的丧礼——贾母的丧礼 在这些重大的丧事礼仪活动中，各种档案只是其便宜行事的工具，然而纵观档案工具的得力与否，却能从侧面察看到贾府逐渐衰败的迹象来。档案在丧礼上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家口花名册，即人事档案，用来给各人分派任务，使其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二是订造簿册以备支取财物时登记，方便随时查看物品配给情况和事毕上档子。 （一） 秦可卿丧礼上档案作用的发挥 凤姐接任秦可卿丧礼协理一职后，即命彩明订造簿册，然后立刻传来升媳妇，兼要家口花名册来查看。分派任务时，凤姐让彩明念花名册，按名一个一个的唤进来看视。一时看完，便吩咐道：“这二十个分作两班，一班十个……这二十个也分作两班……这四十个人也分作两班……这三十个每日轮流各处上夜……如今都有定规，以后那一行乱了，只和那一行说话。”凤姐将这二百多人的任务分派得清清楚楚、妥妥当当，正是利用了贾府管理严谨的人事档案。任务分派完毕后，凤姐接着又吩咐按数发与鸡毛掸子、笤帚等物。一面交发，一面命彩明登记，某人管某处，某人领某物，记录得十分清楚。贾府严格的登记造册制度，不仅方便了当家人的即时管理，也为日后的查核、上档子打下良好的基础。 凤姐将丧礼上的各项任务分派清楚后，自觉人员足用，财物尽取，心中甚是满足。只见宁府人来人往不绝，凤姐收帖儿，批票，发对牌，登记在册，如此循环往复，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各类档案的作用在秦氏丧礼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二） 贾敬丧礼上档案作用的发挥 贾敬殡天一节原不是《红楼梦》需着重描写的，况且前面对秦可卿丧礼上，人口花名册子、账簿子的利用已是描写得天花乱坠，此时再写，就太罗嗦了。或者由于贾敬是秦氏之祖，在其基础上渲染得再热闹些也是应该，然而没有，不仅如此，却更显寥落了。如小管家俞禄回贾珍道：“……仍欠五百两。昨日买卖人来催讨……”贾珍道：“你往库上领去就是了，这又何必来问我？”俞禄道：“……或者爷内库里暂且发给，或者挪借何项……”也许宁府花名册子的效用还在，书中没写，但此时“收帖儿-批票-发对牌-登记-收对牌”这一条龙的档案服务模式已是衰落了。虽有贾珍这当家人给出的对牌和批票，却取不出钱来了。分派人员、支取财物这两条线，已是有一条明显的败落下去了，也显示了贾府力有不逮。 （三） 贾母丧礼上档案作用的发挥 贾母寿终，邢、王二位夫人叫凤姐总理里头事务。凤姐原打量贾母丧礼上她会大有一番作为，谁知真临其事，却样样不能顺心，空有才干却难以施展。 凤姐首先叫周瑞家的传出话去，将家口花名册子取上来。一一的瞧了，发现统共只有男仆二十一人，女仆十九人，余者俱是些丫头，连各房算上，也不过三十多人，难以派差。此时再也不是秦可卿丧礼上“二十人一班，四十人一班”，洋洋洒洒二百来人随意指使，连个分派任务都那么风光无限的时候了。从家口花名册子上显示，人丁都流失了，正可谓是树倒猢狲散了。家口花名册子尚在，却已是将近空壳子。对人事档案管理松弛，致使家奴逐渐流失，而当家人竟不知。此刻，纵使凤姐有再强的个人工作魅力，指挥起来，也是捉襟见肘了。既然家仆都散失了，更何况钱财？别说再像往常一样发对牌、取东西了，就连凤姐本人也找不出合用的钱来了。贾琏也道：“谁见过银子……”至此，家口花名册子、支取财物的一条龙档案服务模式，已是全军覆没了。可怜贾府赫赫百年望族，竟衰败至此。 纵观家口花名册子、财务支用簿子等档案，从秦可卿丧礼至其祖父贾敬丧礼，再至贾府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贾母丧礼的变化，可发现其慢慢变得不得用起来。按常理，在家族中的地位越高，家口花名册子等各类档案在丧礼上的应用应该更活跃、更繁荣起来才是，怎么倒是越来越掣肘，越来越不得心应手起来？因为内囊尽失，已反映到外部的表现上来了，也就是档案的表现力上了。从丧礼上档案表现力的变化这一侧面，可以看出贾府真是渐渐地衰败了。 二、 凤姐理家——探春理家——贾政理家 不管是对支取的财物进行登记造册，还是查看旧账以便行事，贾府每日都离不开形形色色的档案活动。因而，档案活动的发展，某些程度上也反映了贾府发展的实际情况。 （一） 凤姐理家时的档案情况 书中描写凤姐利用档案理家的例子比比皆是，尤以其协理秦可卿丧礼，并同时料理荣国府家务时，各种档案表现的描写最为精彩。如王兴媳妇一大早撵到宁国府回凤姐道：“领牌取线，打车轿网络。”说着，将个帖儿递上去。凤姐命彩明念道：“大轿两顶……”凤姐听了，数目相合，便命彩明登记，取荣国府对牌掷下。又是张材家的忙取帖儿回说：“……”凤姐听了，便收了帖子，命彩明登记。一面又命念那一个。如此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把贾府这套“收帖儿-批票-发对牌-登记-收对牌”支取财物的一条龙档案服务模式表现得透透彻彻。虽然各种档案活动异常活跃，却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体现了此时贾府较为严谨的建档、用档制度。从客观上讲，建档、用档有一套适合贾府的规章制度，书中虽未明示，但可从人人心中皆有一条准则中可窥探出来。 （二） 探春理家时的档案情况 凤姐生病，因此王夫人特邀李纨、探春、宝钗三人共同帮忙料理荣府日常事务。时有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吴新登家的只向探春、李纨二人简单回说了此事，她故意刁难二人，试探她们的办事能力如何。探春深知事态严重，若处理不当，日后会生出许多风波来。特向其询问此类事情的家庭旧例，吴新登家的却推说忘了，须查旧账去。探春道：“……还不快找了来我瞧。”一时，吴新登家的取了旧账来，探春看后，依照旧例赏赵国基二十两银子。虽然从客观上讲，贾府用档制度尚在，可主观上的因素却在走下坡路了。刁奴欺主，不似先时那么严谨地查档、用档，再对新的记录重新上档了，而是采取能混就混过去的态度了。 （三） 贾政过问家政时的档案情况 贾府事败被抄后，贾政才知查看人事档案、财务档案等各类档案，这一查看，才知漏洞不少。比如贾政训问家奴道：“……如今大老爷与珍大爷的事，说是咱们家人鲍二吵嚷的，我看这人口册上并没有鲍二，这是怎么说？”众人回道：“这鲍二是不在档子上的。先前在宁府册上。为二爷见他老实，把他们两口子叫过来了。后来他女人死了，他又回宁府去。……老爷打量册上没有名字的就只有这个人，不知一个人手下亲戚们也有，奴才还有奴才呢。”由此可见，贾府对家口花名册的管理已不如先前那么严谨了，家奴转让这类事，也不像先前那样随时登记在册了。以致大量家奴从花名册子上消失，贾府当家人竟不能及时觉察。同理，没有以前的支领财物与档案记录严格契合，财务档案册子上怕是会有许多虚假账吧？从主观上讲，早就不似凤姐统治时代那般人人严格遵守档案制度了，贾府当家人管理的逐渐松散，导致了家奴行事的更加懈怠；从客观上讲，建档、用档制度虽在，但由于主观上的放松，客观上的制度也就是形同虚设的空架子了。 我们仔细察看，从凤姐理家，到探春理家，再到家政过问家事，整个过程，可以得知贾府档案制度的严谨性是在逐步降低的。主要原因是当家人管理的松散，从而导致的档案制度的执行力逐步下降。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贾府逐渐衰败的景象来。 参考文献： ［1］赵延芳.红楼梦与文书档案［J］.浙江档案,1999，（10）:40-41. ［2］樂道.《红楼梦》里的档案［J］.档案,1986，（4）:32. ［3］丁梅.红楼内外话档案［J］.兰台世界，2009，（1）:72. ［4］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长沙：岳麓书社出版，2005.85-88，380-381,458,762-763,787-789. 原载：《四川档案》2011年第6期 原载：《四川档案》2011年第6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