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艺术通过养眼进而养心,现在有很多作品止于养眼。在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建设的一系列重要讲话发表之后,我们该怎么看待艺术学学科的建设?我们的方向是什么?我们这条道路该怎么走?这首先要学会审时。前年8月19号,全国思想宣传工作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发表了一篇重要的讲话。这是他对思想宣传工作包括文化艺术工作的施政纲领,也可以视作为艺术学学科建设提供了强大的理论指南。他指出,经济建设是党的中心工作,一百年不能变。这话是总设计师邓小平定的。他接着指出,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这两者是什么关系呢?不能是此非彼或重此轻彼,而应当互补共补,都要抓好。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应弄清文艺工作的位置和作用。马克思指出,在经济基础上面的上层建筑上端悬浮着的那个东西便是文艺。文艺是人类的独特的意识形态。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它既有商品属性,更本质的是审美的意识形态属性。只有把这一条理直气壮地肯定下来,我们的艺术学学科建设才会堂而皇之地进入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范畴,得到应有的重视,获得必要的投入。必须把这一条说清楚。这是一个前提。习近平总书记接下去讲了“两个巩固”:一是要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二是要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毋庸讳言,马克思主义在艺术学科建设中的指导地位亟须加强。第二,他强调的共同的思想基础是什么?就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也就是他反复强调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接着,总书记讲了“两个结合”:一是把满足群众与教育引导群众结合起来,二是把适应需求与提高素养结合起来。这确有深意藏焉!相当一段时间,我们最爱讲的一句话是“看人民喜不喜欢、高不高兴、欢不欢迎。”喜欢的、高兴的、欢迎的诚然是重要的,但全都是对的吗?这值得深思。一个执政党,如果只讲“服务群众”而放弃了“教育引导群众”,也就取消了自己带领群众推动历史前进的先进性。倘否定了文艺的审美的意识形态属性,就必然要否定文艺的教育功能和认识功能,而片面夸大文艺的娱乐功能,为过度娱乐化思潮、为“娱乐至死”推波助澜,是极危险的。我们都知道有一个导演叫丁荫楠,晚年集中精力拍了几部为伟人立传的电影,如《孙中山》和王铁成演的《周恩来》,描写李富春和蔡畅的电影《相伴永远》,再往后拍了《邓小平》,最后一部是《鲁迅》。他把五部电影集中起来,取名字“时代·伟人”,办个电影周,献给党的生日。谁知一问,电影院线没有人接,认为这赚不到钱,没有票房。利用电影来传扬伟人的精神风貌,功德无量,因为伟人集中了民族思维的最高成果。多亏李默然有一个儿子在北京朝阳区文化馆管事,他帮助联系了朝阳区的紫光电影院。我们就在紫光影院里面拉了一个横幅,办了电影周,在那儿开了一个会,我把电影局长请去支持。我说小小的紫光影院,很可能因为举办了这个电影周,在中国当代电影史上大放一次红光。电影《小时代》表现了“90后”的某些青年的一种生态。《小时代》一演,两天票房过亿,有人马上写了一篇文章《从小时代看出了大意义》。什么大意义?说《小时代》两天票房过亿就证明了当今“90后”的青年急需这样的精神食粮,我们应该满足他们的需求多生产这样的作品。文艺理论版的另一位编辑很有正义感,亲自写了一篇文章对《小时代》价值取向进行质疑,批评它宣扬了不合国情的超前消费观念,说不能纵容《小时代2、3》出笼。没几天,《小时代2》就上映了。再过了几天,一位年轻的记者出来打抱不平,发了篇文章叫《为小时代正名》,一段话是这样写的:对于一个拜金的人来说,让他看一百遍《焦裕禄》,他也不会勤俭持家起来;“对于一个不拜金的人来说,你让他看一百遍《小时代》,他也不会去Shopping(逛商店)。”这岂不是说,电影只有商品属性,没有审美的意识形态属性?电影只是消遣、娱乐,不承担教育功能?习近平总书记说:焦裕禄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他留给我们的精神是永恒的,他把焦裕禄精神和长征精神、延安精神并列起来讲,称这些都是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习近平总书记自己朗诵了他上世纪90年代填的一首词《西江月》,称颂焦裕禄“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系”。习近平总书记在号召我们学焦裕禄,“绿我涓滴,汇千顷澄碧!”中央电视台又播放了《焦裕禄》的电视剧。面对这样的艺术氛围,艺术学学科建设没有理论支撑,能行吗?学艺术的人不能离开历史。为什么我们专门有一个研究方向是艺术史方向?原因正在于此。他又提到学诗。我觉得他在这个地方讲的诗不只局限于诗歌,有点像马克思用诗这个概念指的是人类诗意地以审美方式把握世界的一切文艺方式,即整个文学艺术都包含在里面。他说:学诗可使人神飞扬、志高昂、人灵秀。学点艺术,人都变得灵秀,灵秀两个字有品位,灵带有智慧色彩,秀就是美德。他还说:学伦理、可以知廉耻、懂荣辱。习近平总书记在这里明确讲清楚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求我们努力展示中华文化的独立特点。究竟哪些是我们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忠孝节义,礼智仁义信,都可以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用人民喜闻乐见的、广泛参与的方式,包括影视作品、音乐作品,推广开来,从而把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的、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发展起来。所以“两个结合”的内容极为丰富。要做到“两个结合”,他又在北京大学强调要做到“三个离不开”:一是离不开哲学精神的指引,二是离不开历史镜鉴的启迪,三是离不开文学力量的推动。他还精辟地提出了“四个讲清楚”。第一,讲清楚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都应当走有自己特点的发展道路。用习近平总书记这个要求来对照一下我们艺术学里面的问题,如中国的电影,中国电影百余年的传统是什么?中国电影在上世纪40年代曾经走在世界的前列,引起世界的瞩目,是以《一江春水向东流》《八千里路云和月》《乌鸦与麻雀》《小城之春》这一批为代表的进步电影传统。新中国诞生之后,以《桥》《翠岗红旗》一直到《女篮五号》《舞台姐妹》《红色娘子军》,从《青春之歌》《闪闪的红星》《铁道游击队》,一直到《阿诗玛》等是共和国的人民电影传统。尽管当时有“左”的影响,但这些电影主流还是写人民、为人民、服务于人民的。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我们的传统是什么?是《人生》《牧马人》《天云山传奇》《人到中年》《芙蓉镇》《野山》《黑袍事件》等一系列的与改革开放的时代共同着脉搏、与人民解放思想的思潮共同着呼吸的现实主义深化、带有反思意味传统的电影。文化自觉就体现在自觉地反思历史,为了明天站在今天反思昨天,这就是正确的唯物史观。像电影《泰囧》,拿到美国去演,连美国的华人都说,大陆的电影怎么搞得那么低俗哦!光是挣票房就行了?像《小时代》《心花路放》已经完全背离了中国电影独特的历史传统,而走了一条鹦鹉学舌“好莱坞”模式加香港模式的发展之路。继承基础上的创新是最好的创新。离开了自己民族独特的电影发展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和基本国情,是万万不行的! 习近平总书记的第二个讲清楚是:讲清楚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富滋养。他强调文化的重要性,中华文化,包括优秀传统文化,也包括共产党领导人民创造的红色文化、革命文化。这是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经济只能致富,文化才能致强,再不能用经济思维去统领文化思维了。要看到,确实有一种以经济思维制约文化思维的倾向,没有充分认识到文化对一个民族来说才是根,才是血脉。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在和平环境下竞争,归根到底是文化力的竞争,而不是其他。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国德国、日本后来都成为了世界强国。什么原因?靠的是他们的文化,德国出过马克思、恩格斯,出过康德、黑格尔,德国的民族历来是一个自觉反思的民族,所以说德国这个民族很快的就站起来了。而日本,虽然没有反思传统,却靠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也迅速变强了。我们中小学生基本不看自己民族的戏曲,甚至电影都少看。如此下去,长此以往,未来的下一代,将是缺了民族艺术鉴赏课的艺术思维残缺的一代,非常不好。一天到晚只知道分分分,是命根,要考重点学校,是不健全的。 习近平总书记第三个讲清楚就讲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他说:要讲清楚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最突出的优势,是我们宝贵的文化软实力。软实力在哪个地方?在优秀传统文化里。比如,讲到民族传统鉴赏,刘勰在《文心雕龙·鉴赏篇》里说得很清楚,鉴赏主体要进入虚静嘛。只有虚静,你才能沉思。你看齐白石的画,齐白石说的很清楚,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进入虚静,我才能品出味来。现在,哪里是靠这个虚静?综艺晚会开场之前,执行导演都是拿着麦克风,煽动大家鼓个掌,然后指挥大家挥舞彩棒,还没有进入鉴赏,先把大家搞浮躁。这是我们民族的传统吗?我到维也纳去,那个金色大厅,奥地利民族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还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男士西装革履,女士则一身晚礼服,都提前15分钟坐在金色大厅里面,鸦雀无声地接受一次经典音乐的洗礼,把它当成一生当中一个重要的生命环节。演出结束,大家彬彬有礼地起立鼓掌。这才是民族的文明标志和软实力。我们应当反思,像《泰囧》《三枪》出去得越多软实力越软。我们应该这样深刻地认识我们这个民族的优秀传统。所以,艺术学学科建设,要首先强化民族学理。我不反对吸纳西方文明的好的东西,但是对西方的艺术学理论,“见好就拿,拿来就化”。现在是管他好坏一概拿,拿来了还没化,没有化到你民族的东西里去。费孝通说,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不能光是中华传统文化,还要吸纳西方有用的东西,要美美与共。 习近平总书记讲的第四个讲清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心点植根于中华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滋生在中华文化上的,不是植根在西方文明上的,也不是植根在经济繁荣的沃土上的。把民族艺术大厦拆卸掉了,这个艺术大厦就会坍塌,这个民族就会失去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 关于文化体制改革改什么,怎么改?习近平总书记说:无论怎么改,导向不准改,阵地不能丢。我们太相信市场的力量了,市场经济是要坚持的,不这样搞经济搞不上去中国没出路。然而人是一种精神动物,不只是经济动物,人有精神家园需要坚守。人是精神动物,要讲信仰的。中国从孔子、老子、庄子一直到朱光潜、宗白华,都说人类的审美活动的最佳境界就三个字:超功利。陶渊明为什么讲“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讲给搞艺术的人听的。现在矛盾就来了,一个资本运作,靠资本靠市场,要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一个人类的精神生产,坚守精神家园,创造精神产品,创造艺术,最好的境界就是超功利,是马克思说:“资本生产对于精神生产的某些方面来说,如艺术、诗歌,相敌对。”这是一种翻译,还有一种翻译成“是死敌”。他早就揭示了这两者的矛盾,我们只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正视这种矛盾,分清楚在什么样的度上市场产生作用,而不能一味地把文化精神产品市场化、商品化。 艺术学学科的建设应该坚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走一条有鲜明中国特色的适合中国的发展道路,而不是一说搞艺术学科建设,全部都成了西方的理论。我们完全有信心、有能力创建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学理论体系。 原载:《文艺报》2015年08月3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