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黑勒,蒙古族,原民族出版社蒙古文编译室副主任、编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在蒙古文编译室工作的几十年间,他翻译了大量的古典文学著作,英雄史诗《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大部分章节就是由他和汉文编译室的丁师浩二人合作完成的。 讲述人:奥尔黑勒 时间:2006年1月9日 地点:北京 民族出版社 我这一辈子最值得提起的事情,是参加了英雄史诗《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工作,《江格尔》是在新疆地区的卫拉特蒙古人中流传的史诗,与《格萨尔》、《玛纳斯》并称为中国的三大英雄史诗。《江格尔》热情讴歌了以圣主江格尔汗为首的13名英雄和数千位勇士,为保卫自己的国家同来犯的敌人进行英勇斗争的故事,展现了蒙古民族爱国爱家乡、崇尚自由、崇尚英雄的民族精神。我国的天山北麓是《江格尔》产生的主要地区之一,而且它的大部分篇章是在那里产生、发展和丰富起来,并传播到世界的不少地区。虽然史诗不是历史的真实记录,但我们可以把它看作历史的缩影,因为它通过文学形式间接地反映了人类的历史生活。游牧民族的文献资料很少留存,《江格尔》作为游牧民族的民间口头文学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文献的欠缺,对研究游牧民族的文化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原本,来源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江格尔》搜集、整理工作组。“文革”前,曾有蒙古文版和汉文版的《江格尔》部分章节出版。从1978年开始,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了搜集、整理《江格尔》工作领导小组,1980年又成立了中国民间文学研究会新疆分会,承担搜集、整理《江格尔》的具体任务,开始有组织、有计划地抢救蒙古民族文化遗产。《江格尔》工作组曾深入天山南北蒙古族聚居的24个县,多次举办《江格尔》演唱会,采访了上百位江格尔齐(即《江格尔》演唱家),搜集到《江格尔》片断约几十万诗行。工作组将搜集到的大量资料进行整理,在1982年到1992年间出版了蒙古文的《江格尔》普及本和资料本,为《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出版创造了很好的条件。 上世纪80年代末,时任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政协主席的浩·巴岱同志从新疆专程来到民族出版社,和我商量在已出版的《江格尔》普及本基础上,翻译《江格尔》汉文全译本一事。我深知《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工作工程浩大、困难重重,所以说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思想顾虑。我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接手这份工作。那时我58岁,还有两年的时间就退休了,闲暇时间比较多。我找到汉文编辑室的编辑丁师浩同志,他汉语功底非常好,我决定和他合作来完成这个任务。 与新疆人民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合同后,我和丁师浩就全力投入到《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工作中。因为《江格尔》的篇幅实在太长,时间也不多,为了不受干扰,尽快完成《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工作,我们两个人都搬出自己家,住到丁师浩亲戚家的一间空房子里,专门进行翻译工作。丁师浩同志也懂一些蒙古文,工作的方式就是由我口述,将蒙古文的《江格尔》口译成汉文,丁师浩再将汉文笔录下来,整理成文。我们两个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4点钟左右,然后休息一下,再接着工作。白天有时困了,就到外面游会儿泳,一来提提精神,二来锻炼一下身体。就这样奋斗了两年多时间,我和丁师浩同志完成了《江格尔》汉文全译本近八万行诗的绝大部分章节。 《江格尔》既然是史诗,这种性质就决定了它的翻译工作是一项艰难的工程。它是文学、是诗,要求具有艺术价值和韵律美;它又是民族知识的总汇,要有其科学价值。这就要求翻译出来的《江格尔》既要保证语义上的准确、忠实原文,又要做到行文流畅圆润。如何将蒙古文的《江格尔》按照“信、达、雅”的原则译成汉文,是我们翻译过程中最费脑筋的问题。 《江格尔》在民间长期、广泛的流传过程中,融合进许多草原民族的俗语、套语。比如说,史诗中有的片段这样描述一个英雄:先写英雄骑着什么样的马,手里拿着什么武器,马鞍子是什么样的等等,这么一形容,就有几十行甚至上百行诗作为定语来修饰这位“英雄”。如果不熟悉民间艺人的说唱特点,就会被这么多行诗的修饰词弄糊涂。形容女英雄时,《江格尔》将女英雄头上带着什么花,发型是什么样的,描写得都非常细致。在《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第八章《阿拉德尔诺言博格达江格尔迎娶阿盖沙布德拉公主》中就有这样描写的片段: 她身着哈达般的特尔里克 和杭州绸做的比喜木德。 那是手巧的额吉给她裁剪, 众多的哈腾给她缝制。 她头戴哈勒冰帽子, 上面飘着宽大的彩带, 在她的肩上闪闪发光。 她耳戴一两重的金环, 上面镶着双层的珍珠。 她戴的陶勒崩, 能换七百匹骟马。 …… 她弹起银德尔古琴 九十一根弦的胡古尔, 琴弦发出十二种音调。 悦耳的声音传向远方, …… 像特尔里克、哈勒冰、陶勒崩等等都是一些特有的词语,我从小就在内蒙古草原上长大,对蒙古族的服饰还是比较熟悉的,而且从小和民间艺人接触的经历也使我受益匪浅。每当遇到这些词汇,我就和丁师浩同志一起商量着翻译,逐字逐句地把这些问题妥善解决。 民间文学的表达方式是比较夸张的,比如形容奶茶上面的黄油稠,它就说稠得能够站住一只乌鸦;再比方说形容一个人的牙缝大,它就说人能骑着骆驼从牙缝里走过去。这都是少数民族民间文学中夸张、诙谐的特点,我们在将《江格尔》翻译成汉文的同时,力求保留这些诙谐幽默的表达形式。 我和丁师浩同志经过几年的努力,完成了6卷《江格尔》的前4卷译本的初稿,剩下的两卷是和青年学者李金花合译出版的。为了确保《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的翻译质量和准确性,我们特意请来了研究《江格尔》的专家,请他们仔细地核对后,交付给新疆人民出版社。 在民族出版社蒙古文编译室工作了几十年,我翻译过的图书也算不少,但《江格尔》汉文全译本可以说是让我投入心血最多的一部书。这部书出版后我也很欣慰,能让更多的《江格尔》研究者、爱好者了解到这部少数民族的英雄史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采写/本报记者 赵志研 实习生 余萃 供图/奥尔黑勒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