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云南文山西畴“太阳鸟母”神话母题与在广西壮族地区搜集到的“寻太阳”神话母题,同为壮族射日神话的有机组成部分。该内容体现了早期壮族先民对太阳重要性的一个认知过程,并开启了一个新的崇拜时代。如何在今日非物质文化遗产打造及产业开发的大好形势下,将活形态的太阳鸟母神话传承保护下去,并实现其旅游开发的打造价值,值得探讨。 关键词:太阳鸟母神话 寻太阳神话 文化产业 作者:李斯颖(1981——),女,壮族,广西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文学博士。 通讯地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100732 此论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台语民族跨境族源神话及其信仰体系研究”阶段性成果,批准号14CZW070。 一、文山“太阳鸟母”神话与广西壮族“寻天边”神话 “太阳鸟母”神话是流传在云南省文山市西畴县一带的壮族古老神话,并有相关仪式与信仰支撑。有关神话内容记录在当地的《祭太阳歌》、《乜星与太阳》等祭祀歌与古歌之中。 每年农历二月初一正午,云南文山西畴县上果村壮族习俗,村中18岁以上的女性要到河里沐浴更衣,着盛装到当地太阳落下的太阳山祭祀太阳神树,并由姐姐领唱《祭太阳歌》,歌词的内容为:远古,天上有十二个太阳,轮流挂在天上,大地被烤得一片焦黄。由于不分白天黑夜,人们一睡就是几十年,等醒来,地板藤爬满了全身。那时昼夜不分,人们认为是太阳在作怪,去求教大神布洛陀,布洛陀召集人们射太阳。众人推举郎星去射太阳,射落了十一个,众人叫郎星留下了一个做白天。十一个太阳被射落了,剩下的那个太阳躲着不出来,天地一片漆黑。没有白天不能生活,妇女们聚众商量,推举身强力壮的一位妇女去找回躲着不出来的那个太阳。身怀六甲的乜星主动承担了去找太阳的任务,并说:“我现在怀有身孕,如果我找不到、追不上太阳,但我生下的孩子会按我们的意图继续去找太阳。”众人同意乜星去找回太阳,乜星顺着鸡叫的方向(酉方)去寻找太阳,翻山越岭,一路靠吃野果来充饥,并在途中生下一个女孩,她又带着女儿寻找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了躲着的那个太阳。她们请求太阳返回天上照亮大地,太阳对母女说:“我是一个女人,没有衣服,光着身子怎么能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在母女的百般央求下,太阳被请回到村头的树林中,还是不愿上天。乜星又去求教布洛陀,布洛陀说:“你们叫太阳带上金针、银针上天,谁看她就用针戳他的眼睛。”按照布洛陀的办法,太阳带着针同意上天了,从此有了白天和黑夜。人们想偷看太阳女神那美丽的胴体,她就会用针戳眼睛。[1]有另外一个版本的《乜星与太阳》则说是太阳化身为壮族小伙子躲在歌场,壮族首领鸟母乜星找到他后,托着他飞到空中,从此只要郎星变成的雄鸡一叫,她就托着太阳准时地在空中翱翔。乜星的女儿,则变成月亮,追随着她的情人——太阳。[2] 李福清曾指出,射日神话中,去射日往往要经过很长、很艰难的路程。流行在广西都安一带的《特火请太阳》也叙述特火带着乡亲们和妻子的嘱托,出门寻找太阳、找回天下的亮光。他跋山涉水,路过十万大山,打败了饿虎和蟒蛇,才来到昆仑山向天神爷爷问出太阳的去处。原来,太阳(雄鸡)被天上的天神特很射死了11个,剩下的一个躲到了东海底下。特火吃下仙桃,变成雄鸡,唤出了太阳。在黑龙江地区的射日神话中,英雄要走许多天,才能走到太阳神的住处。而且很多情况下,需要翻越高山。 “找太阳/天边”的母题更像是射日旅途的变形。[3] 在广西壮族民间,还流传着不少《访天边》的神话,与太阳鸟母的神话相似。流传在桂西地区的《妈勒访天边》[4],与《祭太阳歌》中讲述的故事有相同母题,讲述的是由于大家好奇天的边在哪里,就打算派人去寻找天边,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一个孕妇主动请缨说,自己就算找不到天边,剩下的孩子还可以继续找。大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同意她去找天边。她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东边走去。后来,她生下了一个男孩,男孩子长大了之后,继承妈妈的愿望,还继续走下去找天边。此类“找天边/太阳”神话中,孕妇获得大家同意外出寻找某物、下一辈人继续寻找某物是两个神话的共同之处。 《妈勒访天边》、《祭太阳歌》都强调了孕妇的特殊身份和意义,带有母系氏族社会的色彩。《妈勒访天边》虽然遗失了寻找太阳的目的,但仍然隐藏了相关信息:目前看到的4个异文中,孕妇都是往太阳出来的方向——东方前进。故事中母子的追求并没有终点,这与民间叙事一般追求“原因—结果”、回答某个问题的模式不太相符,故而更可能是“寻找太阳”母题的变异,是射日神话脱落出来的情节。 “找太阳/天边”的神话中,孕妇与太阳、腹中的孩子构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三角关系,这也是人类社会一个最基本家庭单位的构成。寻找太阳的神话在进入父系氏族社会之后重新获得了新的意义。故事中与孕妇对应的男性主角的缺失,由太阳来填充。在《乜星与太阳》神话中,太阳就具有男性的身份,变成一个男青年躲在壮族人的歌场里。麦克·威策尔先生曾指出,在早期劳亚古陆地区神话中就已有神话素“太阳神是人类的父亲(或只是“首领”,较晚近的观念)”。其实,这个神话素帮助我们发现了“寻找天边/太阳”神话中的深层叠加意义。可以看到,“找太阳/天边”神话既与射日神话相关,又隐喻着太阳与人类的关系。在早期的信仰里,由于太阳能够发光发热,具有促进万物生长的特殊作用,因而获得了人类的崇拜,并被视为人类的父亲。这一关系还可以通过图示来表示: 在这个关系结构中,孕妇和太阳可以构成一对夫妻关系,孩子则是太阳的孩子,太阳也就是人类的父亲;或者,孩子化身成月亮,太阳和月亮又组成了一对配偶关系(《乜星和月亮》)。早期神话中,太阳和月亮往往呈现出对称的结构。在斯拉夫神话中,太阳和月亮一起被囚禁在地下的堡垒或山洞中。在欧亚大陆和中美洲的冬至神话中,有的描述太阳的女儿/黎明被自己的父亲(天空)所追求,她和自己的哥哥保持了乱伦关系,她嫁给了一位暴力的神(月亮、海洋);夏至神话则叙述太阳的女儿有好几个情人,她嫁给了一位暴力的神(月亮、海洋),神祇嫉妒她和兄弟的乱伦关系,就把他们分开了。他们是被银河分开的,每年能够在银河旁边相聚一次,这个时刻就是仲夏夜,他们成了太阳和月亮,永远分离。美国神话学家麦克·威策尔先生把中国的牛郎和织女的传说视为太阳和月亮分离神话的变形。[5] 《乜星与太阳》的内容亦强调了太阳与鸟之间的特殊关系。与“日中有三足乌”的中原汉族神话不同,壮族神话中的鸟,是鸟图腾氏族女性首领,太阳,有女性、男性两种身份。参照人类历史从母系氏族社会演变到父系氏族社会的观点,带有浓厚女性主导色彩的《祭太阳歌》、《妈勒访天边》早期叙述产生的时间应比布洛陀造日月、射日神话要早,神话中着力刻画的、为了大家敢于站出来的孕妇形象,也是对女性能够孕育生命这一特殊现象的礼赞。相较而言,布洛陀神话中造日月的布洛陀,展示的是男性的力量与创造性,与《祭太阳歌》、《妈勒访天边》除了具有射日这个共同母题外,其余的母题并不相同。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学者都认为布洛陀的壮语本意中,“洛”就是“鸟”的意思,在“布洛陀-鸟-太阳”之间的仍存在着深层的对应关系。正如麦克·威策尔先生指出,创世神话中“天地分离之后,为了让新的世界可以适合人类居住,首先就需要光。”[6]太阳光的出现,是人类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有了光,人们才能去创造条件满足口腹之欲,饱暖之需。光的出现是人类生活展开的第一步。 二、“太阳鸟母”神话是对太阳的礼赞 太阳崇拜是壮族及其先民自然信仰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太阳朝升夕落,运行规律,它带来的光明为世人所期冀和崇拜,它的照耀对动植物的生长影响深刻。壮族先民很早就意识到了太阳运行对人类生活的重要性。尤其是进入农业社会,光照和稻作生产发生了直接的利害关系,然而,阴雨天时人们看不到太阳,有时太阳又暴晒似火,人们便认为太阳也有灵魂、有脾气、有着人的各种情绪。于是,人们逐渐抽象出一个太阳神的形象,将之奉为神明,衍生出相应的信仰以及艺术、文化内容。 壮族早期的艺术作品中流露出浓重的太阳崇拜色彩。如作为神圣器物的铜鼓上,鼓面中心位置常常铸有太阳形象,该形象由光体与光芒构成,恍如—轮光芒四射的太阳。在鼓面外围和侧面也都多饰有太阳纹。广西宁明一带赭红色的花山岩画,是壮族先民留下的瑰宝。有学者认为,“它是祈求日出的巫术仪式。岩画中有光束、无光束或中有‘+’形的圆圈,都是太阳形象,众人双手高举,做祈求日出状……是人们为了祈求日出而举行的模拟巫术仪式。”[7]岩画中明显的祭日遗迹包括3处,一处是三个人像对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做出顶礼膜拜的动作,一处是大型人像旁画有一个太阳,一处是太阳图像下画了一群手舞足蹈的人像,活力十足。[8]在新中国成立前,有些地区的壮人仍保留有悬挂“日月牌”的传统。 在西畴,早期的岩画艺术——蚌谷狮子山岩画上也能够看到对太阳的崇拜。岩画中第二组画中有一个16道芒纹的太阳、一个21道芒纹的午时的太阳,此外,还有对应的一个上弦月等图像;第三组画中也有太阳。据推测,狮子山岩画的年代大约在七千多年前。[9]如前所述,西畴太阳鸟母神话及节日祭祀更突出表现了对太阳的崇拜及礼赞。 在壮族地区,与太阳关系最密切的神话有两类,即造日神话与射日神话。射日神话在太阳鸟母神话中也有涉及。 在广西河池、云南文山一带流传的布洛陀神话把太阳出现的原因说成是布洛陀的功绩: 人类安宁了,但大地黑沉沉,只有天上的雷王不时闪出一丝光亮,有时他耍一下威风,劈下森林来,森林就起了大火,人们才有亮光。 大家找来布洛陀,不能老等天上的雷王来给亮光呀!于是,布洛陀决心造太阳。 布洛陀和大家商量:“我们要造什么样的太阳哩?” 有的说造一个像量米桶那样小就可以了;有的说,造一个像三脚灶的圆圈那么大才好。 布洛陀说:“造成这种东西怎么挂到天上去呢?”大家又在想,不知谁看到火塘上面那个吊着烘烤东西的竹篮,便说:“就造个像竹篮一样的吧!” 于是,布洛陀便和着泥巴,捏成一个像吊篮那样的东西,拿到天火里去烧,待到烧得红彤彤的时候,就找来一根铁链捆绑住,拖到山顶上,向天上一甩,那竹篮似的东西便抛向天空,挂在天上了。可这太阳被天上的风一吹,脸孔就变惨白了,也没有光芒。人们没有得到温暖。 大家又来找布洛陀。 布洛陀说:“要到海里去找蛟龙,扯他的眉毛和睫毛来才行。”于是,大家到海里见到蛟龙,便擒住他,扯下他的眉毛和睫毛来给布洛陀。 布洛陀又和着泥巴,照着火塘上烘烤东西的竹篮又捏成一个,把蛟龙的眉毛和睫毛在周围贴住,又拿到天火里去烧,待到烧得红彤彤的时候,又拿一根铁链来捆绑,拖到山顶上,向天空用力一甩,又把它抛到天空里挂上了。这回,这个用蛟龙眉毛和睫毛贴边的东西便能发出万道光芒来,人间不但有亮光,也得到温暖了。布洛陀前边做的那个脸孔惨白的东西就是月亮,后做的这个有光芒的东西就是太阳。[10] 造日月的母题在各民族神话、史诗中时常出现,在壮族麽经中也有神仙、王造日月的说法,但上面引述的神话突出了布洛陀的神力。首先,太阳、月亮的出现,为人类世界的昼夜、时间的运行制定出了一个规范,让人们的生活有了时间坐标,这是它们存在的第一层意义。其次,它们为人类带来的光明,尤其是太阳的光辉,对人们从事稻作生产等农事而言意义非凡。在射日母题中,太阳、月亮被进一步“拟人化”,它们不只是具有发光、发热特点的有生命体,和人一样,可以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有高兴、害怕、恐惧等各种情感。 壮族神话中造日月的情节叙述有时也和和射日神话联系在一起。如这则《特桄射日》[11]: 太阳和月亮在天空里,一个是男性,一个是女性,感到很寂寞,他们就结婚了,一下子便生下十个太阳来。 开始,太阳和月亮及儿女们轮流晒大地,每个晒一个月就休息。谁知太阳的儿女们轮流晒大地,每个晒一个月就休息。谁知太阳的儿女们个个都调皮捣蛋,竟一同来晒大地,搞得大地热得像一个火海,人们都受不住了。 有一天,有个名叫特桄的人出去打猎,留他的妻子在家舂米。她背着孩子在背上,一面用脚踏舂碓,一面用长竹竿来扫散落在舂碓旁边的米粒,谁知背上的孩子竟给太阳晒死了,害得她大哭起来,一气之下她用竹竿向天上的太阳直刺,结果竹竿也给烧着火了。 这时她的丈夫特桄打猎回来,一见自己的孩子给太阳晒死了,心里很气愤,就用箭向太阳射去,谁知十支箭射上去,都给太阳光烧掉了,他就去找布洛陀。 布洛陀叫他到森林里去找“埋恩”来做弓,用桄榔木来做箭,并且用狗血来泡。 特桄做好了箭,就一连向天上射了十支箭,十个太阳儿女们便落下海里去了。剩下太阳和月亮也害怕了,便到海里去躲起来,天下又黑暗起来。 大家来问布洛陀,布洛陀叫特桄到山上去看看,究竟太阳逃到哪里躲藏起来。 特桄爬到高山顶上去看望,见太阳躲在东海里面一个山洞里,怎么叫喊也不敢出来,怕特桄再射他。 布洛陀说:“你声音太粗,叫喊起来太凶,我看公鸡叫声就像唱歌一样,又响亮,又清脆,很悦耳,还是叫公鸡请太阳出来吧!” 于是,特桄叫公鸡去请太阳出来。 公鸡走到海边,下不了水,特桄又叫来母鸭,要母鸭驮着公鸡到海中心去。 母鸭驮着公鸡游到海中心,便对公鸡说: “我今天帮了你的忙,你将来怎么帮我的忙呢?” 公鸡说:“这样办吧,将来你下蛋不用孵,让我们家母鸡来帮你孵吧。” 所以后来母鸭不孵蛋,生下蛋来都是母鸡帮助孵的,因为它们早已订好了约。 公鸡在海中对着那个岩洞叫喊三声,太阳和月亮听到悦耳的歌声,知道不会加害于他们,于是他们又姗姗地升上天来了。 特桄问布洛陀说:“将来他们再生小孩怎么办?” 布洛陀说:“你把他们阉了吧,阉了就不会再生仔了,而且,规定他们三年才得见一次。” 于是,特桄把太阳和月亮阉掉了,并限制他们三年见面一次,要他们一个管白天,一个管黑夜。 所以现在三年有一次日食。 射日神话的起源有图腾说、历法说、日食与祭日救日等仪式说、“日晕”说等,尚无定论。“世界各民族的射日神话,集中体现了人类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状态下企图战胜自然力,控制自然力的斗争精神。相对于前述创世神话、造人神话、洪水神话等类型的神话而言,原始人对于自然的态度,在射日神话中有了一个根本的变化。他们再也不是神灵手中无足轻重的泥偶,也不再听凭神灵任意决定他们的生死存亡。在自然面前,他们再不仅仅是匍伏哀祈,而是试图运用自己发明的武器来加以抵抗。这一变化,可以说是原始人心理的一个历史性的转折。”[12]射日神话又具有区域性特征。据李福清的研究,环太平洋的神话中多通过“射日”的方式解决人和太阳的矛盾。比如向北到达中国北部的黑龙江、西伯利亚地区,向西最远到达印度东部,向南到达菲律宾、印尼。[13] 壮族的射日神话,也是壮族先民力图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改变自然的一种尝试。中国南方的气候,时而暴雨,时而日晒,不易生存。尤其是阴雨天气时,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太阳。于是,壮族先民更渴望通过行之有效的办法,解除太阳对人间的暴晒,让太阳保持温和的方式为地球提供光能。射日神话就是这种尝试最典型的再现。这种尝试带有早期仪式的影子。如《山海经·大荒南经》里关于太阳的一条叙述说:“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郭璞对此做出了注解,说羲和“作日月之象而掌之,沐浴运转于甘水中,以效其出入旸谷虞渊也,所谓世不失职耳”。羲和通过使用日月的模型,模拟它们在天际的起降、循环,以此保证日月的正常运转。这在古人看来是十分严肃的事情,只有这种模拟巫术的仪式做好了,日月的运行才不会出错,才能保证人间的风调雨顺。射日具有出浓厚的巫觋文化传统。 在欧亚大陆和南北美洲地区,唤日神话母题又有其他的变形:太阳藏起来是因为受到旧神的嫉妒(或者现在的太阳还没有被创造出来,或者它是最后幸存的太阳)或者它恼于受到的性骚扰;是神试着改善这种局势,通常和早期人类一起合作;他们派动物(有时候是和类人的)使者去探索、引诱太阳(光)的守护者;他们到达了太阳的地方,并使用魔法、诗歌、计谋来使太阳出来;关着太阳的洞穴、房间或盒子被打开了;太阳出来了(常常,是出于好奇);太阳被阻挡回去了,或者只是周期性地(一些天,某些季节);太阳光出现了,生命成为了可能;太阳看管着/黎明或犯罪者被惩罚了;或者被做出了一些交换。[14]在环太平洋尤其是中国南方地区,射日和公鸡唤日的母题相对更为集中。这在壮族神话中也是世界恢复常态的必要条件。壮族的射日神话生动地解释了太阳要躲起来的原因——英雄射日,并且与洪水神话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叙事结构。 在民间流传的射日神话中,太阳的数目也不一样,有九个、十二个等说法,此处引用的神话说是“十个”太阳。吴晓东先生说:“目前我们看到的各族日月神话中日月数目千差万别,那只是各族人根据本族对数目偏好的任意使用,并没有历法的依据,也找不到相应的叙事场景,只能认为是《大荒经》日月神话的变异。”[15]壮族民间流传的日月神话中,太阳的数目也受到各种观念的影响,并不存在一个标准。 从造日月、射日到太阳鸟母神话中的托起太阳或寻找太阳,可以看出壮族先民对太阳认知的变化与发展。人们把太阳的出现视为神祇的杰作,并感激它为人类世界带来的光明与温暖。但在日常生活中,身处亚热带地区的先民常为炎热的气候与太阳的暴晒所困扰,而时常出现的持续阴天、雾天又对农业生产活动、人类生活产生了影响,故而早期先民对于太阳的重要作用重新获得了深刻认识,并形成了“太阳鸟母”、“寻找太阳”等神话母题来强调太阳的特殊意义。 三、对太阳鸟母进行文化产业开发的建议 西畴太阳鸟母神话及其仪式是壮族太阳崇拜的突出表现形态,如何能够使这一壮族先民的文化传统继续传承,并进行合理、有效的文化产业开发,是我们应当深入考虑的一个问题。 在当前国家日益重视精神文明建设、文化传统保护与重建的大语境下,对太阳鸟母神话及其相关文化传统进行保护与开发,笔者有如下建议: 1、将传承太阳鸟母神话及相关仪式传统的上果村作为壮族传统村落进行保护,尽量保持上果村的壮族文化传统的表征留存。这些表征包括房屋、服饰、语言、生活用具、生产工具等,使外界对于上果村的壮族文化首先产生一个感性认知。 2、将太阳鸟母神话以书面、影音等方式进行传播,在学校课外书或者课外活动上讲述神话及相关传说,让子子孙孙都记得壮族历史悠久的口头传统并以此增加对民族的认同与自豪感。 3、从壮族文化传统中寻找特定的意向,设计太阳鸟母的标志或徽标,用以推进对太阳鸟母神话象征的强化,使不同地区来的人们能够对太阳鸟母神话产生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4、将上果村相关的祭祀仪式以艺术的形式通过舞台来进行展示,这既可以使前来上果村参观的人们能够一年四季感同身受仪式的风采,又能深入理解太阳鸟母神话及其传统的精髓。 5、要依托太阳鸟母神话及其信仰打造相关文化产业,必须开发一系列的文化产品,除了上述的影音资料、徽标等,还可以设计与太阳鸟母信仰相关的各种形象玩偶、钥匙扣等纪念品,出售当地的壮族服饰及各种生产、生活用具,以实现人们的消费需求。 原载《西部学刊》2015年第7期 [1] 王明富:《那文化探源——云南壮族稻作文化田野调查》,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8年,第86-88页。 [2] 王明富搜集整理:《乜星与太阳》,内部资料。 [3]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网站:《李福清院士第二次讲座:射日神话比较研究》,http://sfl.pku.edu.cn/show.php?contentid=1019. [4] 农冠品编注:《壮族神话集成》,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7,第205-208页。 [5] Michael Witzel, The Origins of the World’s Mythologie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P156. [6] Michael Witzel, The Origins of the World’s Mythologie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P77. [7] 何星亮:《中国自然神与自然崇拜》,第173页,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 [8] 广西壮族自治区文化厅文物处,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编:《广西左江岩画》,文物出版社1988 年。 [9] 黄懿陆:《西畴县蚌谷狮子山岩画研究》,内部资料。 [10] 农冠品编注:《壮族神话集成》,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7,第50页。 [11] 农冠品编注:《壮族神话集成》,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7,第50-51页。 [12] 陈建宪:《神祇与英雄》,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59页。 [13]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网站:《李福清院士第二次讲座:射日神话比较研究》,http://sfl.pku.edu.cn/show.php?contentid=1019. [14] Michael Witzel, The Origins of the World’s Mythologie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2,P.148. [15] 吴晓东:《<山海经>语境重建与叙事解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225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