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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显祖著作的新发现:《玉茗堂书经讲意》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郑志良
    摘要: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汤显祖的《玉茗堂书经讲意》一书,共十二卷,近二十万字,这是汤显祖研究《尚书》的学术著作,徐朔方先生笺注《汤显祖集全编》未收录。根据汤显祖弟子周大赉所作序言,知此书万历四十年刻于南京;再证以汤显祖书信,可知此书即为朱彝尊《经义考》中提到的汤氏《尚书儿训》,乃一书而二名。《玉茗堂书经讲意》出自汤显祖之手,非托名之伪作。汤显祖其他文章中也有对《尚书》内容的解释,可与《玉茗堂书经讲意》相互印证。
    关键词:《玉茗堂书经讲意》  汤显祖  《尚书儿训》
    关于汤显祖著作的收集与整理,一直是学界关注的问题。1999年,北京古籍出版社刊行徐朔方先生笺校《汤显祖全集》;201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刊行《汤显祖集全编》,是对1999年版《汤显祖全集》的增订,笔者也参与了增补佚文的工作。近日,由于研究工作的需要,对汤显祖的作品做进一步调查,发现汤显祖还有一部学术著作存世,却甚少为人提及,《汤显祖集全编》也没有收录,它就是《中国古籍总目》“经部·书类·传说之属”著录的《玉茗堂书经讲意》一书。[1]《玉茗堂书经讲意》,一函二册,明万历刻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全书共十二卷,卷一署“临川海若汤显祖著  男汤大耆尊宿甫、汤开远叔宁甫,门人朱玺尔玉甫仝校”,其余各卷皆署“临川义仍汤显祖著  男汤大耆尊秀甫、汤开远叔宁甫,门人朱玺尔玉甫仝校”。书首有汤显祖弟子周大赉所作序言,交代此书由来:
    汤临川先生书经讲意叙
    先生童年讲经,师傅为之辍席去。癸未,以《书经》登进士榜,名动中华。拜太常博士,迁南祠部郎。郎署去坊间为近,早有请经书意刻者,弗许,谓初入宦途,少年英厉之气未除,未可著解也。既而改平昌令,居数载,卧治之余,不闻为典谟训诰解者,谓方以政学为体认,不遽著也。未几,忤权贵,遂掷五斗粟隐归汝水。是时颇索五经遗旨,里缙绅如帅君谦斋、郭君青螺、邹君南皋、张学士洪阳皆劝为经意之刻,诺之未发也。日但寄兴声歌,以舒其平生豪迈之气,故《牡丹亭》、“二梦记”、玉茗堂词赋等集盛行海内,海内益想见其经意,而卒未启其椟。噫,岂其为王戎氏之李乎?非也,晦翁立注直于淳熙之载,凡以山川草木,鸟兽星辰,岁时举动,探之无言之先,究诸有言以后,试之人情世态之中,故久而后操作者之事。庚戌,先生始自玉茗堂谓两郎君曰:“予年来无事,一切情兴皆薄,将有事于《书》意刻。夫《书》以道政事,二十年为政于家,从前光景另是一番。”更取夙所编定者,益增修其未逮,壁经解于是乎成,且曰:“解,以破人之不解。若解中既作一解,解外复增一解,一人聚讼,千人莫决,此夫以多解恣惑也。予合讲、意而一之,特其中一字主张,或判时议于千里,此《春秋》书官书人。予生平所得力在此,小子勉夫。”壬子,以张、罗两先生在白下,屡有文集、经书意之请,乃付之剞劂氏。告成,命赉序其末。呜呼,管见乌能测海哉?姑述其数十年究心理学,得其精要,每不轻于著解也如此。此解中之意义微矣,解中之意义微矣夫!邑门人周大赉书。
    周大赉,江西临川人,是汤显祖的入室弟子,与汤显祖的关系非常亲近,据黄仕忠先生《“玉茗堂四梦”各剧题词的写作时间考》一文介绍,日本大谷大学藏万历间金陵唐振吾刻本《南柯梦记》、日本立命馆大学藏万历间金陵唐振吾刻本《邯郸梦记》都是周大赉校订的。[2]在这篇序言中,周大赉先是简单地回顾了汤显祖的科第与政治经历。汤显祖自小就有“神童”之誉,极为聪慧,他解经,老师常为之避席。因不阿附权臣张居正,迟至万历十一癸未(1583)汤显祖才中进士,而他所治正为《书》经,说明汤显祖对《尚书》一直都有深入研究。此后,汤显祖任职南京,因上《论辅臣科臣疏》被贬徐闻,量移迁遂昌令。忤权贵,辞职回家。序言中说汤显祖归家后,“颇索五经遗旨,里缙绅如帅君谦斋、郭君青螺、邹君南皋、张学士洪阳皆劝为经意之刻”,是指汤显祖师友帅机、郭子章、邹元标、张位等人都劝汤显祖把自己解经的著作刊刻出来,汤显祖虽答应了,但没有付诸行动,而是寄情词曲,以遣豪迈不平之气,于是《牡丹亭》、“二梦记”以及词赋作品风行海内。[3]这里有一处讲的不太准确,即汤显祖万历二十六年从遂昌辞职回家时,帅机已去世,他卒于万历二十三年,因此不会有劝汤显祖刊刻经意之举。居家十二年之后,即万历三十八年庚戌(1610),汤显祖对两个儿子说,自己准备完成《尚书讲意》的工作。此二子应是参与《玉茗堂书经讲意》校订的汤大耆与汤开远。[4]从汤显祖个人从政的经历来看,应该说他并不是一个成功者,从遂昌辞职回家后,汤显祖并没有彻底忘情政治,这从他诸多诗文与尺牍中都能看出来。汤显祖对于《尚书》的研究也寄托了自己的某种政治情怀,汤显祖称:“予生平所得力在此,小子勉夫。”自己的政治抱负和政治理想得不到实现,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更大的作为,而汤大耆、汤开远也没有辜负汤显祖的希望,他们二人后来皆出仕,且为政有声名。[5]万历四十年,《玉茗堂书经讲意》于南京出版,周大赉认为这是汤显祖数十年究心理学的结果。这种说法也让我们对汤显祖有一个更全面的认识。因为理学也称为道学,以前提到汤显祖,总会引用据称是他说的一句话“师讲性,某讲情”,[6]将汤显祖与道学绝然对立,周育德先生说:“近半个世纪以来,治文学史、哲学史和戏曲史的部分论者,在谈及汤显祖的哲学思想和艺术思想时,往往把汤显祖划到与道学家对立的营垒,甚至把汤显祖形容得与道学家势不两立。在‘文革’后期,以至有人把汤显祖划为与儒家对立的‘法家’斗士。时至今日,人们不会再把汤夫子称为‘法家’家了,但是,如何认识汤显祖与道学的关系,仍然是值得探讨的问题。”[7]看到《玉茗堂书经讲意》,我们发现汤显祖与道学的对立可能只是一个表象,而且也为探讨这个问题提供好的材料。
    周大赉在序言中特地引述了汤显祖对两个儿子所讲的话。汤显祖称《尚书》是一部关注政事的典籍,他希望两个儿子从《尚书讲意》中悟出一些为政的道理。序言中汤显祖训子一段话,让我们联系到朱彝尊《经义考》卷九十“书”著录汤显祖著有《尚书儿训》一书,[8]光绪《江西通志》卷一百“艺文略”根据《经义考》著录汤显祖撰《玉茗堂尚书儿训》。[9]《尚书儿训》应该就是《玉茗堂书经讲意》,这是因为《玉茗堂书经讲意》校订者不仅有汤显祖两个儿子,还有汤显祖的一个门人朱玺。朱玺,字尔玉,江西南丰人,《玉茗堂尺牍》卷五《与门人朱尔玉》载:“闻尔玉益贫,贫不失为尔玉也。唐宜之、傅远度、卓左车是秣陵三珠树,尔玉时往来否?《尚书儿训》梓成,幸惠百帙。身不能作尚书,犹欲以一经贻子也。”[10]汤显祖信中说《尚书儿训》在南京刻成,书刻成之后,朱玺还寄给了汤显祖一百册。而《玉茗堂书经讲意》有朱玺参与校订,也在南京出版,因此,这是一书而二名。只是朱彝尊《经义考》著录《尚书儿训》时,称“未见”,他有可能是从《玉茗堂尺牍》中获知此书的。
    在晚明时期,汤显祖的名气很大,一些出版商常借汤显祖的名头刊印书籍,因此冠以“玉茗堂”的伪书也不少。通过汤显祖自己的尺牍以及其门人叙述,我们可以确信这部《玉茗堂书经讲意》是汤显祖所著,而非托名之伪作。另外,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玉茗堂书经讲意》钤有“静远主人珍藏”、“邓拓珍藏”、“邓拓同志遗书”三个印章,静远主人尚不知为何人,而邓拓不仅是位著名的历史学家、诗人、杂文作家,同事也是一位著名的收藏家,他生前收藏有许多珍贵的古代书画珍品,其中最具影响就是苏东坡的《潇湘竹石图》。《玉茗堂书经讲意》由邓拓收藏,从文物收藏的角度看,也增添了版本的可靠性。既称“遗书”,当是邓拓于1966逝世之后,才入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的。
    《尚书》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历代以来对《尚书》注解的著作很多,在《玉茗堂书经讲意》中,汤显祖说自己“合讲、意而一之”,既吸收他人对《尚书》的研究成果,又有自己的见解在其中,因此《玉茗堂书经讲意》对《尚书》中每一句话都有大段讲解,以《虞书·尧典》的第一句:“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为例,汤显祖的“讲意”是:
    《虞史》叙尧事,曰稽古帝尧者,开太古之皇风,值天地之中运,其勋无远不至也,功无不至,是德无所不至也。其德亦有可名言者乎?言其德之内含,则齐庄严于宥密,可谓钦矣。而钦体虚灵,又何明也?钦明莹以含章,可谓文矣。而明体沉几,又何思也?然皆德性之精,钦体而明用,悉根于自有之中。钦明之极,文显而思微,一运以默成之德,盖尧能尽其性,故心不烦于收敛。机无劳于作用,而钦明文思,若天心之自运也,惟其心法之精,故其德之外露也。端拱以正南面,见其恭矣,而声色之恭非允也。揖逊以治天下,见其让矣,而形迹之让非克也。尧之恭嘿临朝,皆有孚以颙,若谦光下济,皆至虚以受人,盖实能其性,故见天下无一之敢忽,见吾身无一之敢慢,而笃恭至让,若天象之自流也,其身法之粹有如此。凡此皆德之光也,勋之本也。由是放之,则远而有外者,四表之地,远而无外者,帝德之光,尽东西南北,光辉被于其表矣。分立其位者,三极之迹;合同其化者,帝德之光。极上天下地,光辉格于其际矣。盖尧固未尝推而大之,天地万物,皆在尧一性中被格而为光,亦分内事耳。然非尧之钦,孰克臻兹乎?”
    在“讲意”中,汤显祖没有每个字作注疏,而是尽量将每句话的含义揭示出来,并作一定程度的发挥,整段看下来,他所阐释的《尚书》之意也十分清楚。
    在汤显祖的一些文章中也会引用《尚书》,他对《尚书》内容的解释也可以与《玉茗堂书经讲意》相互印证。如《贵生书院说》有:“然则天地之性大矣,吾何敢以物限之;天下之生久矣,吾安忍以身坏之。《书》曰:‘无起秽以自臭。’言自己心行本香,为恶则是自臭也。又曰:‘恐人倚乃身。’言破坏世法之人,能引百姓之身邪倚不正也。”[11]这里引用的是《商书·盘庚》中的一句话:“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乃心。”这一句在《玉茗堂书经讲意》中的解释是:“此申前宣。乃心也,夫不迁之害如此,今我命汝一其心,以诚连属,无起二三之秽恶以自取臭焉。所以然者,盖是非无两在,利害无两从。汝今既从我而将迁矣,使尔心不一,吾恐浮言之人又将秉间相惑,得以倚偏汝之身,迂僻汝之心。身心非所自有,而是非利害又且茫无中正之则矣,如起秽正以自臭,岂能臭他人哉?予命汝一者,使秽无从起也。”汤显祖“心性本香,为恶自臭”的议论应该是从他研究《尚书》中获得,他对“香”又有进一步阐发:“不乱财,手香;不淫色,体香;不诳讼,口香;不嫉害,心香。常奉四香戒,于世得安乐。”[12]另外,汤显祖对于“一”的解释应该是“一其心”、“一心一意”。此处释义与蔡沉《书集传》相类似:“尔民当一心以听上,无起秽恶以自臭败。恐浮言之人,倚汝之身,迂汝之心,使汝邪僻而无中正之见也。”[13]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此句作:“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乃心。”并解释“一无”为:“‘一’,同‘壹’,皆,都。‘无’,同‘毋’,不要。‘一无’,都不要,一点也不要。”[14]两相比较,后者似乎值得商榷。
    《玉茗堂书经讲意》全书约有二十万字,是一本厚重的学术著作,笔者只是简单地对它予以介绍,如果深入探讨,想必会引发更多问题。今年是汤显祖逝世四百周年,《玉茗堂书经讲意》的发现,无论是纪念汤显祖,还是研究汤显祖,应该说都有重要的意义。

 

注释:

[1]《中国古籍总目》“经部”,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255页。

[2]黄仕忠《“玉茗堂四梦”各剧题词的写作时间考》,《文学遗产》2011年第5期。

[3]周大赉的序言作于万历四十年,从他的行文中可以看出,所谓“玉茗堂四梦”、“临川四梦”的说法此时似乎还未出现。

[4]汤显祖一生育有四子,长子汤士蘧、次子汤大耆,正室吴夫人所生;三子汤开远、四子汤开先,续娶傅夫人所生。四子中,汤士蘧早逝,他于万历二十八卒于南京。

[5]关于汤大耆,《文昌汤氏宗谱》卷首“世传”《尊宿公传》载:“幼颖敏轶群,禀遵庭训,肄业成均,尽友天下才士。博观奇书,钩元咀华,语出惊人。屡试京闱不第,谒选得徐州同知。抚恤周至,处事明断,士民德之。职满寻请归养,杜迹不交公府。”汤开远,崇祯五年由举人为河南府推官,遇事直言上疏,颇有乃父之风,因惹恼崇祯皇帝,“命削籍,抚按解京讯治。河南人闻之,若失慈母。左良玉偕将士七十余人合奏乞留,巡按金光辰亦备列其功状以告。帝为动容,命释还戴罪办贼。……是时,贼大扰江北,开远数有功。巡抚史可法荐其治行卓异,进秩副使,监军如故。十三年,与总兵官黄得功等大破革里眼诸贼,贼遂乞降。朝议将用为河南巡抚,竟以劳瘁卒官,军民咸为泣下。赠太仆少卿。”(《明史》“列传”第一百四十六“汤开远传”)

[6]程芸曾对这种说法提出怀疑,参见程芸《论汤显祖“师讲性,某讲情”传闻之不可信》,《殷都学刊》1999年第1期。

[7]周育德《汤显祖论稿》(增订本),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434页。

[8]朱彝尊《经义考》,《四部备要》本。

[9]曾国藩修、刘绎纂,(光绪)《江西通志》,光绪七年刻本。

[10]徐朔方笺注《汤显祖集全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974页。

[11]《汤显祖集全编》,第1643页。

[12]《汤显祖集全编》,第2018页。

[13]转引自王春林《<书集传>研究与校注》,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69页。

[14]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910页。

 

作者简介:郑志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发表过专著《明清戏曲文学与文献探考》等。

 

原载于《文学遗产》201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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