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缘难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认识李长声,尤其当我还仅是距离他很遥远的一名读者之时。 那是一九九。年前后的事了。他早已东渡到日本,我则还是历史研究所里的研究生。彼时,两岸交流不算热络,我却已为北京三联的《读书》杂志着迷。着迷于其中的书话文章,以及黄裳、吴岳添、冯亦代、恺蒂、董鼎山、董乐山等人的专栏。当然,还有李长声,他的“日知漫录”是我每期必读的,无论谈日本出版过去与现在、新旧作家逸闻韵事、日本习俗掌故……无不让我倾心备至,深感断裂了的珠链终于又串接回来了。 或因家庭因素,我一直对日本充满好奇,自小爱读相关文章。尤其台湾六七十年代几位媒体驻日特派员,从乐恕人、司马桑敦,一直到李嘉、余阿勋等人的通讯,几乎就是读着长大的。这几位先生文采风流,无论政事文化,都可谈得丝丝入扣,雅俗共赏。八十年代中期,此诸老成接连凋零,报刊常见多为轻薄的“哈日”文章,双目曾经秋水洗的我,总觉得再没有什么可读,一手珍珠链环就此断裂了。 直到发现李长声,一试成主顾,黏着不肯走,从此四处搜索,乃热心《读书》了。 如果说小说像大屋,楼阁亭榭,纷然林立,曲径通幽,一间一间房走过去,怡然自得,最后登堂入奥,探龙颔而得骊珠,乃欢然呼归;那么,散文当如一扇门,尤其随笔(essay),总得有些启蒙光芒才算数。作者以他的渊博精深为读者开启一个世界,以他的识见观点为读者指点一条道路。通过这扇门,走上那条路,读者眼前乃明亮许多,胸襟遂复开拓不少。 李长声随笔之佳妙,正似推开一扇门,让人直接进入日本文化脉络,满目皆绿,触手得趣。樱花日出河豚鳗鱼羊羹清酒怎么来的?几时行事里居何地位?艺伎俳句汉字天皇君之代妙在哪里?与时推移今如何?更不用说一个接一个的作家名著,司马辽太郎的史观、藤泽周平的柔情、谷崎永井的时代之风、三岛川端的师生情结,这都还是出了名的“文学”范畴;至若涩泽龙彦的另类、鲁山人的狂野、大宅壮一的尖锐,“一亿日本尽白痴”、“年收的五倍,总算能买块墓地”……这可不是什么“日本通”都告诉你的“非文学”事项。除非真正入乎其中,得其肯棨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