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说:现实生活在心中发生“化学变化”才能构筑起自己的“心灵世界”;好的小说大概是越长越好;要让学生和网上自生自灭的文字完全绝缘;随着阅读力的成熟,所有人都将离开电子书—— 走进张炜的文学世界 2011年底张炜在岳麓书院 生于1956年,从24岁时开始发表小说的山东作家张炜,迄今已走过30多年的写作生涯,发表了近1400万字的文学作品。今年,张炜将自己的作品按“年编”形式分三个系列出版,分别为:张炜散文随笔年编、张炜中短篇小说年编、张炜长篇小说年编。曾与张炜有过多年合作、出版张炜获茅盾文学奖作品《你在高原》的作家出版社,将在本周的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重磅推出19本的《张炜长篇小说年编》,从《古船》《九月寓言》《外省书》,到《你在高原》的10部单行本,到2011年的《半岛哈里哈气》,囊括张炜的全部长篇小说。 作为一个创作量极大,小说、散文随笔、诗歌、文论无所不为的作家,张炜的长篇小说无疑代表了他文学创作的最高成就。他的每一部长篇小说,无不在对已逝和当下的时代进行着充满思辨的追忆和记录。在30多年的文学创作历程中,张炜对文学始终怀着赤诚、虔敬之心和挚爱之情。他孜孜不倦地大量读书,潜心于有难度的写作,在创造之路上不断地攀登与超越。他忧时伤世,同时深深热爱着一些事物,对土地、自然、友谊和各种美,有一种天然的柔情。这些,或许就是他30多年来始终葆有“神话般的惊人创造力”的精神源泉。 近日,本报记者就文学创作与阅读的相关话题专访了张炜。 记者:作为文学的小说,是否应该关注当下的社会热点?在您看来,作家应如何表现当下的时代? 张炜:我想,作家需要关注当下的社会热点,不论他在写什么题材,都会有好处。就具体作品的内容来说,应该是各种各样的,因为作家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会有自己表达上的兴奋点。即便是写时下的“热点”,也要有一个沉淀和转化的过程,要等待现实生活在心中发生“化学变化”,这才能构筑起自己的“心灵世界”。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和诗等,大概不能等同于通讯报道之类的写作。 记者:您的下一部长篇会有多长?大概什么时候出?当今流行快餐阅读,人们读书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但随着媒介的发展,小说却写得越来越长。怎样看待这一矛盾? 张炜:真正的文学读者不会以快餐的方式选择自己的读物。现在的读书时间应该更多,因为现代科技使人的日常生活变得更便当了,节省出的大量时间正好可以用来读书。问题是现在各种噪音太多、交织的信息太多,这往往会使人不安和浮躁,静不下来,所以有了时间也不会用,反而不能好好阅读了。这是当代生活最大的不幸。说到小说的长度,好的小说大概是越长越好,因为一般读小说的人都有一个体会:最不愿一本好书被读完,希望它长一些、再长一些。问题是这样有魅力的书还是太少了。我已经四年多没有新的长篇小说出版了,这很正常。 记者:古代写诗有“两句三年得”,曹雪芹写《红楼梦》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但是现在作家出书速度似乎很快,读者也希望不断看到他们喜欢的作家推出新书。但在我看来,小说是“时间的艺术”,需要时间发酵、酝酿、去除杂质才能有味,才会出精品。您认同吗?您的写作过程是怎样的?是伴随着痛苦的思索还是酣畅淋漓一气呵成? 张炜:一般来说,一本长篇小说应该在作者心里发酵很长时间,这绝不能是急就章。我个人的习惯是,一部长篇小说要放在心里十几年,然后才可以动笔。就是一部短篇小说,我也会放在心里几年甚至十几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当然,一些不同的小说会同时放在心里,哪一部成熟了就先写哪一部。 记者:如何培养起孩子、学生的阅读兴趣,而不仅仅是浏览微博等零碎的信息? 张炜:经常在网上看一些电子的东西,除了万不得已或工作需要,或许会是一种可怕的磨损。现在的网上文字,除了转载的一小部分诗性作品和其他经典,其中的绝大部分就品质来说是极其芜杂和讨厌的,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需求,沉在里面是最无聊的事情。但每个人就这方面的要求,严格程度会是不同的,如果让我选择和建议,我就会让学生与它们完全绝缘,只去读纸质印刷品中的经典部分。一代代积累的中外经典已经读不完了,为什么还要去读网上这些自生自灭的文字? 记者:纸质书会被电子书取代吗?您有没有尝试过电子书阅读? 张炜:就文学作品来说,我从来不看电子书。电子书并不是书,而是存贮文字资料的某种方式,是为了检索方便。真正的书只能是纸质印刷品,它永远不会被所谓的“电子书”替代。有人可能说年轻人习惯于读电子书——那是因为他们太年轻了,或者是因为缺少更好的阅读条件。相信随着阅读力的成熟,所有人都要离开电子书。 记者:今年北京国际书展上,山东作家群将以整体面貌与读者见面。您认为山东作家群有什么共性的特征?他们和河南、陕西作家群,以及南方的作家有什么区别? 张炜:山东作家分东西两个部分,西部的受儒家文化影响大,是比较单一的文化。东部作家既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又有齐文化的深刻熏陶。这两种作家是稍稍不同的。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受儒家文化影响较深,因为这里是孔孟之乡。齐文化与儒家文化不仅不同,而且还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立的。齐文化是一种实用主义、商业主义文化,也是一种开放的海洋文化,比较浪漫。而儒家文化是最反对实用主义的。 记者:山东的传统文化对作家创作有何影响?对您个人影响最深的是什么? 张炜:儒家文化有强烈的入世性,对商业主义实用主义怀有相当大的警醒。这使山东的作家能够质疑时下的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这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的文学格局就看得出来,那时的山东作家是在所谓的“改革题材”创作中最早发出不同声音的。儒家文化对我当然有重要影响,但因为我出生在山东东部,也在不知不觉间受惠于齐文化。 记者:您在万松浦书院讲学,在您看来,文学创作,哪些是可以教授的?哪些是无法教授需要学生自己去体悟的? 张炜:写作者要多听多看,这统归于后天的学习。学习是没有止境的。只要是属于后天的学习,都是可以教授的。但是一个人的敏感力、联想力、浪漫的情怀之类,都属于先天赋予的能力,这是不可以教授的。所以说严格讲,真正的作家艺术家是不能够培养和教育的,因为构成并区别于他人的最重要的特质部分,是难以靠学习来获取的。但是这样说并不等于否定文学教育的意义,因为后天学习的重要性怎么估计都不过分,没有这种学习,很可能先天最重要的特质就不能被认识,不能被激发。 记者:您应该不止一次参加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参加这样大型的图书活动有何感想?您有什么建议可以让这样的书展办得更好? 张炜:作家在这样的场合听一听看一看自有好处,这是写作生活之外的另一种生活,这种生活场景不同于其他,作书的人接触与书有关的人与事,接触书,会产生职业上的某种感慨。写作者在书展期间多交流,多谈论书,只要不是太累,会是相当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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