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类多方位融合 近年来的散文写作者在表达诉求上,已经截然分明地和以往年代里的那些似乎只是在清浅单薄的抒情、记叙、议论、感悟的维度上款款漫步的“散文家”,划清了界线,拉开了距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含混、更丰富、更复杂的精神面目、文化身份和思想企图。这类写作从旧的纯文学、纯艺术领域蔓延或游弋到了更广的社会生活场域。 在网络化特征日趋深广的社会生态,从外部把散文式的书面表达和信息交流风尚调动、激发起来并且全力扩散的同时,“专业化”的散文写作也正经历着急剧的内部重构。专门的文学期刊、文学图书和文学网络媒介上推出的许多标明为散文的新作,都在艺术手法的运用、话语套路的选择和文体生成的机理等篇章架构的显隐各个层面,呈现出一种兴冲冲的竭力吸取和积极融合其他文体要素的姿态。由于这样一种姿态,映衬在文本背后的那一个个散文写作者的形象,也相应地显露出:他们在表达诉求上,已经截然分明地和以往年代里的那些似乎只是在清浅单薄的抒情、记叙、议论、感悟的维度上款款漫步的“散文家”,划清了界线,拉开了距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含混、更丰富、更复杂的精神面目、文化身份和思想企图。就其功能和效应而言,这类写作事实上从旧的纯文学、纯艺术领域蔓延或游弋到了更广的社会生活场域。 这方面的典型表现,是抛开传统的散文辞章技巧和话语套路,采纳或借用社会学田野作业、史传方志、乡邦文献、人文地理调查等非文学体裁的书写方式,直接向现实沉降、深扎。在读硕士、博士研究生等学术“青葱”族的春节、假期回乡记,底层打工者的自叙传、自画像、自我表白体写作,被媒体运作包装成闪亮一时的“网红”现象之余,也点滴积累、聚沙成塔,实实在在地搭建起了连接文坛上下、贯通专业内外、输送民间人才和社会资源进入文学生产中心和文体创制腹地的阶梯。 类似的向下沉降和大面积浸润式的文体形态与写作者身份的融合趋势,在上世纪90年代至新世纪开初十余年里持续活跃的学者散文潮流中,有更低调、更深沉但更值得关注的表现。这就是从中西部县镇乡村到东部沿海发达地区、从记述常年下乡蹲点的见闻和思考到描摹大半生驻守边陲团场的人事遭逢,南北东西,四面八方,散若群星似的闪现着一些出自基层党政干部的散文写作。按狭窄刻板的理解,这些写作者算不得学者。但任何一个对了解我们眼前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真切细腻的发展和变化的脉动,抱有起码的诚意和朴素的热情的人,如果能安下心神细读一部分这些人所写的不但不遮掩自己的干部身份反而比在工作环境中更坦率、更诚恳地倾吐和梳理自己的职业经验的散文,那么,就很容易感觉到,这也是一种学者散文,一种深深切入鲜活社会现实的学者散文。 它们的作者,虽然并非身居学院、高踞讲坛的学者,但却是社会治理正成为最大的学术课题和实践课题的当今时代里,真正行动在社会治理的前沿地带的知行合一的学者。正因为他们置身基层,所以他们面对的大多数问题,都是在现成的政策条文里找不到答案的极琐碎而极实际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的难度,往往也正是系统性和全局性的社会治理的难度。透过这种貌似另类、实际却触碰着时代大课题的学术散文,我们不仅能看到各种社会问题的现象纹脉,更能在作者实打实的经验披露中介入深度把握和思考解决这些社会问题的具体繁复的生活情境。这种沉静、低调的稳扎稳打的散文写作,在致力乡村建设和三农问题研究的一批学院派知识分子中,也有持续的推进。 与此相关而贴传统文学较近的,是作家型知识分子的社会问题或社会纪实类散文写作。这一脉写作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早有先驱。近年它的新发展,集中在家族史、民族志、自然生态、宗教文明、城市地理、艺术史和博物学等新的题材取向上的开掘整合。如张承志对伊斯兰和蒙古文化的深描,已远远跨出民族和国家的疆界,尽显国际格局;格致的满族民族志书写,关联了个人成长和家族史,也穿插了多种体裁;叶广芩的秦岭采风,细切温厚,交叠跨地域、跨民族认知,饱含人文关怀。此外,祝勇对故宫艺术史的人格化和精神化重塑,宁肯把中关村和北京老城区投射到新中国志的文体维度上的开拓,金宇澄回望父辈铁血时代曲折传奇的小写大时代的尝试,台港作家和海外华文写作者从述史中重新发现和确立自我和家国认同的努力,都颇具新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