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太快了,文学有点跟不上。文学喜欢慢,喜欢不慌不忙地走,喜欢看看周围的风景,喜欢与陌生人拉拉闲话,喜欢偶尔停下来凝视一朵野花,喜欢与一只鸟儿对话,喜欢打个盹儿做个梦。但世界却直奔目的地,上了高铁、上了飞机、上了信息高速,绝尘而去。文学只能远远地落在后面,大声地喊:小心!危险!世界听不见,或者假装听不见,甚至在心里鄙视、嘲笑,依然一路狂奔。 文学从来没有这样落伍,这样被轻视过。 100年前的鲁迅时代,文学还扮演着更夫和启蒙者的角色,嫌世界太慢了,太沉寂了,对着世界大声地呐喊,大声地疾呼,快醒醒,再不能沉睡了,再不能过那样的日子了!喊了几十年,还真喊出了一个新世界。当然了,新世界的诞生是用了无数的鲜血和生命,但文学在其中也功不可没。 自恃有功的文学,到了1949年以后,却失去了自己的角色。人们似乎都醒过来了,用不着唤醒者了。文学不大适应新角色,有的逃避了,钻进故纸堆里去了;有的则成了世界的小跟班,言不由衷地说着谄媚的话。 上世纪80年代,文学又找回了启蒙者的角色。揭伤痕,露疮疤,否定过去;说改革,谈发展,展望未来。文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有引领潮流舍我其谁的气概。但仅仅10多年,世界就走到前面去了,文学又一次被甩开了。文学还在茫然,还在叹息的时候,世界走得更远了,变得更加光怪陆离了。文学无法引领世界;无法赶上世界,与世界并行、对话;甚至无法把握当下的世界了。 对当下的时代,不光是文学,甚至连哲学和社会学都无法准确把握。人们只能笼统地说,这是个大时代;或者说,这是个小时代。谁也无法给这个世界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无法用一两个词语概括时代的本质特征,只能用一大堆的词语来描述表象,说这是个物质丰富、信息发达、文化多元、变化急速、生机勃勃的时代,说这是个文化断裂、伦理崩塌、信仰扭曲、精神空虚、非常压抑的时代。怎么说似乎都能说得通,怎么说又都说不准。按理说,文学应该喜欢这样的时代,时代的纷繁能给文学提供丰富的资源,但实际情况却是,文学只看到了一些破碎的、零散的东西,就像一个孩子远远地看到地上在闪光,以为是什么宝贝,跑到跟前,却发现只是一块碎玻璃。 其实,文学总是怀念过去的时代,或者期望未来的时代,而对当下的时代充满警惕。在文学看来,任何当下时代都是不完美的,所有当下政策都是有缺陷的。所以文学总是冷眼看着时代和政策,总是发出质疑的声音。过去的时代也许并不美好,但文学总是深情地回望着,充满感情地追忆着、述说着。即便是历史中不可逆转的悲剧,文学也总是会献上一曲挽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