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去的过程中,中国当代文学已经迈出了一大步。记得20多年前,我们的作品只是作为西方学术研究的对象,印数不过一两千册,到如今,在国外已经完全是市场化运作了。在我看来,我们要迈出的下一大步,就是在市场上取得更好的成绩。 从我个人的作品来说,这个成绩还算不坏。我最早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在海外已经有十七八个译本了,其中约2/3都是从中文直译的。其中在德国和美国推广的程度最高,往往在首印之后还会有加印。欧洲人有开车时听小说的传统,因此《尘埃落定》还曾经出版过8000套CD,这件事情也让我感到中国文学在当地确实有了一定的市场,有一定的影响力和流行度。 既然是市场化运作,宣传推广就十分重要。以前我们往往更重视翻译,认为一本书能在国外产生多大的影响力,取决于翻译的水平,但光有好的翻译还不够。在国外,大多数读者对我们很陌生,他们对作品的判断与兴趣,都源自宣传。我没有经纪人,因此,译者的经纪人也会成为我的经纪人。在一些国家,有的译者虽然翻译得很好,但宣传运作不够,小说的知名度就不高。 我作品中的藏族文化背景,增加了翻译的难度,也使外国读者更难读懂。再加上西藏问题是一个敏感的政治问题,不少西方人对于藏族都有着歪曲的想象。于是,在国外的读者交流会上,经常遭遇一些所谓“搞政治”的人的非难。其实不仅是藏族题材,几乎所有中国作家都有过这样的遭遇。在不少偏激分子看来,凡是中国的体制内作家,书中内容都有政治宣传的图谋,他们不把中国文学当作文学。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还是有不少真正的文学读者。他们大多对中国文化有一定的了解,即使遇到一些误解,但是听到我的解释之后,往往能够马上接受并修正原来的观点。一般来说,小规模的、作家私人受邀的交流活动,几乎都是这样的文学读者,比如国外大学举行的学术交流或出版商策划的宣传活动。而大型的活动和政府组织的活动,参加者的目的则不那么纯粹。 遗憾的是,中国有那么多优秀的作家,在海外有一定知名度的还只是少部分,其余作家很少有机会受邀参加私人性质的交流活动。因此,我认为,想让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走得更远,对翻译项目的资助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应该支持作家主动加强与外国作家、学者及出版界的联系。 对外交流,也让我看到了中国文学发展中的一些不足。不少西方经验,或可借鉴。 在国外,图书上架前往往有长达几个月的预热期。书评是宣传中的重要环节。出版商会把样书寄给专门的评论家,评论家则从中挑选自己感兴趣的来阅读并撰写书评。值得一提的是,国外的评论家是一个独立的职业,不像国内搞评论的往往是学者或教授。另外,评论家与作家往往互不熟识、并无私交,评论起来也更容易做到客观公正、不留情面;而在国内,双方却保持着一种“甜蜜”的关系,使评论中的褒扬远多于批评,缺乏力度。这样的文学批评,显然不利于文学的发展。 另一个明显差距,在于整体的文化氛围。在大多数国家,各个城市的文化氛围都比较浓厚,即使小城镇也有相当的底蕴与视野。我曾去过瑞士的一个小城,只有8000人,却敢召开国际文学大会,每年邀请一个国家的作家前往。当地仅有一间旅馆,床位有限,以至于部分参会者只能住在居民家中。相比之下,国内各城市之间文化氛围的差距非常大,只有几个一线城市才能经常见到此类活动。甚至我感觉即使一线城市之间都有差距,文化资源越来越多地集中到北京等地,发展太不平衡。如果这些问题能够得到解决,中国文学一定能发展更好、走得更远。 (作者为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本报记者周飞亚采访并整理) (原文标题:加强交流才能走得更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