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教授去年10月辞世的时候,我不曾读到任何中文的报道。在美国也有学者抱怨,说他的死讯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因为当时的传媒正热衷于施瓦辛格竞选州长的戏剧性进展。这对波兹曼来说可能并不是遗憾却反倒是安慰,因为这恰恰验证了他的理论。早在1985年,他在《娱乐至死 》一书中就曾预言,政治竞选将越来越多地采用好莱坞的娱乐模式,而传媒将蜂拥而至。电脑档案里还留存着波兹曼几年前的电子邮件,最近看到《娱乐至死》与《童年的消失》的中译本出版,心中倍感释然。 1954年波兹曼还是在读的研究生,遇到了当时还不太出名的英文教授麦克卢汉,获得极大的启迪。从“媒介即信息”发展出“媒介即隐喻”的论题,他在麦克卢汉终结的地方开始新的探索历程,并且建树卓著。20多部著作使他享有世界性的学术声誉,被认为是当代最重要的传媒文化研究者和批评家之一。 波兹曼的“媒体即隐喻”试图揭示,媒体具有一种隐蔽的却是强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媒体的特定形式会偏好某种特殊的内容,最终会主导文化的特征。而我们正在从以文字中心的“读文时代”走向以形象为中心的“读图时代”,其中电视主导的图像传媒形式将使娱乐支配整个文化的走向。 《娱乐至死》的前言以两个著名的“反乌托邦”寓言开篇,一是奥维尔的《一九八四年》,一是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波兹曼指出,奥维尔所担心的是强制禁书的律令,是极权主义统治中文化的窒息,是暴政下自由的丧失;而赫胥黎所忧虑的是我们失去禁书的理由,因为没有人还愿意去读书,是文化在欲望的放任中成为庸俗的垃圾,是人们因为娱乐而失去自由。前者恐惧于“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后者害怕“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 波兹曼想告诉我们的是,奥维尔的预言已经落空,而赫胥黎的预言则可能成为现实,那将是一个娱乐至死的“美丽新世界”。 淹没在今天这个充斥了图像的世界,我们还有可能幸免于“娱乐至死”的命运吗?波兹曼最终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而是用“赫胥黎的警策”予以告诫。 前几天,一个热爱电脑的年轻朋友,执意用墨水笔把字写在纸上,装入信封贴上邮票,寄给我。这是很久以来我从电邮信箱以外的途径、从邮递员那里收到的信,一种原初意义上的信。我不知道,在这个城市中,还有多少这样用笔写信的“稀有动物”。但无论如何,读图的时代里总还有人在写字,总还有人在读书,这或许就是希望所在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