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妤的名字在中国文坛与那种精美的散文联系在一起,读过她的散文,很少有人不为之赞叹,这使斯妤的小说之名被掩盖住了。最近看到中国青年出版社推出一套印刷极为精致的《斯妤作品精华》三卷本,其中的小 说卷引起了我的极大好奇。读斯妤的小说,我有一种久违的感动。我面对的是一种纯净的文字,它平静自在地流进生活的那些细微末节,经历过细致的纠缠,终于使你觉出生活别样的质感。“做文字的情人”,这是斯妤对她的写作生涯说出的誓言,可以感觉到这句话的分量,也可以感觉到这句话是如何凝聚在她的散文与小说的书写中。她的小说并不着眼于宏大的叙事,或复杂的方法,而是回到文字,那种纯净的文字就把生活写透。 很显然,斯妤的小说具有“散文化”的特征,但仅仅认识到这一点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她的小说的“散文化”具有显著的个性特征。读她的小说,会让人想起“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种诗意。斯妤的小说首先具有一种回到日常性的自在与明净。她的小说并不刻意捕捉重大事件,也没有惊天动地的行动,她笔下的人物都是平常普通的小人物,经常是一些气质高雅的女性,自怜自爱,不想反抗生活,但又想超凡脱俗。《浴室》写的是浴室里的幻想以及对浴室的幻想。主人公布依是一个颇为自爱的知识女子,她对浴室里的那个既古怪又安详的符号不断产生种种幻觉,这个符号使她产生被分解、被打碎、被重新筛选组合的感觉。她显然正在经受着内心的矛盾斗争,这种心理被斯妤采取了象征手法加以表现,现实的复杂局面被改换成一种单纯明晰的心理活动,这使斯妤的小说能够保持一种洁净的状态。这篇小说像是对一个梦境的描写,最后的“醒过来”呼喊具有双重意义。可以看出,斯妤的小说叙事就是这么精巧,这么简明扼要地在日常生活世界里穿行,如此质朴,随意,但却是意味十足。这种纯净与质朴决不等同于简单,实际上,斯妤的小说在那种自在性中,总是隐含着一丝丝的锐利和荒诞,这就在一种平静中透示出活力。例如《出售哈欠的女人》,讲述一个农村妇女到城市被强迫出售哈欠赚钱的故事,这无疑是一个具有荒诞感的故事。那个骨瘦如柴的流浪女人,无依无靠来到城市,被一个男人支配去出售哈欠,各式各样的人居然都被吸引来购买,此项生意出奇的好。最后女人似乎突然清醒过来,她要成为老板,让那个一直支配她的男人处在被支配的地位,经过一段时间的角色互换,女人还是要回到她原来的状态中去。不用说,斯妤在这里深刻地批判了现代城市文明高度功利的异化本质。 在斯妤灵巧轻盈的叙事中,包含着一种力量,不经意的力量,像是绵里藏针。那就是她的叙述经常发生突变,随意转折和断裂。不管是她的那种单纯平静的叙述,还是她的这种不经意的变化和转折,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反常规小说的,更准确地说,是反主流小说叙事的。《红粉》中的那个雨凝将笔名取为“红粉”,她的消失使小说出现转折,随后在她的隐匿中小说的叙述向着另外的方向发展。在这一点上《出售哈欠的女人》最为突出。那个流浪女人的故事不时发生变异,既随意又具有转折的张力,它们像不断打开的扇面,变化与转折处理得相当出色。当然,那些变化经常与幻想有关,它们以类似魔幻的形式出现,如《风景》中的“热水袋”在叙事中所起的作用,有时候就是依靠这些魔幻似的物件,斯妤就可以找到推动叙事变化的支撑力。 总之,斯妤凭着个人的体验与感悟写小说,有的是那种轻松自如,那种自由自在,她的那些看上去颇有点怪模怪样的散文化的小说,那种从单纯中透示出的意味,更接近小说的本质,像是一种更为纯朴的小说。因为这种书写———做文字的情人,是一种纯粹的文字书写,是内心、想像、感悟与文字的共同显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