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
    1962年夏天，从佛罗里达古巴难民嘴里传来的消息使纽约州参议员基廷感到不安：7月2日，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弟弟劳尔（古巴的武装部长）曾到过莫斯科；同月下旬，古巴港口的活动有明显变化，大批苏联货船驶抵深水港马里埃尔，每条船上都乘有大批苏联技术人员。据佛罗里达州的古巴难民说，他们目睹成队的卡车拖着用防水帆布包着的长管状物件。卡斯特罗的私人飞机驾驶员在哈瓦那一家酒吧里夸口说，古巴现在已经有了装着核弹头的远程导弹。于是，基廷在一连串演说中警告：那个岛上正在建造远中程导弹发射场。
    但政府表示怀疑。苏联人从不曾在其他国家设置导弹，即便在东欧国家也没设置过。而且古巴离苏联遥远，美国能够迅速地截断它们之间的交通运输线。中央情报局的人员也都抱同样的看法，他们认为那些管形物件是萨姆导弹——曾在苏联境内击落U－2飞机的那种地对空导弹。这是防御性武器，用不着担心。然而中央情报局长约翰·麦科恩不同意大多数人的意见，他蜜月旅行后回到首都，得悉一个月来没有对古巴西部进行空中侦察，原因是在那里发现了萨姆导弹设施，谁也不愿意冒被打下来的风险。麦科恩说，这个险非冒不可。10月14日清晨，两名空军少校飞往古巴西部。回来后，五角大楼分析中心的专家们开始研究他们拍摄的每一张照片。圣克里斯托瓦尔附近已经修起一片梯形场地，场地的四角都有萨姆导弹发射场，保卫着一座发射台。照片中看不到弹道导弹，然而分析人员却能认出有导弹转运、装配和发射装置。
    那是1962年10月15日，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麦乔治·邦迪决定第二天再向总统报告。他在后来给总统的备忘录中写道：“考虑到你在今后若干天内即将面临的一切，我觉得你当时应做的最好准备，莫过于度过一个宁静的晚上并好好睡上一夜。”次日，为期13天的危机开始了——
    1962年10月16日，星期二
    邦迪向肯尼迪总统报告俄国人在古巴设置了进攻性导弹的情报，总统吩咐召集政府主要成员上午11点3刻到内阁会议厅开会。参加这次会议的，除了肯尼迪兄弟外，还有邦迪、麦克纳马拉、国防部长吉尔帕特里克、国务卿腊斯克、中央情报局的麦科恩、马歇尔·卡特将军等，另有迪安·艾奇逊等三名已不在政府里供职的人。这些人将作为国家安全委员会执委会的成员。技术专家送来的报告表明，再过十来天，圣克里斯托瓦尔发射场便可供使用。而这一工程完成后，美国在遭到袭击时的报警时间将从一刻钟缩短到两三分钟。总统下令增加U－2飞机的监视。这时大多数人还都感到只有一个对策：对导弹发射场进行一次空袭。
    10月17日，星期三
    为了保持外表的镇定，总统仍按原定计划前往康涅狄格州为民主党候选人竞选；而执委会在国务院开会。这时又发现在哈瓦那附近以及古巴东部的雷梅迪奥斯，设有远中程导弹（2200英里）发射场。远中程武器的准备工作将于12月1日完成，这就是军界所说的“第一次打击”武器。大多数人依然赞成空袭。麦克纳马拉提出了另一种方案：对古巴实行海上封锁。轰炸和封锁都是战争行为，但空袭会炸死大约两万五千名古巴人以及数目难以估计的苏联技术人员，这几乎难免要同苏联打一场全面战争。封锁的好处在于，至少在最初阶段可以避免流血。
    10月18日，星期四
    美国情报界估计，当前在古巴的武器大约相当于苏联全部洲际弹道导弹发射能力的一半。麦克纳马拉继续为他的封锁政策辩护，国务院一位法律顾问回顾到富兰克林·罗斯福“隔离侵略者的讲话”，建议把封锁叫做“隔离”。执委会逐渐倾向于这一办法。
    10月19日，星期五
    执委会开会，决定要求美洲国家组织对封锁表示赞同。
    10月20日，星期六
    肯尼迪总统决定同意封锁。——美国战术空军指挥部司令官告诉他说，大规模空中偷袭未必能消灭古巴的全部导弹发射场和核武器，这使他对封锁不再有丝毫犹豫。
    10月21日，星期日
    肯尼迪总统给赫鲁晓夫写信，这信将连同他的演说稿副本一道送去。
    10月22日，星期一
    下午5点，总统会见两党国会领袖。外交方面分别向各国外交使节做了情况简介。下午6时，腊斯克与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会晤。多勃雷宁从屋里走出来时，惊慌失措（美国官员后来相信，多勃雷宁事先并不知道古巴导弹的事）。肯尼迪总统下午7点的演说，所有电视台和广播网同时播送。他警告赫鲁晓夫：从古巴发射的任何导弹都将被认为是苏联向美国的袭击，必将招致美国对苏联的全面的报复。企图闯越封锁线的任何船只，都将被美国海军击沉。并郑重声明清除这一核威胁将是他“坚定不移的目标”。演说完毕，他收到麦克纳马拉写的报告：为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已准备了足够向古巴的目标发动2000架次攻击的军用飞机，由9万名海军陆战队和伞兵组成的入侵队伍，以及25万人的增援部队；估计在入侵行动中，美国的伤亡数将达2.5万人。
    10月23日，星期二
    美国人最为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在莫斯科，足足13个小时没有任何反应。随后美国驻苏大使接到一份照会，否认设在古巴的导弹用于军事目的。这份照会被理解为赫鲁晓夫措手不及，以便考虑对策。即便如此，肯尼迪总统仍签署了封锁的公告：明晨生效。上午9时，美洲国家组织会议以18票对零票通过了这项议案——只有乌拉圭弃权。但U－2飞机新拍摄的照片表明，古巴的发射场修建工程仍在继续进行。肯尼迪总统开始紧张起来，老是紧锁着眉头。
    10月24日，星期三
    上午10点：封锁线已展开。位于纠察线前哨的是13艘驱逐舰，然后是两艘巡洋舰，每艘侧翼各另有两艘巡洋舰——总共19艘。朝它们驶来的是25条俄国商船，其中两条距纠察线只差几英里了。一艘俄国潜艇进入两条商船之间随同前进。在华盛顿，执委会等待着第一次阻截的发生。
    由辅助U－2飞机对古巴进行特殊低空侦察的飞机所拍回的照片表明，地面上的工程仍在加速进行。8——10个导弹基地，每个基地约有4个发射架。还有20架以上尚未拆箱的，能够向美国投掷核弹的伊柳辛－28轻型喷气轰炸机。几天之内，有几座发射台就可以用来作战了。
    在联合国，吴丹秘书长给肯尼迪和赫鲁晓夫发出了内容相同的信，敦促双方在两三个星期内停止封锁和运送武器。在苏联人同意拆除并迁走导弹基地之前，肯尼迪拒绝谈判。在莫斯科，美国实业家威廉·诺克斯被邀到克里姆林宫，苏联总理说有个信息托他转达给华盛顿。他发现赫鲁晓夫几乎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
    第一线希望出现在上午10点32分。20条苏联货船在海上停了下来，其中12条掉头了。
    10月25日，星期四
    上午8点，公布隔离后22个小时，在海面上第一次拦截住一艘俄国船。声明船上所载全部是石油后，该船获准穿过封锁线。总统规定一定要给各船船长充裕的时间以便他们能向莫斯科请示。
    10月26日，星期五
    早上7点，美国驱逐舰“小约瑟·肯尼迪”号在拿骚东北方的公海上让“马卢克拉”号货船“停车”，接着美国水兵上船对它进行了搜查。这件事表明，莫斯科已指示苏联船长接受检查。尽管如此，执委会仍十分不安：在古巴，俄国人仍在拼命继续地干着。为此，罗伯特·肯尼迪通知多勃雷宁大使说，总统的克制最多不超过48小时。危机第一次真正突破是在下午1点半。美国广播公司采访国务院的电视评论员斯卡利接到苏联大使馆参赞亚历山大·福明打来的电话，请他十分钟之内到西方饭店碰头。福明说他想知道国务院愿不愿意考虑就三项条款达成协议：在联合国监督下从古巴撤除导弹；让卡斯特罗做出保证，今后不再接受进攻性武器；美国保证不侵略古巴。7点35分，两人又在希尔顿饭店碰头。斯卡利告诉这个俄国人，美国政府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下午6点（莫斯科凌晨1时），赫鲁晓夫的一封感情激动的长信开始传送到美国国务院。苏联总理第一次承认在古巴有俄国导弹。他说只要肯尼迪答应不进攻古巴，可以把古巴境内的武器撤除或毁掉。晚上10点执委会开会，决定把它当做正式照会予以接受，并于次日晨答复。
    10月27日，星期六
    危机的高峰。致赫鲁晓夫的回信草拟未毕，莫斯科广播电台就广播了赫鲁晓夫致肯尼迪的第二封信。作为撤出导弹的条件，他要求撤除北约在土耳其的导弹基地。这第二封信不仅内容上与第一封有所不同，文风也不似赫鲁晓夫，像是由一个委员会集体草拟的。此时遭到的另一个打击是美国一架U－2飞机在古巴上空被打了下来，这说明导弹发射场的萨姆导弹基地已经投入使用。三军参谋长建议星期一对古巴发动空袭。执委会里，除总统外，都认为舍此别无他途。而肯尼迪说：“我所关心的不是这第一步……而是双方相继升级到第四步、第五步的时候——我怕我们那会儿已不能升到第六步，因为已经没有人去干了。我们应该提醒自己，我们正在走上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罗伯特·肯尼迪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理睬那第二封信，只就第一封信作答。按照这个办法，鲍勃和特德·索伦森立即从那两封信和福明的建议中挑选自己最可接受的条件表示了同意。总统批准了这封信，在晚上8点零5分发给赫鲁晓夫——同时向全世界宣布，他已接受了苏联条件。然后鲍勃给苏联大使多勃雷宁打电话，总统必须在第二天得到答复。肯尼迪总统在白宫说，在他看来，后果吉凶难卜。麦克纳马拉在回五角大楼的途中望着天空，不由得说了一声，不知道还能再看到几次日落。
    10月28日，星期日
    莫斯科电台宣布，9点准，将广播重要声明。苏联的答复关键在第三段：为了尽快消除危害和平事业的冲突……苏联政府……已发出一道新的命令，撤除你们所谓进攻性的武器，把它们装箱运回苏联。俄国人事先没有征求过卡斯特罗的意见，卡斯特罗因而称自己被出卖了。下午1点30分，三军参谋长向特遣136舰队发出信号：不要再上别国的船，不要再显示武力了。执委会兴高采烈。但肯尼迪总统说，赫鲁晓夫这次退让必然是极为困难的，他告诫他们切不可声称美国取得了胜利，并字斟句酌地给苏联总理写了一封信，结尾是：我认为我们应该优先考虑有关地面和外层空间核武器的扩散问题，并为争取禁止核试验做出巨大努力。
    （摘自《光荣与梦想》［美］威廉·曼彻斯特著海南出版社、三环出版社2004年2月版1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