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晴聪明多才。我们认识时,她是作家;相识多年后,她又成了画家。 那个时候,她每发表小说,我都会找来看。职场情场、油盐柴米、孩子升学、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都到了她长长短短的小说里。她写警察,写情感,写人间万象,写世事沧桑,笔致绵密而生动,多思又深情。她的长篇小说《红流苏》还未出版就寄初稿给我看了,我还写了小文谈阅读心得。我固执地坚持小说是要讲故事的,小说高手必首先是故事高手。《红流苏》的故事讲得好且巧,于曲折多变的情感叙说中,见机巧、见世情、见冷暖、见正邪,叫人沉思与警醒。她是一位警察,也是一位作家,故而她眼里的世界不是非好即坏的黑白照片,而是五彩缤纷风情万种的大千人间。 我同许丽晴的相识也缘于文学。多年前,我尚在某机关大院里谋生。老旧的办公楼,红漆剥落的地板,踩着咔吱响。窗外是密实高大的樟树,室内哪怕白天也得开着灯,空气总是潮湿而闷热。我当时没有用手机,也不用刚刚时兴的BP机。同外界联系,除了书信,就是办公电话。电话效果很不错,也很清晰。她说话声音好听,发音短促柔软,正所谓吴侬软语。我很享受。有段时间出版社安排的活动很多,她总是时不时非常精准地报出我的行程,带着一丝得意。我很诧异,问:“您怎么知道的呀?”她笑吟吟地说:“您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她做过基层警察,当过派出所的所长,早练就了抽丝剥蚕、明察秋毫的本领,掌握这点信息岂不易如反掌,更何况我并不是潜伏者。失眠是我的痼疾,折磨我多年。她知道后寄来几包银杏果,说是吃了安神养气助睡眠。我收到包裹,当场拆开就吃起来,心里有一丝丝的暖意。我们成了文学挚友。电话或书信,谈的都是关于文学的事。 后来,丽晴工作岗位有了调整,接着给我看她的国画作品,告诉我她在写作的同时坚持研习国画,准备参展。原来曾听她聊过多年之前绘画之事,以为只是业余玩玩,正如我等写作之余兴之所致涂鸦两下。可一看照片,还是让我震惊,真想不到这样柔弱的女子笔下竟有如此万千丘壑。 此后丽晴常发来她的画作,大多是写意山水。我不懂画,读她的画却总能得到愉悦。她有一幅画,画题《清音》,左下角绿树苍润韶秀,右边水岸曲折,渐至空濛淡远。笔触细节,有细腻柔情、意趣别致处,也有潇洒奔放,酣畅淋漓处。静下心来,仿佛真听见林间风吟,轻涛涌翠,真是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丽晴笔下的山水,既有江南山水的秀丽婉约,又有北方山水的健拔博大。灵秀清旷之外,更见深厚大气,气韵生动。读丽晴的画,亦如读她的小说,文字笔墨下有一种暖人的东西,有情怀,有美,老辣,有力量。丽晴悟性极好,又那么勤奋,她把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对她所生活的那一方山水和人民的爱,都熔铸在她的文字和画里。 我记得丽晴有个短篇小说《冬雪无忌》,写一位叫可馨的女警察的生活。小说开篇写冬雪,颇有气势:“漫天的雪花在中午时分飘了起来,稠稠密密上下翻飞,气势浩浩荡荡,尤如功力深厚的大师运足神气,将胸腹久已积攒的气数不慌不忙深沉而缓缓地吐出,紫金山很快洁白一片。”丽晴画画,不正如她笔下描写的这场冬雪,内功深厚,早已运足了气势吗?她这样一个真诚而有炽热情怀的人,又有这样的天赋,无论写作,还是绘画,终会有大师气象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