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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悲悯”与“初心”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中国作家网 严迎春 参加讨论


      《收获》2015年共发表了九部中篇小说:陈河的《爷爷有条魔幻船?》,鲁敏的《三人二足》,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悟空的《初心》,阿来的《蘑菇圈》,荆歌的《珠光宝气》,尹学芸的《士别十年》,林白的《西北偏北之二三》,王璞的《再见胡美丽》(不计入第五期的青年作家专号)。
    对历史和过往时光的审视,是《收获》2015年中篇的一个突出主题。这些对历史的审视,大部分集中在中国的五六十年代。对那个年代多角度、有层次、全方位的呈现,似乎是2015年《收获》中篇小说的一个集中追求。《蘑菇圈》和《再见胡美丽》是对那个时代的正面展示。因为是正面展示,里面有些桥段,稍有些历史知识的人,已经不觉得好奇。饥饿、自杀、背叛、发疯,已经形成了读者对那个时代的刻板印象,要在历史的幽深处,再打捞点什么,文学的任务其实很艰巨。《蘑菇圈》里,机村的工作组来了又走,反复变化。在政治风云如此激荡的时刻,谁的心里还有个生生不息的蘑菇圈?这种原始的生命力,天赐的自然,在某一刻,甚至对抗住了人造的政治。《再见胡美丽》是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胡美丽及她的同学们——一群小知识分子生活的描绘。政治对人性的扭曲,在这部小说里表现得很充分。小说以一种神秘的笔调,揭示的是一个并不神秘的事实:人并不是白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之所以被赞美,是因为很难做到。大部分人在那个时代里,即使手中无血,也很可能脚上有泥。
    《平原上的摩西》和《爷爷有条魔幻船?》对历史的展示,是侧面进攻。《爷爷有条魔幻船?》是一部家族史式的中篇。中国人虽然热衷于修谱,但大部分族谱是说明文,后世子孙如想从中窥探到家族的奥秘几无可能。因此主人公阿冰如同大部分“70后”一样,对自己曾朝夕相伴的父亲并不了解,即使略微了解,也并不打算真正懂得。而对曾陪伴过童年岁月的爷爷,则是一无所知。他所了解的爷爷和上海姑姑眼中的爷爷,完全是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变故使曾拥有一条船的爷爷变成一个穷酸的爷爷?在时代的汪洋里,消逝的又何只是一条船?虽然有问号,《爷爷有条魔幻船?》里却并没有拷问的严厉,倒是有一种货真价实面对记忆黑洞的惘然。只见过退潮以后裸露海滩的人,很难想象涨潮时的狂风巨浪,虽然我们曾在书里见过相关描绘,浮上心头的第一个疑问,仍然是“这是真的吗?”《爷爷有条魔幻船?》写出了这种微妙的感受。《平原上的摩西》集中了很多好看故事的元素,连环杀人案、少年时代的感情和承诺、下岗工人失业潮、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政治风云。整个故事有一种压抑认命的基调,似乎无论怎么挣扎,人仍然是时代的牵线木偶,悲剧必然发生。所以作者变幻多个叙述视角,叙述语气却完全不变,始终是站在高处向下看的悲悯语气。
    以上这四个故事都或多或少涉及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它们的共同点还在于,故事一直发展到了当代,历史与今天有对话。其中《蘑菇圈》最让人警醒,曾打败过政治的蘑菇圈,居然打不过资本。当蘑菇圈这种原始的神秘的生命力最后被摄像镜头完全监控,成为资本圈钱的符号,它让人不由得想起时下最流行的“真人秀”节目。所有一切美好的、神秘的东西,人也罢,蘑菇圈也罢,在资本的魔棒下,都变成了商品,失掉了最后的尊严,让人痛惜。
    如果说以上四篇小说是对时代的审视,那么《初心》《士别十年》里更多是对过往时光的回顾。“初心”是2015年文艺界的一个热词,“不忘初心”的说法,由于文艺而又被言说太多,甚至有一种近乎讽刺的意味。需要经常被提醒的初心,让人怀疑它存在的有无和存在的意义。《初心》其实是一个标准的“门不当户不对”造成的悲剧,故事的核没有太多让人击节赞叹的地方——青年时由于外貌的吸引而相恋,暮年时由于性格和成长环境的不同而分手,这更像是在为婚恋指南提供有说服力的范本。这个故事吸引人的地方是一些由此衍生出的细节,特别是对布依族大家族生活的描绘,大家庭里人与人相处时的尴尬和有情,像一个时代的活化石。《士别十年》的主题其实还是“初心”,对丢失“初心”原因的寻找。这种寻找里固然有一些自我反省的意味,但是作者更多归因于小县城官场生存环境的恶劣。最初的主人公郭缨子其实早已被杀死,留下的是行尸走肉的郭缨子,行尸走肉的郭缨子甚至还要极力证明死去的郭缨子毫无意义,就像我们对许多事物的态度一样,得不到它,就要证明它根本是坏的,或者是幼稚的。
    《珠光宝气》《西北偏北之二三》《三人二足》这三篇没有了历史和时光沉重的气息,全是对当下中产和小资生活的描绘。《珠光宝气》里,似真似假的珠子,似真似假的感情,而且似乎这样混下去也很不错。但生活毕竟是真的,当绕不过去的真来到的这一刻,主人公选择转过身,背向它。《西北偏北之二三》像是一篇在路上的小说,主人公赖最锋带着一身迷惘和浓浓的文艺小资的气息去了西北,最后带回一个翘翘。像一切虚弱的文艺青年一样,赖最锋总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小说中没有解释,他那么喜爱春河,却为何没有追求她,在她失踪后去芳踪所在地游历一番,更像是一种凭吊,不是寻找。凭吊的也更像是自己。这是一个开放的故事,有无限可能。《三人二足》揭破的是时尚、现代、靓丽外衣下的危险,像毒蘑菇一样,外表越是艳丽的,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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