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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伊辰:史铁生的“三谛”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章伊辰 参加讨论


    上帝废灭了史铁生双腿的神经,这不幸给了他重新选择人生的契机。他是受了苦的,荒芜了一个健全人有的许多欲望,破败了一个灵魂刻着的许多理想,丢失了一个青年向往的一段爱情。但他借此看清了自己的欲望,和它相安无事,进而同心协力,共船渡江。这是史铁生的幸运。
    佛门三谛:“堪破,放下,自在”,史老应当已在自在之境。
    如果堪破是看清,或许放下是撇清,自在是清心。史老是和你我一样的隐于市者,他深知无法割舍自己的人性,无法抛弃自己的欲望,于是在地坛看清。这一个“职业生病,业余写作”的人,看清久病的好处:“一步步懂得满足”。看清求佛治病的荒唐:“不是不愿去朝拜,佛法博大精深,佛门清净,凭一肚子委屈和一叠账单还算什么朝拜?”。看清他笔下的人物,那是“我的心路:善恶俱在”。还看清自己的命运:“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每个角色都是戏剧的一部分,单捉出一个来宠爱,就怕整出戏剧都不好看”。也看清自己的方向:“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
    我看到史铁生把自己撇清:不是画一个圈,跳进去,然后赋予自己许多高尚的命题,假装与世隔离,而是通过文字和笔来理清心绪。他不要钱似的自我坦白,自我揭发,不要命似的自我检举,自我剖析;他朝我打开自己的心,说,你瞧,里面有一团乱麻,我指给你看——这一根蓬是善,那一团草是恶,这一边渴望功名,那一边希求归隐……撇清,撇清,直至安排自己的遗体,他也列出三部曲:先可将其腰椎切开,到底看看那里面出过什么事;然后再将其角膜取下,谁用得着就给谁用去;上述两种措施之后,史铁生仍不失为一份很好的肥料,可以让它去滋养林中的一棵树,或海里的一群鱼。
    他的坦荡令我心惊,他的放下让人震撼。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史铁生也笑。这笑是史铁生自我的峰顶,是天女散下的每一朵花。
    我常想,人生若是广漠的星空,灵魂便是从此端到彼端永恒跋涉的光。每一个灵魂都有无尽的航程,途经无尽的尘埃——那尘埃叫做欲望。
    大多数光蒙尘而黯,终至虚无,灵魂于此告终。这些灵魂是夸父,揣着追求终点的欲望道渴而死。
    有的光朝着尘埃聚成的陨石撞去,最终在路旁化作一颗闪烁的星,于是得到永恒的生命。
    还有一些光芒,也穿过尘埃,但把欲望升华成没有重量的光。净光无尘,非是高蹈出尘,而是把尘同化成光。这些光芒永不止步,他们永在人类的最前方闪耀,永在无尽的路上;这些伟大的灵魂,即使在这世上再无躯体可栖,但他们的意志和智慧永存。
    这些灵魂是阿甘,为了奔跑而奔跑。史铁生是其中的一束光。
    在光的前端,或思之极处/在时间被忽略的存在之中/生死同一。
    (作者系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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