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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书:孤独的摇滚——张楚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新文论》 刘荣书 参加讨论


    
    此人天赋异禀,长相酷似意大利著名球星托蒂。阴郁的眼睛,类似鹰钩的鼻子。遥想当年,从电视上看到他为国家队或是罗马队效力,球场得意时振臂狂呼,落败失意时黯然神伤,不禁说,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张楚吗?摇身一变,怎么竟跑到遥远的欧洲球场去叱咤风云了?或是托蒂转世,到这闭塞的滦南小城,黯然来写这令人击节的小说。
    最初,我们因小说相识。想起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那首著名词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想并不应单指男女之间的情谊。所有同性或异性的朋友,大概都应有此感怀。那时,我们孟浪饮酒,激情而嚣张地妄论小说。总觉得他像个单纯少年。待人热情,于我们年龄中最小,却常常做些令我这做兄长措手不及的热心之事。比如,我骑摩托到县城与他饮酒,初冬天气,并不是冷冽得刺手割脸,他踅进商店,买一副手套送我。初读刘亮程散文,大骇,觉得乡村在此人笔下竟是如此旷达,与他谈及。他去石家庄出差,专门买一本刘亮程散文集子送我,并在扉页端端正正写下:愿荣书兄写出自己的一个人的村庄。至今这本书仍留在我的书橱里。每每看时,令我唏嘘。只遗憾我至今也未写出像样的文字,于他于我都是件憾事。初始我们信誓旦旦,要写出令人惊艳的小说。每每相互鼓励,拨羽引火般彼此温暖。而我终因生活的溃败,渐渐荒疏了习作之事。独丢他一人在寂静的深夜孤寂地写作,去独闯那深不可测的文坛江湖,去结交那些妖魔鬼怪,奇侠仙师。
    而我终是发现,他竟然是老成持重起来。并且,常常流露出他骨子深处的忧郁。每每打电话时,不是哑着嗓子说话,便是听来一副睡不醒的恹恹样子。而我知道,小说之于他,已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朋友们唯恐他熬坏了身子,总是劝他。而我知道,当一个人病入膏肓般爱上一样东西时,是如何都要将生命中太多的热情消耗殆尽,方能安身。
    他喜交友,善饮酒。往往给人一个热情豪放的外表。但内里却是阴郁而温柔的。又常常露出他小公务员的谦逊。这就常常令人迷惑。我想,如果把他流放到旷远的古代,他或许就是清俊的剑客,引无数红颜垂青。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跟我讲过,上大学时,有同学让他请客,当时他已将饭票花尽,便蹬蹬蹬跑遍校园,找另一个同学借了钱来,再去请别人吃饭。
    他是税务官。但我不愿见他穿制服的样子。我对那些属于体制内的穿制服的人没有任何好感。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早期的文艺青年,然后是现在的著名小说家张楚。他是忧郁的,因生活却不得不被囚禁在庸常的牢笼里。他在这凋敝的小城未免显得有些落寞。我想他或许应活在“诗江湖”盛行的年代,或是文艺复兴时期某个盛大的文艺沙龙里。游走于江湖,行文会友,把酒欢歌,才会露出他本真、灿烂而迷人的笑容。
    说实在的,相交这么多年,我们身边的朋友,从来未郑重其事地赞美过他的小说。我们总是在他的小说面前那么吝啬自己赞美的词句。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他的小说有多么重要,而是我们身边大多数朋友,似已耗尽对文字的热情,被生活缴械,开始了中年无可挽回的沦陷。只有他一人,默默写作,似要从泥沼中超拔脱身。文学在现实中显得如此无力。我身边的人,每每谈及,总会说起某个达官或显贵;或会为自己的侥幸与不幸错愕与欣喜。而只有很少的人,才会提及这个写小说的张楚。而我希望的是,当某一天,有人向我问起:你认识小说家张楚吗?我会大声并骄傲地告诉他———认识。不但认识。我们关系还不错。
    记得那时我们总在一家略显简陋的涮鱼馆里聚会。一女四男或三男两女。啤酒泡沫和着鲜辣的鱼锅,蒸腾的热气会濡湿浸透我们尚显年轻的面庞。总有谈不完的话,哪怕是打情骂俏,也显得生机盎然。我们总是最后走出涮鱼馆的那拨客人……这样的情景在文东与张楚的文字里也每每提及。那样的岁月真的是一去不返,令人怀念。如今那样的聚会越来越少,只是因为我们步入中年,各自忙于生计。偶有相聚,也往往只是谈论生活与孩子,与文学无关。彼此烂熟的气息未免令人生厌。恍然间脸上挂满无趣。往往草草收场。
    其实我们并不是彼此清淡了对方。却是因我们相识得太久,了解得太深。当我们像亲人般偶尔碰面,却彼此难在对方的话语中找到我们共同的母亲,以及我们各自的童年。
    我不知他们会否有这样的感触——我们因文字相识,从而结缘。若某一天我们丢弃了文字,会不会流于那些普世中相交的朋友。或许有一天不幸在人群中走散,各自迷失。
    但愿不会。
    庆幸和这出色的兄弟同在一处。他在县城做税务官。我在下面的村子谋我的生计。感谢他总是给我带来外面江湖上的讯息。而我偏处一隅,消息闭塞。他总是督促我操练文字。并送我书籍。让我从那些大师的血液中汲取营养。并不吝赞美词句,夸哄小孩般引我生出些动力。而我朽木难雕,生性木讷,又疏于懒散,常常会觉令他失望。
    想起那个唱摇滚的歌者张楚。他唱过《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唱过《蚂蚁蚂蚁》,唱过《上帝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而这个凋敝小城里的小说家张楚。确乎用他的文字唱出了与之匹敌的摇滚。他们的摇滚同是冷峻与锋利;孤独与迷失;温柔与愤怒……他们同在这庸常的暗夜里嘶吼,以唤醒人们沉睡的耳朵。但愿在不久的将来,小说家张楚能够为我们写出一篇像《姐姐》那样令人心碎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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