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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皆:儒雅作家与老派散文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学报 李美皆 参加讨论


    
    徐可坦承:我是一个比较守旧的人。他的守旧,我理解就是古君子之风。他自己也曾表示艳羡古人的风范。经过数轮不同形式、不同色彩、不同内涵的“进化”,中国传统的儒雅的为人风范渐趋没落,徐可是我们这个时代少有的谦谦君子。他的涵养,他的绅士风度,是人、文一致的体现,他的散文因此也属于比较老派的散文。
    教养是最好的通行证,因此,徐可虽年轻,却深得启功、许嘉璐等老先生的喜欢。许多人望尘莫及的这些老先生,对他常常是主动召唤。当有人告诉徐可,启功先生对他的为人评价很高时,他谦虚地表示:这也是十几年密切相处中,先生高尚的人品对我的熏陶和影响。他说:“我既非先生弟子,也非专业人士,为什么先生会对我青眼有加呢?也许他看中的就是我的憨厚、朴实,从无所求?在无数的追逐者中,我也许是个异类?十几年来,我几乎没有为自己的事情开过口,连他扔在字纸篓的废纸都不敢要。”他对启功先生敬重爱戴有加,全无功利,“不愿借名人扬名,敬重爱戴的不是他的‘名’,而是他的‘人’。交往十几年,从未刻意合过影,仅有的一张是朋友悄悄拍的”。
    徐可的不“惟名是从”,另一件事也可以得到印证。他出任香港《文汇报》副总编辑期间,在香港的一个典礼上见到了池莉。“池莉我是知道的,一个高产的女作家,我只看过她的一部小说,谈不上特别喜欢,当然也并不讨厌。”你看,他说话就是这么老实!出席典礼前,他从网上了解到,池莉还是一位伟大善良的母亲,他就对她产生了特别的敬意,因此在典礼上特别关注她。“她不知道,我敬的是一位伟大而善良的女性,而不是一位名重一时的作家。”
    不仅对启功先生这样的名人,就是对普通人,徐可也一以贯之。他的信条是要特别尊重三种人:长者、女士、地位比他低的人。徐可是启功先生晚年交往较多的年轻人,他对启功先生感情很深———他用了“情逾祖孙”来形容。“在先生人生最后的十几年中,我有幸随侍左右,常常拜读这部大书。十几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短短一瞬,可在人的一生中却是长长的一段。在千千万万人中,我是有福了。我悟性不高,至今未得书中精髓;可粗粗翻阅之下,已经获益匪浅。先生高尚的人格时时感动着我,一桩桩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令我热泪盈眶……”
    启功先生去世后,徐可非常悲痛,为先生洒下很多热泪。对比徐可祭父文中所写的与父亲之间爱而亲近不起来的感情,就找到了理解徐可对启功之特殊感情的钥匙———他在启功先生身上感受到一种慈爱和温情,这是他自小在父亲身上不曾得到而又特别渴望的。一个小时候对父亲敬畏,长大了又对父亲客客气气的男人,在慈爱的启功先生这里得到了温情,一旦先生逝去,他怎能不恸呢?徐可对儿子的温情,与儿子的玩闹,可能也是在避免自己小时候的遗憾吧?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为什么我的胸口常常隐隐作痛?为什么我的心里空空荡荡,若有所失?”徐可问。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在自己的文章中多次写到流泪,比如,他写读完蒋韵的中篇小说《朗霞的西街》后,“我的心像被一颗突然飞来的子弹击穿了一样,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很少见一个男人如此坦诚地写到自己的流泪,心善之人泪点低固然是的,另一方面,其实也见出他的坦诚、不装,甚至不加掩饰。他的眼泪,是温情主义与赤子心的混合体。是的,徐可还是一个温情主义者。
    徐可气质斯文,富有书卷气,那是好读书的缘故。他是个爱书人,爱无用的闲书,见好书必买,“看着实实在在的书静静地卧在我的书柜里,我的心感觉特别踏实而充实”。他的读书风格偏向古典,同时又很包容,喜欢纸质书,但也不排斥新媒体阅读。“有人抱怨新媒体影响了人们的阅读,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新媒体让阅读变得更加快捷而方便,是对传统阅读方式的拓展和延伸。”徐可的写作,几乎可以理解为“读而优则写”。
    徐可这样“三观”特正的人,却欣赏周作人,喜欢倪云林。他喜欢倪云林的奇语“一说便俗”,喜欢他的好洁之癖。虽然,他认为倪云林的“性好洁”是到了匪夷所思、令人哭笑不得的地步。他的喜欢,盖因“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同时也是他自身的清洁精神的投射。徐可虽是谦谦君子,却并非胸中无风雷,涉及胡兰成,他就怒形于色。“如果问哪个作家让我最憎恶、最鄙夷,那就非胡兰成莫属了。”他用了“恶心”一词来表达对胡兰成的感觉,但他肯定胡的文章确实写得好。“尽管如此,我并无一丝欣赏之情,没有一点儿阅读的快感,心情复杂而矛盾。这在我的阅读经验中是绝无仅有的。”“周作人和胡兰成,同为落水文人。可是我对周只有遗憾而无憎恶,而对胡却是无比地憎恶,一点儿遗憾都没有,因为他的政治立场注定了是要当汉奸的。他不光在政治上投敌附逆,而且在感情上寡廉鲜耻,无情无义。在文学上他是张爱玲的知音,可是在感情上他又极大地伤害了张。”老实人发怒,更照出那惹怒之人的可恶。除了政治大节问题,他还在意胡兰成对张爱玲的辜负,可见他对于女性的惜护。虽然,张爱玲这样的女人与他可能是完全不搭的两种人类。
    徐可的《掌故的价值与味道》一文,是为八十岁老人写书评,依然指出其“某些文章的政治色彩较浓,观点似显陈旧”。比如对于周氏兄弟反目的真正原因,他认为作者的论述和结论很难让人信服。这可以看出他的狷介耿直,也可以看出他对于周作人的偏爱与尊敬。对于年轻女作家,他也同样直言不讳,比如,他评价一位年轻女作家的小说:“坦白地说,这种‘灯光全部熄灭,没有希望也不留光明’的写法,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我喜欢带有温度的写作,给人暖色,给人希望。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为何还要拆穿它呢?为何还要剥夺最后一丝希望?为何不能给人一点儿温暖的慰藉,哪怕是虚幻的慰藉?”这也可以理解为徐可温情主义人生观的坦陈。
    (《三更有梦书当枕(之二)》徐可/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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