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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涛:《尾》,失败者之书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中国作家网 刘涛 参加讨论


    
    张学东
    
    张学东成名于新千年之后,被誉为宁夏“新三棵树”,可谓同龄作家中的佼佼者。长期以来,张学东为读者贡献了很多优秀的中短篇小说,他的文学世界较为独特,尤其善于描写文革与当下、乡村与城市、儿童与成人等等。张学东的长篇小说《人脉》可谓其此前作品的集大成者,集中书写了这三对关键词,致力于从中国传统文化和伦理中求取资源,以应对复杂的时代问题,颇有较大志向。
    但张学东未止于此,他一直求新求变,试图突破已有格局,创造新的成果。其近著《尾》虽保留了写成人与儿童这一对关键词,譬如小说描写了马太太和马家驹、小鹿和妞妞之间关系,亦采用儿童视角,通过马家驹、妞妞的眼光打量成人世界。小说对妞妞初潮的描写尤为精彩,这些情节在其此前作品(《玻璃窗前的女人》)已有较好地展现。但《尾》之关键并不在此,张学东试图处理新的内容和主题,同时,小说在写法上亦有很大突破。
    《尾》以女主人公冯梅和男主人公牛大夫为主要叙述对象,同时牵涉了他们的家庭,描写各自日常生活,可谓每人皆有难言之隐,家家都有难念之经。马太太是妻子、母亲,是机关小职员,每日忙得团团转;其丈夫马先生昔日曾为酒厂办公室主任,风光一度,下岗后沦为酒水推销员,其幼子马家驹正在幼儿园入托。牛大夫是医院科室主任,事业上一帆风顺,但逐渐陷入困境,事业与家庭遭到挑战;其太太以不在场的方式在场,好比《蝴蝶梦》中的吕蓓卡,虽然赴非洲参与援助项目,但一直影响着整个家庭;女儿妞妞还是名小学生;小鹿是牛大夫的学生,之后成为其情人,然后又毅然离去。这些人本来都过着平静的生活,若无大变化,将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其一生。可是,忽一日,因为一些偶然或必然的事件,因果不断升级,搅浑了水,弄糟了麻,他们忽然陷入困境之中不能自拔。
    《尾》就是描写了他们如何从平静转为不平静,如何从不变而突变,故事集中,变化密集,让人想起“三一律”。《尾》如同《雷雨》,一天之内每人境况大变,很快就水落石出。在《尾》中,由于突变,看似美好的东西被打碎了,看似光鲜的人物逐渐窘迫起来,看似幸福的家庭逐渐显示出问题。《尾》虽不至于雷雨交加,但自始至终山雨欲来,小灾小难不断,人物处境晦涩甚至凶险。小说前面叙事速度较快,简单地交代了主人公的来龙去脉,也展现出他们当前的处境。进入正文之后,则有意放慢了叙事速度,放大了故事细节,几乎有事必录,且几乎没有废话,每个情节在小说中都或轻或重、或主或次具有深意。《尾》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太太因为儿子生病,在儿科偶遇初恋情人牛大夫。于是小说花开两朵,两组人物、两个家庭相互交错,彼此纠缠在一起。牛大夫着急忙慌去接女儿,路上发生交通事故,被当事者讹诈,殴打,又被拘留,深陷网络人肉搜索,被斥为不义无行,且事件不断升级。小说对网络人肉搜索描写入木三分,充分展现了网络暴力。网络言论断章取义,让当事者百口莫辩。冯梅则因与同事聚会喝醉,被其处长轻薄骚扰,一怒之下甩手离去,半道丢了手机又亏牛大夫相助,不料此后二人在一起的照片又被公诸网络,一方面引发牛大夫网络事件再度升级,一方面引得马先生醋意大发。马太太终于忍无可忍,顿生离婚之心,又持刀划伤自己的科长,儿子亦在幼儿园悄然失踪,局面遂难以收拾,只能选择自杀。牛先生“自从他原先所在的那家啤酒厂倒闭之后,‘尊严’二字似乎就此离他远去了,他几乎一蹶不振,四处找工作,又到处碰壁,即便后来勉勉强强做了酒业公司的一个推销经理,还不是跟三孙子似的,时时看别人脸色,整天点头哈腰,为的是多卖出一件子酒,好获取那可怜巴巴的一点儿提成,他从来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皆因牛先生误解了妻子,伺机报复,他又误以为小鹿是牛大夫的妻子,将其强奸。小鹿始终隐忍未发,但经此劫后终于决定离开牛大夫。
    《尾》虽然人物、故事主次分明,但作者让每个人都竞相登台表演,小说给了他们独立展示、独白的机会。马先生、小鹿、甚至马家驹、妞妞都表达了各自的心事,亦展现了他们的困境。《尾》似乎要表达:每个人(大人和儿童)都在承受着失败感。小说主人公皆以动物名为姓:马先生、马太太、马家驹、小鹿等,“尾”又是核心意象,如此或有寓意。“人与禽兽几希”,小说人物皆似动物,他们在丛林中误打误撞,只能受到一环扣一环因果的牵制掌控,只知畏果,不能畏因,陷入自然欲望之中,难以自拔,无法解脱。
    张学东鲜受先锋文学影响,他不像很多70后作家一样,写着或写过带有先锋色彩的小说,他的小说往往直面现实,朴素无华,写法上亦不玩弄技巧。在《尾》中,张学东借小说人物之口写道“他不由回忆起自己读大学时,在学校图书馆借阅过的霍桑那部传世名著《红字》,当时的阅读体验可谓震撼,至今记忆犹新。”像《红字》这类经典小说,或是张学东文学资源的重要借鉴。他在内容及写法上取道于此,而非现代主义作品。
    《尾》与张学东以往的作品亦不同,虽大体上写实为主,但似乎又略具先锋文学的特质,时有“临去秋波那一转”,如此小说就生动了起来。“尾”看似与小说内容无关,但此是小说的关键词,揭开了每个人物的内心,撬开了整部小说。“尾”者,何也?尾巴。尾巴有其本义,但在小说中尾巴到底指什么?小说在不同的语境中谈论尾巴数次,似乎与每人皆相关,意义也非常宽泛。尾巴在小说中似有若无,如同梦魇一样挥之不去,儿子是尾巴,情绪是尾巴,不应有尾巴者有尾巴,应有尾巴者却失去了尾巴。
    马家驹因患炎症,不停地抓挠尾骨处,并日怀已长出尾巴的恐惧,在家中偷偷作没有尾巴的动物画,在幼儿园中被小同学嘲笑,还被老师关了禁闭。马太太无意中发现儿子的画:“几乎画里的所有小孩的屁股后面,都拖着个长长的古怪玩意,有点像马的尾巴,而那些小猫小狗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却很奇怪都没有了尾巴,又像是忘了添上去似的……一只绿色的小鸟在孩子的头顶展翅高飞,似乎要引导孩子去向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但教人无法理解的是,这只鸟同样没有尾巴,鸟屁股那里光秃秃的,尾巴好像被谁剪掉了。” 马太太看到这些画之后如此反应:“当这些怪异荒唐的形象一股脑出现在眼中时,她的视神经顿时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种失明的感觉,眼前一片恍惚,什么也看不清楚。惟独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一条条鲜红的尾巴,犹如彗星掠过夜空瞬间留下的痕迹,又仿佛是一道道神秘难解的符咒或密码,一下子将马太太推向了前所未有的谜团和恐惧当中。” 于是,马太太觉得自己:“完全像个虚浮的影子,生活一团糟,情绪坏透了,脑子里除了儿子画在画上的那些诡异的尾巴,几乎一片空白。”马太太有时候也觉得马家驹是她的尾巴:“自打家驹来到这个世界上,马太太的身后就添了一条小尾巴,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这条尾巴在不断生长,而且,早就跟自己密不可分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吧,老天爷在婚后给女人安上这样一条尾巴,目的是将她们紧紧地系在丈夫和家庭之间,使之忙忙碌碌片刻不能离开。”马先生在计划报复牛大夫之际,小说亦提到了尾巴:“这两天那张报纸都快被他看烂了,现在还揣在他裤子的屁股兜里,那是被他牢牢抓在手里的致命的把柄,是那对狗男女忘了藏起来的一条尾巴。”小说还细致入微地描写了一条没有尾巴的狗:“这是一条黄褐色的短毛小狗,比一本彩色画册长不了多少,眼睛圆溜溜的,鼻头潮湿黑亮,一只耳朵奓起来,另一只耳朵多少有点儿耷拉,最奇怪的是,它竟没有尾巴。小狗不停嗅着他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它立刻知趣地回舔了他的小手。他觉得手背上立刻痒酥酥的,湿热而又妥帖,就继续大着胆子去抚摸它的脖子,后背,直到尾巴那里。孩子的手呆住了。人也呆了。没有摸到想象中的狗尾巴,那里竟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或者,只余下一截极小的秃桩桩。这家伙居然没有尾巴!孩子在心里奇怪地嘀咕,真惨,它的尾巴到哪里去了?是天生就没有呢,还是被谁给割掉了?”牛大夫从山区扶贫医院回家在十字路口停车间隙:“忽然发现那条吉娃娃犬原来没有尾巴,显然是老早就被割掉了,只露出一丁点秃骨桩儿,看上去滑稽得要命,好像谁吃剩下的最后一小口火腿肠戳在狗屁股上。兴许是没了尾巴的缘故,那狗跑起来招摇过市,旁若无人,好像完全不必考虑夹着尾巴走路。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处境,也许还不及这条没尾巴的吉娃娃犬,有时狗还可以牵着主人往前走,而他似乎永远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当牛大夫自己的汽车被划,小说再次描写道:“就在汽车前端的引擎盖上,不知被谁狠狠地划了十几道,感觉就像野兽的一根粗长的尾巴,生猛地耷拉在上面。面对这些狰狞扭曲的歹毒划痕,他忽然觉得像是有人在后背上猛刺了几下,虽不致命,可那痛感却来得钻心难忍。几天前侧门的那些撞痕尚待修理,不想一夜之间又添了更为可恶的新伤。伤痕累累的汽车,还有伤痕累累的自己。”
    《尾》主要讲述了马太太、马先生、牛大夫等人一周之内的日常生活,集中展现了各自的生活状况和精神状态,作者正是通过这些人物群像来把握时代的情绪和时代的症候。“题记”引用了萨特的话“人在为自己作出选择时,也为所有的人作出选择”,由此可见其志:作者要通过个人写所有人。《尾》中每个人都深陷琐事,忙忙碌碌,情绪烦躁,身心疲惫,家庭出现裂痕,都有深深的失败感。尾巴在汉语中含义较多,且多为贬义,譬如翘尾巴形容骄傲,露出了尾巴形容坏人显出原形,摇尾巴形容谄媚乞怜,割尾巴形容改造人。作家梁晓声亦曾写过一部貌似荒诞但却批判现实的小说《尾巴》,外星人惩罚“我们”,让说谎者长出了尾巴。而张学东以小说《尾》为“尾巴”一词贡献了新的含义,即这里“尾”代表了一种失败的情绪与心理状态。
    好在张学东没有让局面无法收拾,他也为小说加了一条“尾巴”,事情逐渐有了转机,人物绝处逢生。牛大夫“总算是把送去4S店的汽车开了回来,漆面确实处理得很棒,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那些该死的划痕和凹坑全都见鬼去了,整车看上去跟新买的一模一样。”“ 这天下午,他在开车去女儿学校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司马院长打来的,通知他暂时不用去山区蹲点了,据说那里已有了最新的人选。”经过一番折腾,井井有条的秩序被打乱,又经过艰苦地收拾,混乱的秩序正逐渐恢复平静。
    但是,每个人是如何陷入这种情绪之中的呢?每个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了这样的境况呢?张学东用小说人物之口道:“他忘了自己最近在什么地方读过这样一段文字,说的是现如今的国人什么都不信,不信神,不信鬼,不信天命,不信末日审判,当然更不信有天堂和地狱,一个什么都不信的人,最终只能相信他自己,哪怕他本人是头号大混蛋。这也就意味着,你想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扯谎、坑蒙、拐骗、威胁、恐吓、绑架、杀人越货,诸如此来,生活在这个时代一切‘恶’都有可能发生,因为人的欲望是那么强烈。”张学东有意无意地将批判的矛头再次指向了整个社会。
    近年,很多批判现实的作品,将人的堕落、受害、失败、犯罪、中道而夭的原因归咎于社会,譬如《第七日》《炸裂志》《涂自强个人的悲伤》《天注定》等。激烈批判社会,换得斗士美誉和鲜花掌声,但如此又容易失之简单,未必能够写出真正的现实。在长篇小说《尾》中,尽管张学东亦将原因部分地归结于社会,但因其小说详尽地描写了主人公的所作所为、思想境界、心理状况等,故可以看出他们一步一步走向失败、处乎困境亦与其本人性格、自身缺点等息息相关。如此深入地描写失败者,方写出了人物之所以失败的复杂性,这样的直面现实方有深度。 
    张学东
    1972年生,新世纪初开始文学创作,曾在鲁迅文学院、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进修。宁夏文坛“新三棵树”之一。先后入选“国家百万千才工程”“四个一批人才工程”,并享受宁夏政府特殊津贴。迄今在《中国作家》《十月》《当代》《上海文学》《北京文学》《钟山》《花城》《作家》《天涯》《香港文学》等刊发表作品逾四百万字,系中华文学基金会《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入选者。所著中短篇小说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作家文摘》《作品与争鸣》等大量转载,连续入选中国年度优秀小说选本达百余种,部分作品被译介到俄罗斯、美国、日本及中国台湾地区,多次荣登中国小说学会等国内权威性小说排行榜。曾获《中国作家》、《上海文学》、《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刊优秀小说奖,短篇小说《获奖照片》、中篇小说《坚硬的夏麦》连续两度入围第三、四届鲁迅文学奖,宁夏文学艺术评奖小说一等奖,宁夏优秀文化创作奖。截止目前,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跪乳时期的羊》《水火》《张学东短篇小说名家点评本》等8部、长篇小说《西北往事》《妙音鸟》《超低空滑翔》《人脉》等6部。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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