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新生、管燕草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工人题材的小说,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一直很红火,由此成就了一批来自工厂、颇有文学才华的工人作家。这个创作群体的曾经辉煌和工人题材的走红,是与当时特定的文艺政策有直接关系的,在当代文学史上也曾留下了令人瞩目的一页。只是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多数人的写作与工人、工厂、工业渐行渐远了。这与工人的社会地位发生变化有没有关系?我的回答是“不确定”。 因为,作为旁证,以农民为主角的乡土文学现在依然盛行,其中并无政策导向在起作用。而且吊诡的是,乡土文学现实题材中的主角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已经跑到城里来打工了。可见当下以哪个阶层为小说的主角,与其社会地位之高低未必有铁定的必然联系。关键是作家们(包括非工人出身的作家)是否在关注工人这一社会群体,他们与出版社是否还有热情以相关的优秀作品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 现在,由管新生、管燕草父女创作的长篇小说《工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个案。 管新生在工厂工作了四十多年,长期从事业余或“准专业”的文学创作,是名副其实的工人作家。工厂生活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一直是他重要的创作资源。在通俗文学相对畅销的情势下,他也写了大量的警匪、武侠、悬疑、惊险的小说和电视剧,而且稿约不断。难能可贵的是,他始终有个魂牵梦萦的情结,那就是梦想写一部关于中国工人百余年历史的长篇小说。为了集中“优势兵力”,他把女儿、青春文学作家管燕草也“拖下水”,一起完成这一雄心勃勃的创作工程。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长达八年的酝酿采访、查阅史料,又经过寒窗四载的辛勤笔耕,他们终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地合作完成了三卷近一百万字的皇皇巨著。 书名最后命名为似乎缺少卖点的“工人”,作者表示不可更改,可见其决心之大,情结之深。当我从头至尾阅读小说定稿后,种种疑虑悄然冰释了。第一、第二卷的情节呈团块结构,写得相当扎实,充分显示了作者对历史题材的想象和驾驭能力。第三卷则呈开放结构,来回穿插,主体情节则写得淋漓尽致。从阅读效果来看,全书做到了环环相扣,前两卷在情节设置和行文上吸收了通俗小说的诸多元素,带有一定的传奇色彩,第三卷则更接近现代的叙事语境。总体而言,三卷珠联璧合,前后照应,一以贯之,读时常有欲罢不能之感。每一卷的主要人物和几个次要人物都很有性格,有的扁平,有的立体,在国事、厂事、家事的复杂纠葛和个人的爱恨情仇方面展开了色彩斑斓的时代画卷和各不相同的性格命运。 我国20世纪以来的百余年历史,既是革命与战争频仍的历史,也是工业现代化和产业工人崛起壮大的历史。作为一部叙述时间跨度长达百年,又以工人为主角的长篇小说,能否体现时代的风云变幻以及工人阶级的力量和命运,往往是评价其高低优劣的重要标准。 “史”的线索以及文学人物如何参与其间,在创作的酝酿构思阶段是首先要考虑周到的。作者设想的是“编年史”体,在一、二两卷“天之光”、“地之光”中,祖孙三代的人物先后亲历了20世纪上半叶的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并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生动地展现了那个时代的风云际会和工人的遭遇命运。第三卷“人之光”的重点是写国企改革,写得有声有色,入木三分。毕竟作者熟悉这段生活,并对其有深刻的理解。 《工人》对历史事件的表现不刻意求全,熟悉的多写正写,不熟悉的则侧写或虚写。为了始终紧扣工人的生活和命运,三卷小说写的是祖孙几代工人家族的生活和斗争。整部小说把中国现代史、上海工业史和工厂史,以及工人的家族史融为一炉,叙述了中国产业工人在前现代、现代和准后现代社会中崛起壮大和蜕变涅?的过程。我本人最感兴趣的是小说第三卷对国企改革、工人下岗失业、工厂兼并、干部分流、改制转型的描述。它们不仅是过去时的,也是现在进行时和未来时的。小说结尾处,作者实际上已经预感到即将来临的世界范围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国如果不先声夺人或迎头赶上,那就意味着将丧失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优势,至少很快会发生部分制造业岗位重新回流发达国家的情况。 “天”、“地”、“人”,构成了这部长篇小说内在的涵义。中国工人有过光荣的历史,也背负了时代的压力。在经历历史性的阵痛之后,他们将挺起胸膛顶天立地,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为中国社会的进步发挥正能量。(王纪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