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的戏剧有文本和演出,莎士比亚的诗歌有文本和朗诵。台词从演员口中发出,诗句从朗诵者口中发出,这就是声音中的莎士比亚。 在20世纪30年代,我看过根据莎翁剧本改编的美国影片原版《铸情》(即《罗密欧与朱丽叶》,1936年出品)。饰朱丽叶的演员瑙玛·希拉在月光下花园里阳台上说的那段独白:“O Romeo, Romeo! Wherefore art thou Romeo? ...”(“啊,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表现出少女对爱情的纯洁执着和心理矛盾,嗓音如清溪流水,波澜萦回,至今还印在我的脑子里。20世纪40年代,我看过根据莎翁剧本改编的英国电影原版《王子复仇记》(即《哈姆雷特》,1948年出品),饰丹麦王子哈姆雷特的演员劳伦斯·奥立维说的那段独白:“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表现出主人公对生死问题的哲学思考,深邃,沉凝,嗓音如大提琴琴弦的颤动,或疾或徐,叩击听者的耳鼓,它至今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数年前老友方平赠我一盒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部154首诵读的录音磁带,诵读者是罗纳尔德·考尔曼(Ronald Colman)。我非常喜爱,一再聆听。莎翁十四行诗有严格的格律规范,但下笔又如行云流水,起承转合,一气呵成。考尔曼的诵读有特殊风味,我称之为“诵读”(reading),略有别于“朗诵”(recitation),诵读更自然,不刻板,甚至使人感到带有随意性。我很喜爱这种质朴的风格。 考尔曼的发音是英国语音,没有丝毫美国腔调。有些字英国音与美国音不同,如clerk(神职人员)一字,英国人读[kla:k],美国人读[kl?:k]。莎翁十四行诗第85首中有此字,考尔曼即读英国音。英文字中的r,美国人都发卷舌音,英国人不发卷舌音,考尔曼也如此。他的英国音标准而纯正,典雅而动听。 考尔曼对格律的处理是认真的,莎翁十四行诗每行为10个音节、5个轻重格音步(每步包括前轻后重两个音节)。莎翁在节奏安排上常常把动词过去式的后缀ed作为一个轻音节使用。这个ed中的元音字母e在多数情况下是不发音的,但考尔曼诵读时一概把它作为一个音节处理。如第25首中莎翁让spread(张开)和buried(bury的过去式和过去分词,埋葬)押韵。后一字本读['berid],但考尔曼读成['beri,ed],加重了字母e的发音,使之与spread[spred]押韵。听来悦耳。凡莎翁把动词过去式后缀ed当作一个音节使用时,考尔曼便作这样的处理,几乎没有例外。 但考尔曼对格律不是死守的。他做的是reading,而不完全是scanning(严格按韵节诵读)。在节奏方面,他并不拘泥于固定的格式。如第105首有这样的诗行: Fair, kind, and true is all my argument, (真,善,美,就是我全部的主题,) Fair, kind, and true, varying to other words; (真,善,美,变化成不同的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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