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选刊》上次转载我的小说是《铁砧子》,久远的好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了,而最早的一次,是2005年的《二弟的碉堡》,现在还在被朋友们谈论。这次《流年》发表10个月,《小说选刊》转载它,还配发两篇评论,十分惊喜,再次感谢! 在此期间,时不时有些朋友与我谈起《流年》,小说刚发表,山西文学院组织了一次研讨会,因此再写《流年》的创作谈,结合这次的评论,有些别样的想法。 《流年》初稿写于2014年,那时我已年近40,主要一直写短篇,在文坛众多作者中面目模糊,便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全力以赴地写一篇作品,看看自己到底适合不适合走文学这条路?开始写作时非常顺利,除了达到预期目标,还出现一些奇异的想法,比如凌云飞与聂小倩好不容易攒够了去加州的钱,聂小倩不去旅游了,让凌云飞把钱送了礼;凌云飞和聂小倩新婚之夜把每次来往的汽车票和火车票绕着炕围摆了一圈,风却把几张票吹到地下,有一张怎样也找不到了,恰好是王菲和窦唯分手的那天的,凌云飞做了个噩梦,“凌云飞梦见火车铁轨上挤满了一列列火车,每列火车每个车厢里都坐着自己和聂小倩,两人中间却隔着其他密密麻麻的人,离得很远。两人都在拼命大喊,招呼车厢里的对方,可是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当小说完成了一万八九千字,进入高潮时,我们省组织一场时间较久的学习讨论活动,需要上报大量文字材料,我的岗位是在办公室写公文,便只好从文学角色转化到材料上来,兴趣戛然而止,努力爬到两万字,便把它放了起来。此后,一直忙各种各样的材料。 2015年下半年,鲁院办深造班,我被选中去学习。有了相对独立和自由的时间,便又想起这篇小说,把它拿出来认真重写了一篇。时间过去一年,想法和状态已经发生变化,但写完之后仍然有些欣喜,觉得完成了一篇重要作品。记得写完的第二天恰好休息,同学鬼金邀我去拜谒王小波的墓地,在去墓地的路上,我把这个小说对他讲了一遍,后来还又和王凯讲了一遍,之后把小说给了《收获》的编辑王继军老师。几个月之后,接到王老师的通知,他说程永新主编觉得这篇小说不错,打算把它发头条,让我把几个问题修改一遍。 现在看来,那次奋力一跃,其实最后转变成了接力跳,对我文学的发展有很大作用,文学上的朋友对我有了更多的认识,还触到了生活中朋友的一些痛处。有位朋友讲她读了《流年》之后嚎啕大哭,感觉写的就是她自己,她的丈夫信了佛,按照各种清规戒律生活,有次她想起他们当年一起吃羊肉串,真正嚎哭了两小时……《小说选刊》转载它,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许多痛处和不可摆脱的无力感,我们努力挣扎,渴望摆脱,但大多时候像鲁迅先生在《酒楼上》中的那只苍蝇,转了一圈又飞回来了,但我们必须挣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使失败了,痛苦,也要清醒地痛苦。作者很难为书中的人物找到合适的出口,但可以让读者以此参照,知道自己的痛,这比浑浑噩噩地度日子好。假如能提供点儿希望的话,那更好。 这次奋力一跳,看到了自己的一些局限和所处环境的局限。有些朋友指出这篇小说涉及佛教,我对佛教似乎了解不多,确实这样,假如我能熟知佛教各类知识和精髓,这篇小说会更好些,但反过来讲,在生活中,大多数人们对自己信仰的东西,并没有多深刻的认识,他们只是为了某种目的和利益,或者说因为一些有形和无形的压力无法摆脱,便通过信仰来抵抗,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呈现出了一种带有普遍意义的现实。还有在回忆这篇小说的时候常常想,假如2014年再有一段时间,我把它一气呵成,会不会更好些;假如我写作的时间再充裕些,写出来的作品会不会摆脱现在的局促感和碎片化,但一切不可能假设,当我跳起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头顶的星星和月亮,是脚下这块土地,而且当我落下来的时候,还是脚下这块土地。全力以赴完成一篇作品,看看自己到底适合不适合走文学这条路?并没有充分实现。所以,现在已经年过四十,还在对自己怀疑着,但有了《流年》这篇作品,也许我会在怀疑中一直走下去。 喜欢托尔斯泰、乔伊斯和卡夫卡,喜欢作品便想进一步了解作者,了解他们的作品是怎样写出来的,便读传记,读完之后,知道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几类人,所处的环境也完全不一样,但都走到了文学的金字塔尖上。我常常想,假如卡夫卡能摆脱他那该死的工作,会不会成为另外一种样子?但他不可能摆脱,所以他写出来的只能是《城堡》《变形记》,不是《战争与和平》和《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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