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状态是做减法。别说是写作,就是生活,我也在做减法,减去完全无用的物品和人。这样我到死的时候就会连行军床和纸箱都没有,我还会把一次性拖鞋计算用到最后一双,绝不多出一双。我最后的岁月肯定也不会再写小说了,有人跟我讲拼的是命长,活到冰心奶奶,德高望重,我想了一下,还是想在张爱玲时期就死掉。 我做一切减法,不写多余的字。有人跟我讲再长一点,可不可以再长一点,我要跟他分手。写作信念的背道而驰是一切信念的背道而驰。 我只好把卡佛顶在我的头上,卡佛说的,别磨蹭。我只有卡佛,我读过的大师实在不够多,也许可能应该只有一个卡佛和他的一个短篇集。 我头顶上的卡佛说的,他读长篇都不行了。但他说着说着就说远了,他说完野心又去说才华,他说人人都有才华,简直不像他说出来的话。 如果卡佛也有一个朋友圈的话,他是不是怕被拉黑? 卡佛说他有一些三乘五的卡片,写了“每天都写一点,既不抱希望也不绝望”或者“任何铁器都不如一个放置恰当的句号更有锥心之力”这样的句子。他肯定也是喜欢说得出这些句子的作家们。他们有自己的世界,他是这么说的。这样的卡片,我没有。我能够想起来的句子只有“文字打败时间”和“人民与美”,一句是冯唐的一句是李修文的。这两个人在我看来也都是有他们自己的世界,区别于任何别的作家。 我的1997年的状态就是做梦,菲茨杰拉德说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梦都是一种化学的发疯形式,青春也是我二十年前最大的障碍。内心太强大的女士,青春期或者更年期,都没有任何人会想要保护她。 我做了一个梦,拥有了最多最多的时间,我就在梦里笑出声来了。 然后我真的有了很多时间,可是我没有很好地使用它们,我也没有对我的身体更好一点。我说过的话:“我不是一个有写作天分的人,但是我相信我的努力,因为对写作的看若生命的注重,我会努力写下去,一直到我老,站在大厅里坦然地说我已经老了这句话的时候。” 隔了二十年,再看这样快乐又悲伤的话,是不是要放声大笑才好,可是年纪大了就不能大笑了,一笑,下巴都脱臼了。 快乐又悲伤是什么?就是青春啊。经历过对的青春的人才会去看对的青春电影,好像《唱通街》,那个女孩是笑着说的,爸爸死了,妈妈疯了在医院里。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因为太疼了所以要大声笑。我喜欢的《芒果街的小屋》也是这样,用最欢乐的样子讲最悲伤的话。 中年应该是什么样子。有人在网上说发现一个叫周洁茹的挺有意思,四十岁的年纪,说二十岁的话。那四十岁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温暖的话?充满爱的话?慈祥的面容,脸颊耷拉下来?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往前走,皇冠掉了也不回头,如果写作也有一个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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