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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 瑜:小说最初只是养在心中的一个小细节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花城》杂志 赵瑜 参加讨论


    切开:关于小说的札记
     文 | 赵瑜
    
    我常常在公交车上被拥挤而又嘈杂的精彩对话惊醒,是波纹,又或者烟花般突然点亮的夜空,总之是瞬间有了写小说的冲动。觉得,我应该立即就下车,坐在公交车站牌那里,撕一张纸,写下一个小说名字,或者将开头的段落也设计好,甚至写下小说的结构以及人物的命运设计。可是这瞬间生出的冲动,并不持久,过了两站,车上的人员稀少或者愈加稠密了,身边的乘客所谈论的内容变化了,我刚才还跳跃的思维也更换了频道。下车以后,小说的设想已经丢失。
    有一次,我看张楚在小说里老写文学青年的种种不堪,就想笑。每每,在公交车上,大家都在盘算着收成,或者爱情的时候,只有我,傻乎乎地在想着一个小说的结构。而大家根本又不可能想到,他们的身边站着的这位庸常的男人就是一个小说家。我便获得一种隐私的欢乐,这欢乐夹杂着闪烁不定的孤独感,也有着一种缓慢且模糊的情绪,大抵是什么样子呢,是无人欣赏却又不甘平庸的自恋。当然,这种种的心理活动,都过于书面了,想来无聊。
    
    有时候,打开我电脑的小说文件夹,便会看到这样的标题:《我知道去年夏天你做了什么》《易经》《××先生诗歌赏析》《好事近》《自杀者李青青》《慢慢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吃早餐了》……好玩的是,有些名字下面我并没有写任何内容,只是在这些小说标题的下面一行输入了“赵瑜”两个字,仿佛一张辅开了的宣纸,只写了落款,而内容是一片空白。要写的内容忘记了,对着电脑发呆很久,觉得有些内疚,我一定也想好了一个人物,人物也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当时,我写下标题后,有其他事情,忘记将人物和细节一并记下。怎么说呢,我对一个小说失约了,我约了小说的人物在某个特定的故事里见面,虽然说是我来写他的故事,我操纵着他的饮食习惯和职业,甚至是每一句台词。可是,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会慢慢熟悉他,和他变成朋友的。那么,当这篇小说只剩下一个标题时,我觉得,我将一个朋友丢了。是啊,他一定生我的气了。我有些小迷信,我甚至觉得,现实生活中,我一定是也得罪了熟悉的朋友,才会株连到我的小说。小说里的人物,谁能肯定他在现实生活中不存在呢。只要写出来,那么,这个人物就一定是有生活的,有着磁场的,甚至是我们熟悉的。
    
    
    细节,细节是小说的种子,是根部,是表情,是音乐,甚至是灵魂。有很多小说,一开始只是一个生活细节,一直养在内心里。我常常和写小说的朋友交流养细节的经验,甚至,还和朋友相互交换细节。每一个人观察生活的出发点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便被切片成为不同的细节。有一个细节非常好,是小说家张浩文讲给我听的,说他们小的时候,那时候,陕西风大,小孩子上学,大人们不放心,怕大风将孩子给刮跑了,便在孩子的书包里装一块石头,很沉的石头,这样,孩子们背在背上,大人便放心了。于是,每天上课的时候,那小学的操场上摆满了一块一块的大石头,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十分壮观。张老师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感动极了。这便是细节的力量,细节将我们瞬间带回到生活现场,我甚至穿过了时间的缝隙,到了那个旧年代的操场上,看到了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石头。
    
    小说家,在生活中一定是一个好听众。
    
    我所有的写作都是私密的,骄傲的,甚至是孤独的。而小说写作除外。
    小说往生活的干涸里打井,引出水,来灌溉日常生活。这比喻是否显得片面,不过,我喜欢片面。
    片面的便是直观的。小说必须从日常生活里来,却要高于日常生活。而当下的日常充满了荒诞,这对小说的写作构成了叙述难度。比起散文写作来,小说讲究气韵,讲究构图,讲究留白。小说是艺术创作的一种,它可以超出个人的生活体验。是的,我们无法写一个银行家的工作手记的散文,但是,我可以写一个银行家的小说,并在小说里将银行家的日常生活描述得细致且稳妥。
    这是写小说的乐趣。所以,情商和智商以及审美的公约数,对小说创作至关重要。这样说真直白,但哲学就是如此,把复杂的意蕴,用最为简洁的词汇表达清晰。
    小说是技术活,是体力活,更是艺术活。笨拙和慵懒是小说的敌人,审美较差,我建议也不要从事小说创作。
    大抵如此。
    
    
    结构是小说的建筑样式,是点燃一篇小说的引线,是顺序,更是质量监督。
    结构是叙述技巧的另一个说法。小说写作,第一段打开在哪里,故事如果发生在二十四小时以内,从哪个时间段切开这个故事,这几乎决定了小说的品质。
    最笨拙的方式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来讲故事,这像高速公路的直线设计一般,超过十公里,便会导致司机困顿,除了平庸之外,甚至还有安全隐患。小说的叙述讲究时间的停滞与快进,详与略便将时间的刻度区分开来。
    我喜欢琢磨一篇小说的开头,写好了开头以后,我会画一张图,让小说人物在图上沿着故事的时间和空间向前走,会发现,开头要么是早了一些,要么是晚了一些。
    于是,只好重新切开这个故事,将小说开头的时间往前或向后移动一下,果然,引线被点燃,我听到小说如流水一样在内心深处涌出的声音。
    一个好的结构,让一篇小说的写作变得舒适、深情,甚至完美。
    小说只有一个结构,那就是最舒适的结构,如果没有找到那个小说的切口,我建议不要急着开始一个小说的叙述。
    再等一下,在内心里,再养一下这篇小说。
    是的,小说需要在心里养一下,养的时间越长,写作起来,会越快速。
    
    语言是性格。小说最怕两点,其一是只见语言,这是幼稚病患者的做法,忘记自己是在写小说,恨不能合并同类项地用词,这对小说几乎是一种轻视。这是浅薄。
    其二是不见语言,这是平庸的写作者的做法。
    如果一篇小说遮住作者,我们根本看不出来,这是谁的作品的话,其实,写作的意义是减半的。
    小说的语言是隐藏在叙述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小说家都放弃了语言。
    学美术的人写起小说来,会大面积地累积色彩用词,这便是风格。同理,理科生如果写起小说来,一些逻辑思维的语词常常精确而丰富,这也是风格。
    语言不仅仅是个人专业背景和知识储备的比赛,更多的是写作者在种植小说时的几滴汗水,是努力经营的刻苦,更是自然而然的天赋。
    语言,说到底是一个作品的形容,是仪表的所有。
    一个语言粗糙的人写小说,其实,便是对小说的轻视。
    
    
    我喜欢有形式感的小说,我先后用过书信、口述实录、日记等多种方式写小说,我接下来还要继续尝试的方式有:电报、招聘广告、举报信、纪录片、说明书等各种式样的形式来写小说。
    我觉得,小说的形式感,是对叙述难度的一种挑战。
    好的形式感,让本来平常的小说情节有了曲折感。这符合小说写作的本意,小说写作的并不是写一个多么传奇的故事,而是怎么写一个故事,并让这个故事具备传奇的意味。这区别极大。所以,“怎么写”比“写什么”更为重要。
    我曾经这样尝试过一次,用七封信写了一个小说。
    七封书信,都是同一个人写给另外一个人的情书,书信的时间差异,将故事的顺序定了下来。书信既可以前后联系,也可以完全没有联系,这样便形成了大量的留白。而这种留白在小说创作时是必要的。
    将所有的细节都写出来,那不是小说,是回忆录。
    所以,有了书信这样一种“形式”,这个小说便有了自己的独特结构,也有了语言的可辨识度,更有了留白的艺术。
    所以,同样是写一个婚外恋的故事,因为这七封信的隐约,使得这个故事脱俗,且有了丰富的可想象空间。
    
    小说的风格便是作者的风格。
    小说创作和其他写作不同的是,中短篇小说写作的动因是主观的,而不是像散文诗歌那样,想念家乡的某处食物了,写一篇散文。失恋了,心碎的声音在夜晚时彻夜响个不停,怎么办呢,起来,记录下自己的心路历程。这样呕吐式写作几乎不涉及技术层面。
    而小说却不,小说是写作者由自然主义写作向技术主义写作过渡。
    每一个从事小说写作的人,都是经过一定文字训练的。而接受过文字训练的人,主观地创造一种有着形式感和审美追求的小说,这必然经过风格的练习。
    长时间在西北地区居住的人和在长江下游居住的人,所写出的小说风格定然是不同的。因为风物的差异,时间的差异,更为重要的,是心境的差异。
    细想起来,小说的风格也一定和小说里的那个人物的出生地相关联。
    在中国,江南作家的小说,唯美,沉静,缓慢。所谓,岁月静好,虽然被用至庸俗,却仍然是极好的形容。因为静,所以好,所以有了小说的风格。
    同理,北方被雪覆盖过的麦子,经冬之后,在第二年春天成长的历程,也一定会影响这些地方长出来的小说风格。
    说到底,小说的风格和天气、食物、风向以及人性的地域偏执有关,是小说作者没有刻意便养成的一个创作习惯。
    
    我不止一次地给初学小说写作的人推荐麦克尤恩,是的,他的那册《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八篇小说,是作者二十八岁时完成的作品,当时,麦氏正在读写作课的研究生,模仿了八个小说大师的作品,因为加入了他个人的风格元素,所以便成了我们读到的模样。
    八篇小说,几乎每篇都是杰作。麦克尤恩的语言,干净,诗意,湿润,一句一句的,几乎都是神的孩子。
    自然,我还要说起卡尔维诺。他的《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将小说的叙述难度和想象力的极致都推向了顶峰。我个人一直认为,卡尔维诺是无人可超越的大师。
    自然,还有故事读来非常舒服的福克纳。福克纳的小说开头,都是故事的最佳切入方式,他仿佛拿自己的小说练习过,写过多个开头,并在其中挑了最为舒适的一个开头。还有一个闲笔写得超棒的小说家,只不过,在每一篇小说里都要杀一个人,她叫奥康纳,三十九岁那年,她去世了。
    卡佛也很好。这个酒鬼,我怀疑他的小说都是酒后写的,所以,他的小说看起来,从来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我常猜测,他写的小说应该都是完整的,也许是喝多了,吐在了小说稿件上,投稿的时候,才发现稿子上有污秽,于是,便将小说的开头和结尾撕掉了。结果,便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小说样子。
    姓卡的仿佛都是大师,卡夫卡自然也是。卡夫卡将中短篇小说写作推向经典化。他的天赋将他与一般的写作者区别开来。
    要列的话,经典的小说家还有很多,比如,刚获得诺奖的短篇小说大师门罗,是个家庭主妇,她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我们,家庭主妇的文学修养是最高的。
    玩笑。
    小说是艺术的,天赋的,但同时也是技术的,体力的。
    小说不是小声说话,是小心说话。是的,不小心的话,就平庸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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