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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求的就是把小说写好——水蚀访谈录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中国作家网 newdu 参加讨论


    
    对话人:水蚀(夏龙河) 网络作家
    邴春丽 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2013级卓越班学生
    杨冠华 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2013级卓越班学生
    王楠楠 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2013级卓越班学生
    访谈时间:2015年8月2日
    访谈地点:山东省莱西市绕岭农家院
    一、在传统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
    邴春丽:您是怎样走上文学之路的?写作带给您怎样的影响?
    水蚀:我走上文学道路是一个偶然事件,这个偶然事件是因为我爷爷。我小的时候跟我独居的爷爷一起睡觉。我爷爷是个聋子,我父亲小的时候,我奶奶死了,我爷爷上火,聋了,因为听不见也不大出去跟别人玩儿。那时候我读小学二三年级,放学之后完成作业后我就没有事情了,因为他聋了,我也跟他没法交流,他就玩他的,我就玩我的。那时候没电,更别说电视了。我怎么玩儿呢?他有很多箱子,我就翻他的箱子,翻出了一些书来,我就看书。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本书叫《渔岛怒潮》,因为才小学二三年级,当时书上很多字不认识,就跳过去,有时也查字典,那时也不懂文学,就是当故事看。我爷爷读过过去的私塾,还当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先生,看书看得多,属于过去比较有知识的。我估计他那个箱子大约有几百本书,我读了一部分,没有全读,老书比较多,有些读不懂,我记得读的有《林海雪原》、《渔岛怒潮》、《降龙湾》、《西厢记》、《红楼梦》等等,这些都是在他那儿读的。读书多了,作文就略好些。我在小学的时候写的作文,老师都拿到别的班给学生当范文读。我想当作家与小学老师的话有关,那时候他总说高尔基的故事,高尔基怎么怎么样,我突然觉得,人家能写,我为什么不能写呢?但是那时在小学,有这个想法,没写。认真开始写是在初二,那段时间看了一部电影叫《少林寺》,后来看了一些武侠小说,比如《三侠五义》、《七侠五义》,看了这些心里有种触动,我觉得我应该写武侠,当时写了个长篇,但是没写完。我记得很清楚,是写在一个算术本的后面,正面写算术,背面就写那个长篇小说。我们胶东这边有个著名的大侠叫孙孔阳,清代的,我写他的故事。初二那时候我就不大认真学习了,考试的时间我就在那儿写书,老师走过去看,说:“考试你好歹答几个题,为什么你连一个题都不答?考试你也写小说!”初三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写小说了。初三毕业的的时候写了一个稿子,投稿到《胶东文学》,稿子叫《公路,载着一颗心》,写了一个小男孩,他对一个小女孩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初因为退稿,我认识了我文学道路上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老师,他叫辛希孟,比我大十多岁。他到邮政局去退稿,刚好看到《胶东文学》给我退稿,《胶东文学》的稿件是一个大信封,一看就知道是写小说的,他就拆开看了看,觉得写得不错,就拿着那个信封去了我家。
    王楠楠:就是那个《山河日月》系列的作者吗?
    水蚀:对对对!他当年是跟莫言、洪峰他们那一代在鲁院的同学,很早的鲁院的同学,1989年,大学生闹学潮那一年。
    王楠楠: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您的笔名——“水蚀”和“希墨”,昨天我去打印这个材料,打印店老板看了之后还称赞这个名字取得有文化气息,您取这样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水蚀: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含义,我写长篇,有几个打算,“水蚀”这个笔名,是写《美国大订单》那一类比较偏重于都市文学的题材用的。《美国大订单》原打算在工人出版社出版,但一直没出,所以这个笔名还没有用。关于“希墨”,我有一个文学评论专栏,叫“希墨翻书”,“希墨”是写评论时用的笔名。
    王楠楠:那您为什么又回归到用“夏龙河”这个名字呢?
    水蚀:我写短篇和长篇一直用“夏龙河”这个名字。
    王楠楠:不同的体裁用不同的名字是吗?
    水蚀:对对对!是这样的。
    王楠楠:那还挺新颖的!
    邴春丽:目前您已经写了很多作品,您觉得哪部作品让您特别满意、特别欣赏,原因是什么?
    水蚀:到现在我觉得,比较欣赏的就是一个短篇小说——《润格》,说到满意,也没什么满意的。因为我从92年一直没写,一直到08年,这16年的时间我做生意了,这期间读书读得不少,但是没写。2009年重新开始写,主要精力用在写长篇上,写长篇有一个想法,因为写长篇可以带来一部分经济效益,还有利于影视改编。短篇写得比较少,其实我喜欢的就是短篇小说,在我看来,短篇小说在文学上是带有一定学术性质的。短篇小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用语、小说的整体构造,都是有文学指向的。我现在写长篇,写通俗文学,我想找一条路子。因为通俗文学要讲究故事性,我想把纯文学的一些想法、概念跟这个故事融合在一起。当然,这个比较难。因为纯文学的东西加得多了,就削弱了故事跌宕起伏的紧张程度,大家都不愿意看,现在还在试验阶段。
    邴春丽:之前那几年一直都在厚积薄发,从09年开始短短的几年间写了不少作品,确实挺多的。
    水蚀:09年一开始我给报纸写稿,从10年开始写长篇,12年签约出版七个长篇,但是现在只出了两个。像《大顺宝藏》和《豪气干云石达开》是后来签的。现在出版社签了也不一定能出。
    杨冠华:在您写作的过程中,对艺术的追求有什么变化?
    水蚀:通俗文学我以前不看,真的是没重视,现在我觉得通俗文学也是文学的一部分。有的作家说文学不应该有通俗文学和纯文学之分,通俗文学和纯文学就是有各自的特性,通俗文学讲究故事,文学性不那么强,但是故事也是文学组成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朋友跟我说了一个例子,他说《红楼梦》《水浒传》在当时那个年代就是通俗文学,那时候正儿八经的文学就是八股文,但是现在《红楼梦》和《水浒传》已经成了经典。文学是有变化的,传统文学比较小众,起码在现在的中国社会比较小众。现在网络文学是比较兴盛的,所以现在我对通俗文学也改变了看法,我想尽力在传统文学和通俗文学之间找一条能够沟通的渠道,让通俗文学的文学特性多一些。
    杨冠华:最后都殊途同归了。
    水蚀:对对对,你说得对!
    杨冠华:不管是什么类型形式,都是文学。
    水蚀:网络文学跟传统文学慢慢肯定要融合,大家应该都知道传统文学它比较衰落了,网络文学因为它的作者群比较庞大,新的读者基本都是年轻的学生,小孩儿都愿意看网络文学,看纯文学的比较少。所以不得不改变,现在作协主席铁凝也对网络文学比较重视。
    王楠楠:关于刚才提到的“日月山河”系列,我搜集材料的时候看到辛希孟老师写的一篇文章,他说到您投稿“日月山河”的时候说这是你最有希望踏上文坛的一次创作,但是很不幸《日劫》被退稿了,您被退稿的时候心情非常的低落?(水蚀:非常绝望。)那您觉得《日劫》被退稿的原因是什么?那时候面对文学与现实的冲突,您的想法是什么?有没有想要放弃?
    水蚀:那个小说被退稿,确实令我终生难忘,那年我20岁左右,那个小说写出来是90年。我的朋友辛希孟,他在鲁迅文学院认识了江苏的一个作家。我的《日劫》写完了之后拿给他看,他觉得不错,就推荐到《钟山》。《钟山》的编辑当时就给我们来了一封信,说不错,你们这个稿子过了,他信上说你们最好来一趟,认识认识编辑老师,叶让老师认识一下作者。这封信我那个朋友收到了,他打电话让我过去讨论这件事,那时我还是小,没钱,也没什么阅历。我就问他,用不用去,他说不去,要凭我们自己的作品说话,这个作品别说是《钟山》,《人民文学》也没问题,他说肯定没问题,编辑那儿都过了,为什么还要去呢?于是我们就没去。我那个朋友是个非常犟的人,小说写得很好,他写了一个《山角区人》系列,非常精彩。但是他这个人比较固执,我估计他也没给人家回信。我当时就在家天天盼着小说发表,盼望样书和稿费呢。80年代末,那时候的文学可以成为一种晋升的道路,跟现在不一样,当时很多希望都寄托在作品上面。没想到,三个月后,收到了一封退稿信。那一封退稿信真要命,我哭了一下午。那对我的人生来说是另外一种可能,如果那个作品发表了,道路可能就不一样了。
    邴春丽:也就是说那次退稿之后没有继续往下写,去经商了?
    水蚀:写了,还是写了,之后写了《月劫》,《日劫》那个小说后来在别的刊物也发了。那段时间我就在别的刊物发作品。那时候稿费比较低,《胶东文学》都已经发不出稿费来了,我觉得靠这个赚钱养家肯定是不行,92年就开始做生意。
    杨冠华:也算是阴差阳错,但最后还是又回归了文学的道路。
    水蚀:对,这是命运吧!与文学还是有不解之缘。
    王楠楠:我看到后来《日劫》在一个短篇小说集里并且作为小说集的名字出版了,但是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找到这本书。
    水蚀:对,很多年了,那是93年出版的一个集子,太早了。
    杨冠华:我们在网上没有找到这个小说的电子版,也没找到书,有机会的话我们特别想看一下。
    水蚀:那是90年代写的,20多年了,不客气地说,我现在觉得那时候写得真不错,书我家里应该还能有一本,但是今天没带。
    杨冠华:我觉得最开始写的作品是最纯粹的,不会受到后来的一些其他东西的影响,写的是您最纯粹的内心想法。
    水蚀:对!关于《日劫》,当时我们都受到马尔克斯的影响,模仿现代派的那种写法。后来发到别的刊物,有些情节被删减了,小说是个中篇,给删成短篇了,没力度了,把好的东西都给删掉了。其实一个作家的小说,是一个完整的东西,你给删得再好,它传达的那种感觉都没了。
    王楠楠:我看您的作品中几乎有一半都涉及到了明朝,您是对这段历史情有独钟吗?您为什么会确定这样一个创作方向?
    水蚀:明朝是中华民族的一个转折点。明朝之前,中国的儒家文化是有自己的骨气的,我觉得儒家在诸子百家中是比较中性的,它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最好的应该是墨家,但是墨家学者几乎让秦始皇给杀光了。儒家有一些精髓,但是到了明朝,儒家的精英人物因为满清入关而被杀光了。我觉得这是中华民族一段非常沉痛的历史。满清入关后,有人跟着南明的皇帝朝南跑,一直跑到广东,后来跑到缅甸,有一部分就在那儿做了顺民,你说让我留辫子我就留辫子,你说让我跑马迁地我就把地给你。但是还有一部分人起来反抗,起来反抗的这部分人就是比较有骨气的中国人,这部分人都让当时的清兵给杀了,杀了很多人,制造了很多惨案,比如济南屠城。满清把汉民族中那些优秀的基因都砍光了,我个人感觉比较痛心,我一直研究这段历史,有关这段历史的作品写得比较多。
    王楠楠:有一种想还原历史真实的心态,是吗?
    邴春丽:还是把这种骨气宏扬光大?
    水蚀:嗯,我想知道为什么中华民族在唐宋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无论道德、文化还是经济都是第一的,到了现在却是非常低迷的一种状态,所以对这部分关注得比较多。
    邴春丽:您写了很多的历史小说,您说历史是非常诡异的,事件本身远比故事精彩,历史是一个严谨沉重的话题,小说与之结合在一起,处理好了会让文章显得通达浑厚,处理不好就会显出滑稽,能完美地把两者的关系处理好需要作家深厚的历史知识和对历史的尊重,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作家的文字功底。我查了一个资料,哈佛大学东亚语言及文明系讲座教授王德威,他有个观点,我给您念一下,您稍微听一听:
    “王德威强调,看待历史文本不仅是文本本身,还要连同文本之外。这些来自不同地域、不同政治态度、不同价值视角的作品,一方面似乎与大历史叙事遥相呼应,另一方面也横生意料之外的变局,由此展开的动线与眼界扩展了以‘中国’为中心的离散叙事空间和可能。最重要的是通过理解这样‘分裂’的叙事,我们可以思考个人与国家之间的非必然关系。王德威说,阅读彼时的这些小说,除了回顾那段血泪,找寻乱世里的某种安顿,更要发掘叙事传统中的一种抒情声音。王德威用‘小说中国’作为观察过去一个世纪小说起落的各种各样现象转折的总结。小说作为一种叙事文类,用虚构的方式来展伸、回顾、描述中国的过去与现在。这种讲述中国的方式,到了世纪末的时候,由于各种媒介的介入,变得更为繁复。王德威说,文学作为一个虚构的叙事,往往和历史事实的建构是息息相关的。小说虽然是小说,巷议街谈,但在很多时候,小说所发挥出来的能量并不亚于大说,小说叙事在很多的时候弥补了我们对于历史叙事的不足的地方。很多时候,甚至在历史叙事的一个临界点上,小说弥补了我们很多想象上的空白或者黑洞。在这个意义上,小说作为一个有意义的想象中国的过去和未来的方式,是我们日常生活非常重要的一个面向。他继而谈到乌托邦、恶托邦、异托邦的问题。乌托邦曾经是我们的远景,未来也可能仍然是。但此时此地,当讲述乌托邦的权力已经到了数学界知识分子那里,小说家其实很少写乌托邦。这些小说家在这个时代弥补了历史讲述的一个重要缺憾,所以不论他们表面的讲述多么光怪陆离,但是三四十年之后,可能会弥补我们对这个历史时代认知的重要空隙。在乌托邦与恶托邦之间,还有一个异托邦的空间,其实给予了作家更大的折冲来回的余地。异托邦代表我们在社会上各种各样的生存处境,是那些用人为方式制造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空间。这些空间我们从来不去感受它,我们认为自己是自由行动的主体,事实上我们忘了在很多群体伦理、性别、政治的各种区格间存在这种空间制约着一些行动,并且存在着让这些空间变成很特定的不真不假的既内既外的像门槛一样的设置。这部分小说的发展仍然可以继续探讨,或者作家可以继续实验。”
    对这段话,您有什么样的想法?能简单地谈一下您对历史的态度以及对历史小说的态度吗?
    水蚀:写历史小说,我觉得作家本身和历史文本面向的分工有不一样的地方。小说家对历史有一个比较人性化的解读,小说主要是表现人物命运的,特别是长篇小说,我写历史小说就是想通过自己的作品去探究作为个体的人在历史大转折时期的命运以及挣扎。在历史大事件中,作为个体的命运自己很难掌控,战争来了,成千上万的人都死掉了;在历史中,死了多少人是一个数字。但是作为个人,作为一个家庭的命运,这种痛苦是非常巨大的,是毁灭性的。我觉得这个是历史小说作家应该着重去探究的。历史作为一个背景,写历史这个大事件,不如史记类作品,比如《史记》,记录得比较详实,空间也比较大。小说表现的是比较具象的东西,所以我觉得历史小说还是应该写命运,通过历史这个大背景,写历史中的英雄人物或者小人物他们的命运,我觉得一个作家应该追求这一方面,以小见大。
    邴春丽:作为一名作家,您觉得您的作品主要针对的是哪一类的读者群?我看《毒咒》的时候,感觉其中很多情节特别恐怖,但是还是很想看,感觉吓得慌。
    水蚀:对,现在我们都认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想做一个专业的作家的话,你必须拥有读者,比方说现在传统文学的作品,它的读者面很窄。所以我重新调整了一下,写长篇,比如说《毒咒》,这些长篇有些悬疑的成分,读者感觉它会吸引人,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抓住读者。我心目中的读者应该是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的,因为我的作品很多是写历史这方面的,这类作品的读者应该对历史有兴趣,他知道当年的历史与现在写的历史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希望读者通过我的书去思考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很多历史类的书都是后来写的,都是假的,我们无法还原,只能还原历史事件中的人性。
    邴春丽:您对《明朝那些事儿》一系列的书有什么样的评价呢?
    水蚀:我觉得写得不错,因为写历史,它有一种与别人不一样的写法,比较吸引人,文笔也比较好。
    邴春丽:前几天我在一个同学家里跟同学的爸爸聊天,他说孔子只是在山东比较受推崇,出了山东就没人认同了,现在不应该学习孔子那些学说和儒家文化,它已经不符合当今时代的潮流了。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水蚀:你同学的爸爸说得非常好。其实儒家文化在那个年代是比较好的,当时在春秋时代儒墨都是大家、显学。墨家和儒家的分歧点在哪里呢?墨家讲究平等,“兼爱”、“非攻”,大的不要欺负小的,讲究平等,要和平相处。像皇帝,它主张做不好就让贤。墨子的思想我觉得和西方的民主有共同点,但是儒家就讲究忠孝礼义,忠字在前面,首先要忠君,要做一个忠臣,然后才是孝,礼就在后面了,出发点是不一样的。中国这种文化一直是一种皇家文化,一直到清朝。儒家为了自己的发展,它要顺从甚至是屈从于皇权,它一直在不断修正。比如说一个人当皇帝,他跟儒家说你应该再改改,再推崇我一些,儒家真的就再改改,越走越偏。到现在这个社会,西方讲究民主,中国的儒家反而变得越来越不适应社会发展的潮流,这肯定是背道而驰的,跟普世价值观是背离的。
    杨冠华:儒家文化要想发展下去,得找个靠山,有了靠山它才能发展下去,要不可能就像墨家一样被消灭了。
    水蚀: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他当时最大的敌人不是六国,而是墨家。因为不论打哪个国家,墨家带着他的人马就去了,墨家的人武功非常厉害,他们比较得人心,他们也不怕死,有一个词形容他们叫“死不旋踵”,你杀了我我也不转身,不逃跑。当时秦始皇为了统一六国,首先灭的就是墨家。
    杨冠华:那肯定要顺从他,发展到现在就成了一种国民的劣根性。
    水蚀:儒家为了要适应社会,糟粕积累得反而越来越多。五四运动就是想要“打倒孔家店”,但是不彻底;“文化大革命”有这个诉求,但是它太偏激了,把一些优秀的东西也破坏掉了。
    王楠楠:它跟统治者的需求越来越相辅相成,跟社会的大潮流反而越来越背道而驰了。
    水蚀:对,越来越背道而驰。
    杨冠华:我看到您的博客,您的自我介绍说,“我是一个比较随意的人,喜欢喝茶、读书,喜欢优雅的音乐,喜欢听雨落的声音,最喜欢独自想念一个人,我永远的挚爱。”看了这个之后觉得您的生活是比较随意的,您写作的时候是相对随意,还是按部就班地将时间安排得比较严谨呢?
    水蚀:我现在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写作者。所以写作的时候,我很认真。但是我这人个性比较随意,写作完成了一个阶段后会玩几天。平常写作是有时间安排的。
    杨冠华:您在写作过程中最理想的状态是什么呢?您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作家?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在生活中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水蚀:说到生活我是一个比较随意的人,我对金钱的意识不强。原先我做生意的时候,给美国加工地毯,但是也没投资意识。生意做好了我就不管了,我就天天在家看书。现在写作肯定想要写出好的作品,但是自己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没法去规划,我也不想去规划。有些朋友他们天天想的是:我今年搞影视,跟影视公司沟通一下,想法搞个项目。这个我都不想,我想的就是写作,我追求的就是把小说写好。
    王楠楠:可能束缚的框架太多了也会限制自己的思路。
    杨冠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众所周知,您的《毒咒》是您目前获得奖项最高的一部小说,获得了“2013年榕树下全国原创小说大奖赛”的“最具潜力奖”,那么您在写作上的终极目标是什么?除了单纯地满足读者、写好书、满足市场之外,还有没有自己的理想追求?
    水蚀:这个肯定有,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你必须有一定的社会担当,你的小说要表达出自己对这个社会的一种观察视角。我想努力达到的就是希望读者看到我的小说以后,对人生、对历史、对社会能用跟以前不一样的角度去思考。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达到的目标。
    杨冠华:您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历史小说,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在写作之前,您的脑海中是先有这些历史故事,还是先去图书馆查阅大量的资料,然后再动笔呢?
    水蚀:我写作品一般都是脑子里先有一个轮廓,有一个主题,有你想要表达的核心的认识,然后才去构建这个小说,再去查阅资料。比方说我以前看了一个电视剧,受它启发,我就想写明朝,后来就写了《流亡的帝国》。
    邴春丽:我们都知道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启发了莫言的写作,有没有一个作家或者一部作品,对您的影响特别大?您平时最喜欢读什么样的书,有没有最喜欢的作家呢?
    水蚀:我觉得早年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一本书叫《玉米人》,阿斯图里亚斯写的。《玉米人》写得非常放松、豪放,我读了很多遍,我觉得它超过《百年孤独》。它讲的也是拉美国家,一帮人要毁林种玉米,土族不想让他们毁林,想要保护这个原始森林,小说写他们之间斗争的故事,它是用魔幻主义手法写的,写得非常好。其实我平常读书的话,传统文学的东西读得比较多,比方《小说选刊》。关于喜欢的作家,我喜欢格非。格非的小说非常好,他的《褐色鸟群》、《隐身衣》都写得很好。他的小说的语言跟别的作家不一样,他的语言很有张力,很有味道,不匠气。
    邴春丽:我感觉您的很多作品都很适合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情节紧凑曲折,人物刻画饱满。您期待您的作品被改编成电视剧或者电影吗?
    水蚀:很期待,因为影视是这个时代比较广泛的一种传播手段,图书是比较传统的,现在人们看影视作品看得比较多。我现在已经有书的影视版权卖出去了,我估计不久也会出影视版。
    杨冠华:您对韩寒和郭敬明什么看法?
    水蚀:我觉得韩寒是比较锋利的,我读他的东西不多,但是我觉得他是一种文化现象,是值得人们鼓励的,他的叛逆的精神是中国人比较缺乏的,韩寒这样的年轻人多了,中国的现状应该会改变得快一些。郭敬明他不是一种文化现象,我认为他是一种商业现象,不能用文化来看待他的作品,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
    杨冠华:我觉得郭敬明高中、大学还是写了一些还不错的作品,但是后来他创办了“最小说”、“最文化”系列,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专注于文学了,他去做一些商业化的东西,目的像是圈钱。
    水蚀:其实这个也不能怨他,也和这个社会有关。人在这个社会上要有自己的精神,不能为了钱把什么都给抛掉了,有朋友给我推荐了他的几本书,我看了一下,觉得圈钱的意图太明显了。
    王楠楠:韩寒引领的是现代中国年轻人的生活。
    邴春丽:看韩寒的《后会无期》感觉还是比较有内涵的。
    水蚀:他比较有情怀。
    杨冠华:您有文学批评的专栏,还有很多作家去写一些影评、书评,现在网络上的一些文学批评对您的写作有没有影响?您是否期待您的作品也受到更多文学批评家的关注呢?
    水蚀:这个肯定是有影响的。其实现在中国的文学批评已经变了,文学批评要有批评的成分,中国的文学批评变成了一种文学的褒扬,在那儿互相吹捧,这个真是没办法。
    邴春丽:其实“文学批评”是一个中性词。
    水蚀:我有批评专栏,报纸要求你写读的比较好的书,比较好的书你就会多写人家比较好的一方面。我们也有过比较好的模式,一个正常的文学批评的环境,对作者是有益的,比如我写了一篇小说,有时间我们几个写作的会一起探讨,有人会说你这个小说不好或者你有各种问题,当时听得确实挺难受,但是后来想一想,是有很大的帮助的。现在中国的这种创作环境和文学批评的环境是与传统文化相关联的,我不喜欢这种批评,但是没办法,现在网上也有给我做评论的,一般都是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但是很少。
    杨冠华:忠言逆耳利于行,一些不好听的话虽然当时听着难受,但是对您确实是有帮助的。
    邴春丽:每个作家都会遇到自己的瓶颈期,有的作家甚至会持续很长的时间,感觉自己江郎才尽或者灵感枯竭。您写作中有没有遇到类似的困境,您是通过什么样方式来突破的呢?
    水蚀:这个谁都能遇到,有阶段性的还有比较长期的。阶段性的就是比方说写一个长篇,写了一部分之后没法进行下去了,肯定会有这种情况,但是这个比较容易突破,比如说你读书,或者玩一玩,突然就有感觉了就可以写下去;长期的是什么呢?写了很多书了,出了几本,书卖得不多,也没名气,也没赚着大钱,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这个是要慢慢解决的,它不是你说怎样,一下就会好了,作者要有机遇,然后他要努力。
    邴春丽:您遇到写不下去的时候会不会放弃?比如说有很多好的想法,但是写了一半之后突然发现没办法写了,这种情况您会放弃不写了吗?
    水蚀:作家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一两天之后,他们都会找到路子然后继续写下去。一般很少会有作者写一个长篇,写到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时候就放弃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邴春丽:之前看过对作家流浪的蛤蟆的简介,他的许多作品只是写了开头,没有继续写下去,有人说他写不下去了,也有人说他给了不一样的开头,让更多有想法的人去完善它。
    水蚀:写小说一开始需要一种发散思维,这就是人家说的“挖坑”,“挖坑”就是设计情节。你设计出一个人物,设计一个故事,但是你自己要填坑,完善这个人物,完善这个故事。因为他坑挖得太多、挖得太玄了,有时候就没法补,补不上。所以写小说之前,我们都要写提纲,从头到尾这个小说怎么走,最后怎么收,都要根据这个提纲来写,都要有一条路子,中间当然肯定有跟原先不一样的东西,但是都差不多,写了就能收回来。网络文学大神们有的就不照着写,挖的坑太多了,成千上万,有的就忘了,他就顾不上填了。很多作品,比较有名的都有很多坑没填,看得稀里糊涂的。
    二、“我所有的书目的都是出版”
    王楠楠:在很多探险悬疑类的小说中,作者会设置一个灵魂人物或者是英雄式的人物,像《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福尔摩斯,《盗墓笔记》中的张起灵等,他们的出现会给沉浸在惊险情节中的读者带来一些安慰和力量。在您的小说中,有没有有意识地去塑造这样的形象?您认为您小说中的哪个人物是这样的形象?
    水蚀:我觉得我写小说还没去刻意塑造这样的形象,为什么呢?我觉得这种形象它是一种比较理想化、比较高大的形象,现在有个词叫正能量,是这样的形象。我觉得用这样一种想象把所有的历史做一个总结,用这么一个人物把能深入思考的路子给你挡了,我觉得这不是我写作上的一种追求,不是我想要的一种想法。我觉得我们的生活,甚至我们的历史、故事都是杂乱的,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他不是这样一种光明的,他应该是一种隐性的,一种人看不到的或者是一种比较诡异的形象,比方说《毒咒》中的那个鬼钉,我觉得他是我心中的英雄,因为他比较神秘,甚至比较邪性,比较阴气。我到内蒙和西藏去的时候,看过藏传佛教中的金刚,八大金刚或者护法,显得非常凶恶可怕,但是在汉族,在中原地区,佛都很慈善,中原的佛教为什么这么慈善呢?他们觉得它是一种慈善的化身,而那种藏传佛教是用这种凶恶来镇鬼,镇邪恶,他要比这些邪恶看起来更凶恶,才能镇住他们,这是我对历史的隐隐的这样一种感觉。与之相比那种正面人物比较浅薄,你不能把福尔摩斯和这个放到一起,他是个神探,但是这种人物比较直白,小说的对象被这种人物给限制住了,你知道再危险这个人物也会来,他就给限制住了,没法再深入,让你再去深入思考,所以我觉得“鬼钉”让人捉摸不定,比较神秘,比较有情怀、有信仰,这是我对历史人物或者英雄的一种寄托。
    王楠楠:塑造这样的形象,会让读者捉摸不定,反而会更有吸引力。
    水蚀:有没有吸引力不清楚,但是我觉得作家的创作路子也不一样,有的有这种情况,有的没有,创作角度不一样,他对各种情况的处理就不一样。
    邴春丽:前面讲到《鬼钉》《毒咒》和《喋血钢刀》中都有这样一个情节——“排脑入钉”,将钉子拍入人的头顶之中致死,杀人于无形,在《喋血钢刀》中阴狠毒辣的川岛芳子就是用的这种杀人方法,还有《毒咒》中很邪乎的“鬼钉”,说这样死去的人灵魂尽被封锁体内,到了阴间依然不会忘记自己的遗体,如果不赶快烧毁,尸变的可能性极大,“鬼钉”500年一轮回,还有他有二十五个灵魂.我觉得这个情节很有意思,它有原型吗?您是怎样想到鬼钉这个创意的?
    水蚀:我刚才也说,鬼钉寄托着我对明朝的一种理想,对那个时代也是一种缅怀,大明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时代。这个人物是我的一种寄托。我想用一个人物来表达,这个人物应该诡异、悲伤、让人看到希望又让人绝望,鬼钉就这么出来了。
    邴春丽:没有原型吗?
    水蚀:没有原型。
    王楠楠:在《毒咒》和《大顺宝藏》中,您都写了那种通体碧绿的小蛇,是真的有吗?您是怎么想到这个意象的呢?
    邴春丽:还有那个蛇蛊是怎么想到的呢?就是用几十个小女孩的血来养,又要养多少年,很不可思议。
    水蚀:是,真的有。我也略微加工了一点,在泰国东南亚,这种秘术比较多,也是生活的一个侧面吧。
    王楠楠:我觉得那个非常吸引人,觉得很恐怖,但忍不住地想继续看下去。
    水蚀:悬疑小说就这一点比较吸引人,它的故事比较刺激。
    杨冠华:《毒咒》是一篇传奇小说,这本书中不能免俗地充斥着杀戮与逃亡,但同其他传奇小说不同的是,您用现代人的眼光,想象了南明在缅甸那段凄惨的历史,虽然有可怕有恐慌,但是还是令人心中时常闪过一抹温暖,是您极力地让人性和正义从悲怆的血腥中时时闪现。当时您在写这部小说时内心所想所感是什么?
    水蚀:我觉得写这个小说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对南明那段历史的怀念。其实历史也是现代生活的一部分。所谓的历史在现代都会找到蛛丝马迹的,南明那段历史在缅甸有很多遗迹,很多故事,甚至南明有很多的后人还在缅甸生活。南明那段历史很悲怆,我一直比较怀念它。我的理想是,比方说如果我到缅甸去,突然出现一个人,他告诉我他是南明哪个将军的后裔,那会让我觉得很感动。应该说,历史在现代呈现,他会让人觉得历史是永恒的。生命呢,他也不是人死了,就在历史上或者在将来一点痕迹都没有。
    王楠楠:就像您在作品中写到的——“大明的气还在”那种感觉是吗?
    水蚀:对对对,那种气,鬼钉其实就是一种气。
    邴春丽:《大顺宝藏》中也有很多正义和人性的东西,我听说当时您还去那个地方搜集了大量的资料,遇到了一个老人,他给你讲了一些故事,后来没再遇到他成为遗憾,是吗?
    水蚀:我现在在《金融文学》工作。有时候到各地银行采访,我在慈利那边住了几天。当地对大顺的传说非常多。老人说的其实没那么翔实,那个老人,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大顺的后人,也没那么神秘,但是我总觉得他非常吸引我。他也没有子女,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间来的,我想跟着他来着,我们开着车跟不上,老人自己走了一会儿走在山上就没了,就看不见了。后来我根据这个老人,在小说里面塑造了一个猴子军的头领这样一个老人的形象,我觉得他给我这样一种感觉,一个人活着,他是一个普通人,不懂社会,不懂历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但是他也有一种信仰,他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信仰一个东西,这个信仰支撑着他活下来,这个东西比较感动人,这比没信仰要好,就像《大顺宝藏》塑造的这帮守宝人。其实我写的守宝人,他们守卫的就是一种信仰,中国社会现在比较缺少这种东西,这种信仰特别令人感动。
    王楠楠:我看《毒咒》这部小说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之前读的《陆犯焉识》,写作手法有点像,章节之间的时空跳跃很明显,一三六章写吴耀祖时代,二四五七章写吴刚时代,第八章又把这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放到一起。您这种穿插写的目的是什么?
    水蚀:把现在和过去交织着写,我的目的就是让小说的结构比较活跃一点,历史平铺直叙地写比较沉重,节奏感不太强,这样写比较活跃一些。这样处理,有的读者说我刚好读进去了,你又写到现代了,这个思路就给他断了,就很恼火。
    邴春丽:一开始看的时候就以为看错了,刚刚还是吴耀祖,现在就变成吴刚了,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老一辈的事情。
    水蚀:原先有这种写法,现在小说这种写法不太多,原先我们读小说的时候,很多就是两条线索下来的,这种想法主要是考虑到主线与副线,我现在也不太用,即使用的时候,也没这个年代跳跃这么大,同时代的也有这种写法。
    王楠楠:给人的感觉还是比较近的,没有那么大的跳跃性。
    水蚀:对,跳跃性太大,拉回来拉回去会让人受不了,现在不经常这样写。
    王楠楠:《毒咒》中写道:“吴耀祖看着饭店里的豪华装饰,看着明亮的电灯,想到了佛祖寺的老和尚,想到一脸枯槁的一品夫人,他们都是为了追昔往日活着,都活在过去里,虽然人生的意义,是合适就好,但是想到深山里那孤独的蜡烛灯光,想到地下五层空旷发霉的藏兵洞,想到他们那凝重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发冷。虽然它们守着那么一大堆金子,但是不能用,跟脑子里守着的大明王朝有什么区别?”“所以活着的人要适应生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这种过去、现在与未来交织的矛盾让我们在阅读中很纠结,您觉得这种矛盾对我们现实生活有什么样的借鉴意义?
    水蚀:这一段我想表达的是,现实和理想有很大距离,没有办法调和,你只有接受。
    王楠楠:《毒咒》对吴耀祖形象的塑造似乎有些矛盾,忽而感觉他是大气的人,忽而又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您想把他塑造成怎样的形象呢?
    水蚀:吴耀祖这个形象,其实他是个人,就有人性的一些东西。他有敬畏,有敬仰,做了毒枭有他个性的问题,也有经历和生存的考虑。他杀人、做毒枭,后天的这种性格是被这个社会所感染的。《毒咒》中写到他到丛林里去寻找南明的那些遗迹,寻找南明那些人,我隐隐想把他写成一种人性的回归,在这种回归的过程中就会反思,就会害怕。这时候的他跟原先做毒枭的时候为了钱杀人越货什么都干是不一样的,作为人你是有敬畏的,作为一个被欲望充斥的非人是没有敬畏的。
    王楠楠:我觉得他跟《藏地密码》里面那个卓木强巴其实也是有点像,都很矛盾。
    水蚀:现代社会的人就是比较矛盾的。我认识一些人,白天为了生存,为了升官发财用各种手段,晚上思考的时候,坐在一起喝个酒,他会很痛苦。人都是撕裂的,在这个社会中,你们现在肯定也有点体会了。
    邴春丽:我在读《喋血钢刀》的时候感觉跟一般的抗战小说不太一样,作品中只描写了日本的一个组织“黑龙会”与莱阳的以张铁生为首的各色百姓之间的对抗,没有特别宏大的场面,也没有宏大场面的直接对抗,我总感觉有点神化了张铁生,看到最后的时候,感觉结局有点太容易了,不知道您当时是怎么想的?
    水蚀:这个故事,它不是一个抗日的文本,不能把它理解成一个比较宏大的抗日场面。我就是想写一种精神,一种个人的中华民族已经失去的但是有时也还存在的一种精神。略微有点神化,但是它没那么宏大,我想要写一种骨气,写一点比较正面的东西。抗日战争的时候,面对那些外来侵略,那种压倒性的要杀掉你的气势,人的正气会被激发出来。我觉得张铁生这个人物没神化,因为那时候这种英雄人物真的会出现,特定的环境下真的会出现这种英雄人物。至于结局,确实有些仓促,这个是因为掐了很多东西,有些不符合出版规定,掐掉了。
    邴春丽:《喋血钢刀》融入了很多莱阳的本土的特色的事物,张家的螳螂拳,一些民俗,甚至是一些方言都有着莱阳的地方特色,我觉得这些都基于您对家乡文化的热爱和了解,您对家乡,对这片土地有着怎样的感情?
    水蚀:因为是故乡,所以肯定是有感情的。其实人对故乡都会有些感情,特别是在外地的时候,你会有点神化这种感情。莱阳,这个地方古来叫东夷。你老家是哪啊?(王楠楠:潍坊)潍坊的,你也是我们东夷的,潍坊也属于东夷,东夷又叫莱子国,一直到滨州。
    莱子国是商周古国。古莱子国有四五千年的历史,后被齐国灭掉。这个地方的文化色彩和正宗的汉文化是有区别的,正宗的汉族文化是在河南,那里属于中原,原先这个地方叫东夷文化,东夷文化跟正宗的汉族文化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呢?东夷比较讲究血性,汉文化比较圆滑,比较通达,说山东人讲义气,就是说的东夷文化这种基因,是这种文化的一种特色。
    我喜欢莱阳周围这些地区人比较豪爽的个性,你走的地方越多,对故乡的反思就越多,热爱也就越多。
    邴春丽:您在作品中所描写的张铁生等草根英雄奋不顾身地抗日,反清复明义士执着地誓死效忠的爱国情,想表达出来的是一种归属感、一种信仰吗?您如何看待“信仰”以及现在国人的精神状态?您的目的是什么,是唤醒中国人吗?
    水蚀:是一种怀念,中国人应该有信仰,但是中国人现在很少有信仰了,跟很多原因有关,比方说中国的王权文化把中国人性给抹杀掉了。现在文学的功能越来越虚弱,靠文学是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算是我自己的怀念吧。当然,也希望能感动到读者。中国人其实应该有信仰,现在我觉得中国人意识到这些问题,会慢慢地去寻找到信仰,会改变的。现在很多人都信基督教,这也是一种信仰,虽然不说这个信仰多么伟大,多么正确,但它是一种信仰,有信仰的人就会有敬畏心,就知道做事有准则、有底线。没信仰的人是没底线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管,那社会就不行了。
    王楠楠:人性与爱情是文学永远离不开的主题,《大顺宝藏》中的人性对比:马文固执的贪婪,李天刚理智的索取;现代人的复杂,古代人或者说遗存古代信义思想的人的单纯,比如猴子军说一定要把血衣送到大石头那儿才可以到第一层石阶下面寻宝,他的原意中包含着对李天刚等人的保护,也是对他们的答谢,但是马文他们最先反应到的是觉得猴子军担心他们不信守诺言挖到财宝后一走了之,这些人都比现代人单纯得多。您对人性的变化的看法是什么?人性在您作品中的呈现方式是什么?有没有计划把爱情写到悬疑探险类型的小说里?
    水蚀:这个问题比较笼统,比较大。人性是文学的主题,人性在各个社会时期,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中它都会呈现不同的状态。我觉得现在中国人的人性比较复杂,它难以把握,这还是一种人性,人不管好坏都有人性,坏也是人性,好也是人性,我也在寻找这么一种方法,把人性写得比较深刻,能让人感觉得到,让人有所想法,有所感悟,想达到这么一种程度,现在还处于寻找一种方法怎么写这么一种状态。爱情小说中肯定要有的,我的悬疑小说里面好像都没有,后来那些小说中就写到了爱情,比方说《康居贡女》、《大唐胡璇女》,这几个是写爱情的,其实爱情很感动人,但我不轻易写,很多人把爱情当成文学的佐料,我觉得佐料添不好,小说就变味了。
    杨冠华:我在您的微博上看到这样一句话:“中国人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于是,习惯了无底线的忍耐与承受,这直接导致底层人群徘徊在两个极端:一面狼性,一面羊性。在强者面前,比羊还要乖顺;在弱者面前,比狼更加狠毒。可悲的是,他们更热衷于把对上层的羡慕嫉妒恨以暴力的方式发泄到更弱的群体身上,这才是最可怕的。”仔细思考这句话真的非常意味深长,我想请问这种人生观价值观有没有体现在您的写作中呢?现在很多网络小说主角都是天生废柴,什么都不行,后来机缘巧合得到继承或潜力开发,从此之后称霸天下,您对于这类小说,结合刚刚那句话有什么看法呢?
    水蚀:我觉得这是人在比较压抑的环境中的一种臆想,网络废柴类型的小说适应了人的心态,因为读这类小说的学生多,学生还没有成功,对未来有很多的憧憬,但也有很多的惧怕,这种类型的小说使他们心理得到一种满足:我现在什么都不是,类似于一个废柴的角色,然后读了小说之后就感觉自己慢慢变得强大了,好像他就是小说中的人物。这也是网络小说的一个问题所在,网络小说要吸引读者,才能赚到钱。读这种小说久了之后,读者会沉浸在其中,进入社会之后,就会发现这个社会跟你想象当中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觉得这是网络小说应该修正的一个地方。
    杨冠华:这种小说让人在幻想的世界里感觉自己很强大。
    水蚀:对,这是一种自我满足,到社会上之后读者会发现小说与现实生活不相符,会更难接受。发现现实生活根本不是小说描写的这样,心理上就会发生变化。
    杨冠华:像狄更斯、金庸、琼瑶的书,当时一出来都是连载的模式,最后实体书的出版也是经过很多修改才使作品的质量进一步提高。比如说金庸的作品,最终的实体书和最初在报纸上连载的内容上就有很大差别,那么您的《毒咒》、《大顺宝藏》也都已经顺利出版,那您出版的书的内容和您当初最先设想的网络上的故事变化大吗?如果是的话您在什么方面改动最大?
    水蚀:这些书变化都不大,因为我写书写出来以后给出版社,出版社一般都不怎么改,《喋血钢刀》把结尾给改了,出版社想让我改了之后看起来要更正能量一些,别的几乎也没怎么改。
    邴春丽:我读小说的时候就觉得《喋血钢刀》的结局好像不太一样,我个人感觉不是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感觉有点过于简单了。
    水蚀:你说得太对了,结局的部分砍掉一部分字。
    邴春丽:那您一开始是想怎样表现张铁生这些人的结局的呢?
    水蚀:现在都忘了,不过我写得比较复杂,它没有那么简单化,做了一个总结似的就结尾了,我原来写的不是那样的,故事的进程也不是那样的方式,但是为了审查,没办法。
    邴春丽:现在读纸质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更倾向于读电子版书。
    水蚀:对,但是我跟你们教授说过,其实我不是一个正宗的网络作家。我不是靠网络小说赚钱的,我所有的书目的都是出版,后来这些书在网上也有很多没发的,比方说《大顺宝藏》、《豪气干云石达开》,都是出版了以后网上才有的,但是现在的文学肯定是要与网络挂钩的,比方说《红楼梦》你在网上都能找到。
    王楠楠:像您的作品做这样的改动,肯定改掉了很多精华的部分,这样的话会不会对您以后的创作热情有影响?
    水蚀:没什么影响。出版社有时候砍字数,是为了成本考虑。长篇不要超过25万字,超过25万字在价格上就要超过30块钱了,出版社就会给你砍。
    杨冠华:这样小说就会更精炼了,要求在有限的篇幅内写出更好的内容。刚刚说到《喋血钢刀》,在这部小说中,我发现有好多小人物,不光是主角,有铁匠、拳师、妓女、小混混,就像我们汉民族基因中的各个层面,有卑颜屈膝的投降,有无可奈何的逆来顺受,有反抗,能把这么多小人物写得这么个性分明、形象各异,这是很不容易的,请问夏老师,我们平时在写作中除了要着重刻画主角外,对于这些小人物的描写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水蚀:文学有一个一般人都知道的技巧,那就是细节,细节最能表现人的个性。技巧就体现在对细节的寻找中,对细节的探究把握好了,几个细节写出来,这个人物就立起来了,这个没有太大的技巧。还有你要考虑人物,比如我要写个小流氓,我就假装我现在就是小流氓,我应该怎么说话,我就像小流氓一样说出来了。有时候,会把旁边的人吓一跳。写人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写,就自己当个演员,想象这个人物应该有怎样的行为,比如小流氓怎么说话,怎么做事,然后就知道怎么写了。
    杨冠华:您把自己带入到您想象的那个情境里面去写。
    水蚀:对,有时候我就模仿小流氓说话,有时候真的就说出来了。这样,你对人物就会有个比较合适的掌控。
    杨冠华:感觉您写小说有点像古代的“炼字”,一个字写好了,整个诗句就好了,整个人物就不一样了。
    水蚀:一个字就像个人物的某一阶段,某一件事儿的某一个过程、一个细节。
    杨冠华:长篇小说写多了,情节有点过于拖沓而且读者没有太多的耐心去看完。
    水蚀:长篇小说写一个人物的命运,中国很多作家对长篇小说中人物命运的把握不那么准。读《红楼梦》的话,读到最后,它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语言都是经典,现在这样的长篇就读不到了。
    杨冠华:有的人物作者让他出场,然后就不管他了,把他放那儿了,就只管主角怎么做。
    水蚀:对,把他放那里是个备胎,用的时候把你拿过来用一段,不用了就把你给扔了。
    杨冠华:不像您的《喋血钢刀》里的一些小人物,有出场有结局,我觉得这样特别好,你至少要给他一个下场的机会。
    水蚀:你要把这个人物的过程在小说中有始有终地写出来,这是最起码的。
    杨冠华:史册记载的是人的历史形象,小说所描绘的是人的文学形象。妥善处理历史与文学的关系,把枯燥的史料变为活生生的“人”——这就是小说《豪气干云石达开》为读者展现的翼王石达开有血有肉的形象。就像《明朝那些事儿》中把严肃的历史事实变为诙谐幽默的语言一样,您在《豪气干云石达开》中的叙述和语言也很有魅力,那您觉得现在的小说都往简单、明了的方向发展会不会对一些传统主流文学产生影响?您对现在网络小说往简单化、诙谐化的方向发展有什么看法?
    水蚀:我觉得还是那句话,它就是一种具有市场化特征的书,它不是一种纯文学的作品。
    杨冠华:只能说是网络小说不能说是网络文学吗?
    水蚀:其实一些网络小说,它们不讲究文学性的。不讲究文学性的小说太多了,网络小说好的太少了。我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网络小说会慢慢地变得比较文学化。
    杨冠华:这样的话,一些网络小说中的糟粕也会慢慢地消失。
    水蚀:它有一个慢慢成熟的过程。网络作家大多比较年轻,现在来说,传统作家进入网络文学几乎没有,没有能完全进入,原先的传统作家,他们对网络文学采取了消极的态度。现在已经慢慢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网络文学是一个大趋势。
    杨冠华:据说铁凝等一些作家曾经用其他的笔名在网络上发表了一些作品,但是反响并不是很好,是这样吗?
    水蚀:对,网络文学比较奇怪,这真是个问题。我有个朋友文笔非常好,有国家一流作家的水平,原来也在起点写小说,但是不受欢迎。现在这些年轻人愿意读一些比较口语化的作品,他们对语言比较陌生,喜欢平铺直述,读作品不用动脑子。所以网络文学要跟传统文学和谐,它要变得有文学性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等这帮人慢慢成熟了,情况可能会好一些。并且现在,传统作家也慢慢进入到网络文学中了,两者有一定程度的融合之后,我觉得网络文学它会好一些。
    杨冠华:这是一个相互吸收,相互促进的过程。
    水蚀:它们必须要相互促进,如果不这样的话,传统文学就走入死路子了。
    杨冠华:最后两者都会走入死路子。
    水蚀:你说得对。
    王楠楠:您走过经商之路,成立了公司,有过日进斗金、商场风光的日子,还受过公司濒临破产的煎熬。《美国大订单》是您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基础完成的一部小说,这个经历除了让您创作了这样一部作品之外,对您创作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水蚀:其实我最想谈的不是对创作的影响,是它对我的人生有了一定影响。你赚了很多钱以后,然后你突然变得没钱了,这个是非常痛苦的过程,但是这一段过去之后,你就知道钱对人生的意义,也会知道你想要什么,通过这一段过程,我知道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比较平静的生活。想看点书,写点东西,想要这一种生活,也没有那种躁动了。你看到别人发了再大的财,拥有再多的财富,也不羡慕了。
    杨冠华: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最后还是归于平淡,归于自然。
    水蚀:我为什么觉得它会让你迷惑呢?人对物质的追求如果没有止境,它是反人性的,人的生存,要讲究质量,这个质量并不是你开多好的车,吃多好的东西。现在讲究返璞归真,你要吃点青菜,青菜是比较好的,对于人我觉得重要的是精神,你精神上有追求或者有依托,对人生考虑得透彻,你就会知道人应该去追求精神的享受,应该朝内心看,不要朝外看,其实最让你满足的就是内心的东西,我觉得宗教解决了很多人的一些困惑,但是中国的宗教力量不够,佛教力量太软了,所以宗教没发挥这一种作用。
    王楠楠:您这个经历让您更加潜心写作。但是就像您说的,您看过了这些之后,经历了这些之后才有了这样平淡的心情,但是我觉得大多数人还是非常向往那种生活的。
    水蚀:对,这是人的一种天性。
    王楠楠:就像您《美国大订单》里面写到的那个张衣玫,我觉得她和刘虹还是不一样的,刘虹虽然跟她也是同样的职业,但是她们的心境,她们的追求似乎也是有些不同的。
    水蚀:对,人的素质不一样,他的心性就不一样,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的人为了钱不择手段,《美国大订单》里的人物没有一个是虚拟的,都是真实的故事。《美国大订单》有一个情节,李龙去算账的时候,大老板给他偷了三张入库单,五万块钱,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一点都没虚构,这种人都是有的。
    邴春丽:那些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肉体的人也是真实的吗?
    水蚀:对,这个是真的,你们没有做过外贸。以前我们每年到上海、广州开交流会,那些大客户,后面都跟些小女孩,很漂亮的小女孩,大冬天穿着个小短裙。生意人,这些就是为了钱。
    王楠楠:我觉得把何新和张衣玫放一块还挺合适的。
    水蚀:这两人都是确有其人。这个何新还真有钱,他在美国还有公司,好几个亿,有那么多的钱还偷人家的那几万元钱有什么意思呢,这种人天性就是无耻,丧失了人性,得一分钱的便宜他也觉得很高兴很成功。
    王楠楠:对,我记得您小说中还写过他可以花几万块钱去送个礼让别人开心,但自己舍不得花一百块钱去买半斤铁观音这个细节。
    水蚀:商场的黑暗会让人丧失人性的,真的丧失人性。
    邴春丽:您在《大唐胡旋女》中对胡旋女屠纳格、那史平落命运的描写,揭示小人物女子的悲情以及她们的重大使命,还融合了安禄山的“安史之乱”,您是怎么样想到这个题材呢?史料记载不少人对胡旋女持批判态度,认为她们的胡旋舞迷惑君王,您对胡旋女持怎样的态度呢?
    水蚀:我写这个小说,是因为给出版社写了一本通俗历史书籍,叫《康居古国》。康居原先是属于唐朝的一个附属国,它就在现在的哈萨克斯坦附近,当时那个康居国受到大食国的侵略,大食国就是现在的阿拉伯,原先叫大食。康居国打不过大食,国家太小,兵力太弱,到唐朝来求救,唐朝当时的皇帝是李隆基,他不想发兵去救援这个国家,太远太费劲了。康居没办法,就进贡胡旋女,希望博得大唐欢心,能帮助他们打败大食。这是历史事实。但胡旋女是非常悲哀的。比方说你,现在把你进贡到日本,你想不想家?你痛不痛苦?你永远回不来了,你现在从日本坐个飞机就过来了,他那个时候从那个国家到这个国家就得两年,最少两年,有些得好几年,文成公主到西藏走到扎陵湖就用了两年。我在玉树看到勒巴沟摩崖石刻。据说那是文成公主在渡过通天河后留下的。她过了通天河以后,他们当时非常高兴:我们过了险山恶水,活着到这儿了。她肩上担负着很多使命,为了和亲,双方不起战争,但是从个人来说,这个女人的命运是非常悲哀的,她心里非常痛苦,她永远不会见到她的父母,不能回到家乡。我在勒巴沟摩崖石刻处都流泪了。康居国文化和唐朝也是不一样的,那边是西域文化,咱这边是中原文化,文化差异又这么大,完全陌生的感觉,所以我觉得胡旋女她们真是不容易。那些说她们迷惑君王的这些说法,是从中原人的角度来考虑的,你站在她们的角度上就会很同情她们,觉得她们很伟大。
    杨冠华:就像四大美女中的西施跟王昭君,看西施我们就站在越国的角度上看,看王昭君我们就站在中原的角度上看,反正就是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去看,反正都是去和亲,献美女跟这个还是有点相似的。
    水蚀:对,所以我觉得她们很伟大,是值得赞扬的。
    杨冠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审美,我们不能说她迷惑君主就是不好,她是为了自己的国家。
    水蚀:古代文人的一些说法也是胡扯的。如果一个君主够伟大,一个小女子不能影响他。现在没有这种可能,过去也不可能。过去男子是第一位的,女子地位很低,所以古代的文人说红颜祸水,我觉得那是推卸责任。
    邴春丽:古代真的通过和亲就可以避免战争了吗?
    杨冠华:那个白登之围不就是这样的。
    邴春丽:就是因为女儿嫁过去吗?
    水蚀:因为文成公主,藏人对汉人印象大为改观,这是客观存在的。他们很敬仰文成公主,他们看到我们之后觉得我们都是文成公主的娘家人。有了这种心态,有时候双方就可以坐下来谈一谈,战争就有了避免的可能。
    杨冠华:中国以前很多战争都是通过和亲避免的。
    水蚀:真的会换来一段时间的和平。
    王楠楠:所以这些女子的命运更加让人心痛。
    水蚀:真的很心痛,永远回不去了,她也就十多岁,不到二十岁,你如果跟你的父母再也见不到了,你痛不痛苦,想不想家?特别你对象再老打你。(众人笑)
    杨冠华:小说《秘境之要塞有鬼》的题材相当独特,奇思妙想,写法老道,融传奇、悬疑、军事与历史为一炉,这么多的元素都融合在一部小说里,会不会略显杂乱?把故事所有的方面都兼顾到,您对于故事的整体把握方面会不会略感吃力呢?
    水蚀:吃力是不会的,这个小说有一定的构思和联想,《要塞有鬼》的背景是中国与俄罗斯交界处真实修建的一个地下要塞,当年有一个日本小队,日本投降后,他们没有投降,一直在要塞里躲着,他们说那时候常有东北人进去就失踪了,后来派民兵进山搜也没搜到。然后在80年代要塞的森林里,发现了新鲜的日军的尸体,穿着整齐的日本军装,尸体还没完全腐烂,那肯定是死了没多久,我是根据这个写了这本小说的,它比较悬疑,还有军事色彩。原先是新世界出版社要出,为什么没出呢?就是“要塞有鬼”这个“鬼”字,当时在2012年,说是关于鬼神的作品不让出了,后来改成《丛林要塞》,现在还在那里卡着。
    邴春丽:您的《豪气干云石达开》中翼王石达开不是个完美的男人,有很多缺点。但他大度、善良、顽强,有豪气、义气,有为民请命的胸怀和不屈不挠的坚韧,有舍己为人的情操和视死如归的气度。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文武双全,最终选择做坚强的硬汉。与石达开相比,您理想中的完美男人是什么样的?
    水蚀: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是问小女孩的问题,(众人笑)我觉得男人最主要的还是有担当、有情怀,他要对社会、国家做点有意义的事,对小事也要有担当,对不起女人的男人都是王八蛋。
    杨冠华:这也是小女生心中一贯的标准。
    水蚀:比如说大义,为国家,为社会,在特定的条件下很多男人都会体现出来,他没办法,只得挺身而出。我觉得也是没法预设回答的。
    杨冠华:我看到很多评论,在您的《婚姻底线》中可谓是道出了婚姻的实质,说了许多人心里所想但不敢明面上说的话,相互妥协,碾碎旧梦,不可否认地反映了现在一些青年对于婚姻的态度,那么您对于现在社会的婚姻是什么态度呢?您认为婚姻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呢?
    水蚀:我觉得婚姻是一种对双方的承诺,所以要互相尊重,有契约精神。
    杨冠华:那为什么现在离婚率这么高啊?
    水蚀:离婚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社会,都是一种伤害,更不用说是对后代了。北京的离婚率是非常高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像我这个年龄的离过婚的很多。中国现在是高离现象,比美国欧洲都高得多,像北欧一些国家,是对婚姻很忠诚的。离婚率高,我觉得也是国人比较浮躁的一种表现吧。
    杨冠华:我母亲跟我说,我跟你爸爸以前谈恋爱,现在直到爱情变成了亲情,彼此习惯彼此,就是再找别人也不合适了。您现在觉得,中年或者壮年的夫妻是不是都有这种感受,就是彼此习惯彼此?
    水蚀:你说的非常对,就是爱情变成了亲情,这种亲情就是一种爱情的延续,它不是断代,而是延续下来了,这种亲情没有爱情这么慷慨、激情。它很绵长,像喝酒,你一开始喝得很痛快,后来也有一种绵香,婚姻它应该变成这么一个样子,不应该说不新鲜了,不新鲜这种态度是不可取的,如果要找新鲜,离了这个找那一个,很多人离了很多次,又找回原先的,哪有那么多不合适?婚姻就是要两个人互相磨合,互相迁就,互相理解,这就是婚姻的实质。
    邴春丽:很多人说有七年之痒,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很多缺点就暴露出来了。
    水蚀:那就要互相理解了。
    邴春丽:其实我觉得现在离婚率比较高的原因也是外边的诱惑太多了,再一个是社交网络太广泛,像通过微信的摇一摇就认识了。
    水蚀:这个只是外部因素,不是主要原因。
    三、网络文学是需要时间的
    王楠楠:2014年初,全国第一家省级网络作协在浙江诞生,7月,上海网络作协成立,随后,中国作协也表示,中国网络作协正在筹备建立中。您认为,网络作协如果真的成立起来,会给网络作家带来怎样的便利?它的成立会不会也将成为限制网络作家创作思路的枷锁?
    水蚀:其实我觉得作协是想为作家做些事情的,它应该是重视网络作家的,但是它往往把好事变成坏事,它会有许多的限制。再有一个,作协是一个官僚机构,它不是你们研究之内的话题,它比较功利化。
    邴春丽:它和政治有关系吗?
    水蚀:和政治肯定有关系。但是它有坏的方面,也有好的一面,它对网络文学有一个引导的作用,加强对文学方面的政府的疏导,我觉得这个也可以。
    王楠楠:这种引导也会有许多限制的地方。
    水蚀:肯定会有限制的地方,比方说它会让你写什么题材,什么题材不能写,得罪了作家协会,许多好处都得不到,这就是比较现实的,我觉得网络协会它的想法是好的,想做点实事,对网络文学进行疏导,能不能起到好的作用现在也不好说。最近中国作协组织网络作家去参加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座谈会,要参观,也算是在做点实事,至于能不能做好,我们也不知道。
    杨冠华:有一种搞形式的感觉。
    水蚀:对,这是避免不了的。
    王楠楠:它如果真成立的话,会不会也会像广电总局对一些节目进行限制一样,对网络文学作品出现一些限制条款?
    水蚀:肯定会有的。
    杨冠华:国家肯定会发些补贴。
    水蚀:中国作协是有级别的,不只是补贴的问题。国外的作家协会都是一些民间组织,国内的有行政级别,就会产生别的问题,这个不是我们应该谈论的范围了。
    邴春丽:其实不利于作家的发展的。
    水蚀:它是不利于作家的真正创作的。比方有些县市的专业创作员,水平很低劣,在报纸发个散文都费劲,但是他们是国家花钱养着的专业作家。这个很让人费解。
    杨冠华:还是得靠自身的能力发展,自己写出好的作品来,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王楠楠:像艺术、文学这些都是比较单纯、纯净、自由的东西,加入这些东西就会有变质的感觉。
    水蚀:是,杂质肯定会有。
    邴春丽:我以前还想着投稿。
    水蚀:我就是从草根起步的,这样也没关系,就是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
    杨冠华:但是,我觉得有实力的还是会有更多的机会显露头角,能力强写得好,说不定就有机会了,要是没有实力的话那最后肯定不行,好的还是好的。
    水蚀:很多都埋没了,真的埋没了,我认识很多比较有实力的,现在都不写了,为什么?因为看不到希望。真是看不到希望,你像80、90年代那会儿,有很多人喜欢写作,现在几十年过去,都没有很大的成就。
    杨冠华:一般作家在写作品之前都会写一份大纲,但是在写作的过程中会有突发奇想或者文思泉涌的时候,有时候写着写着,突然发现已经偏离大纲了,这时候会发生文章结构混乱的情况,您在写作过程中遇到过这样情况吗?您会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呢?
    水蚀:当然会遇到,其实大纲就是最初的想法,在写作的过程中会想到许多比原先预想的要好的思路,这确实要调整,一般作家都会调整。
    杨冠华:那调整过后,会不会出现文不对题、前后混乱的情况。
    水蚀:不会的,调整都是往好的方面调整,这个思路会比原先更完美,不会偏移得原先的内容找不到了,达不到那种程度。初衷是不会改变的,虽然这个过程中走的线路有点改变,但是目的地不变。
    杨冠华:网络上的小说各种题材层出不穷,我也是觉得他们写得很杂,什么要素都融在里边。您觉得是单一元素题材小说还是多元素题材小说更被读者喜欢呢?
    水蚀:网络小说,各种要素都融在里边,如果处理好了,小说显得比较厚重,背景比较真实;如果单一因素,比如说军事题材吧,就比较单调,融合好了没有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就会让人觉得乱、不真实,让人感觉比较虚。
    杨冠华:那还是个人笔法的问题。
    水蚀:对对,说得非常有道理。
    王楠楠:现在很多网络小说的写作都采用了类似于互动式写作的方式,在追小说的过程中,读者会给作者留言,表达自己对小说人物和故事情节的看法,并且建议作者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去写作。您对这样的写作方式有什么样的看法?您是否遇到过这种情况?如果有的话,您会不会根据读者的期望去改变自己的创作思路?
    水蚀:如果他的建议比较合理,比较内行,我会采取他的建议。
    王楠楠:如果掺杂了许多读者的建议呢?
    水蚀:那我不会采取的。其实网络小说基本都是以迎合读者需要为目的的,它不单纯是文学的创作,对于在写作过程中应读者或他人要求进行的非初衷修改,我觉得是对作品的伤害。
    杨冠华:现在在网络上发表文字,成为签约作家已经是普遍现象了,好像随便什么人签约就可以成为一个作家,您对现在如此便捷的网络文学有什么看法?
    水蚀:从文学的角度来说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作家,即为“家”,是要有一定的成绩才称为“家”。我觉得我现在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作家,一个真正的作家就要有自己立得住脚的东西,在文学艺术上有一件撑得住的作品。网络文学里那些签约作家,随便写点书就叫作家,这种做法我觉得过于随意化了,对文学的发展我觉得不会起好的作用,它应该有一个递进的关系,比如说“作者”。
    王楠楠:嗯,所以您的微博名字就叫“作者夏龙河”。
    水蚀:对对,就是这样。
    杨冠华:您认为网络上的电子书对纸质书的出版有影响吗?
    水蚀:对,肯定会对纸质书的出版有影响。现在的网络小说也有投入市场问题,出版商为了赚钱,有些网络小说写得很差,但它愿意出版,出版社可以从中得到利润,这就是一个现实问题,其实我觉得这就是一个经济产物,它就是一个商品,不是文学作品,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一个阶段的存在。别说多少年,今年出了,明年就没读者看了,读者们很快就忘了。
    杨冠华:我在微博上看到一个网络作家,他的一些周边书或者是他出的一些“小挂饰”在网上卖很高的价格,就像我们这种正规的出版社出的,都没有卖到这样高的价格,但还是会有很多人去买这些高价书,您怎么看这个现象?
    水蚀:我觉得它就是这个阶段出现的现象,它不可能持续下去,真正的文学作品是有生命力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这些东西它只是这个阶段存在的,它不会流传下去。我觉得无论是网络作者还是一个出版作者,你最终必须要追求文学,有文学的情怀,有文学的担当,追求你自己的个性,这就是文学的与众不同,要从自己的角度与自己的事情来写,写出与别人不同的文学作品。
    杨冠华:我记得一个出版社的老师曾经说:出版社没钱了就印《红楼梦》。
    水蚀:嗯,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其实要作为一个真正的有担当意义的作者,有社会担当、文学担当的作者,尽量写一点比较好的作品,是我们应该做的。单一追求钱是个误区,你赚钱几千万了,写的作品都很差,语言都不通顺,这个需要改变。
    杨冠华:现在网络文学也有一定的进步,他们是想往主流文学这方面靠的。网络文学要想经典化,这也是值得肯定的。网络文学向主流文学发展,现在的作家还需要做什么努力呢?
    水蚀:这是一个太熟悉的话题了,其实我觉得还是要写出一个有深度的作品,这是每个作家应该做到的。有些网络作家也很有深度的,毕竟它受到市场的局限,如果不写市场化的作品就没法生存,这是网络作家要面临的问题。要有市场,还要写出高质量的作品,这需要网络作家们对读者做一个引导,当然还需要他们认真写一些有深度的好的文章。
    杨冠华:您说您比较喜欢订一些期刊,您比较喜欢读哪些期刊?像《收获》、《人民文学》之类吗?
    水蚀:对,都喜欢读。
    杨冠华:您平时读一些当代名作家的作品吗?和这些作品比较您觉得自己的作品有什么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水蚀:当然读,刚才也说了最喜欢格非。和真正好的小说相比较,说真的,我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我写小说我知道,就是从那种气势上,那种大的视野上有缺陷,但是这个问题我也是刚意识到,现在正在改进中,希望下一个小说会有所体现。
    杨冠华: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不足,您正在进步啊。
    水蚀:正在努力。
    邴春丽:你也在很多网站上发表自己的文章和作品,并且取得不少好评,但如今的网络文学体制还是不完善的,您觉得现在网络文学存在哪些问题制约它的发展?您对网络文学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期待?
    水蚀:其实现在网络文学面临的最大问题,它很难克服,网站要靠平台盈利,作者也要靠网络文学去赚钱,这就免不了作者写作更偏向迎合读者的需求,不迎合读者就没盈利,这里的问题在引导下解决也需要个过程,重要的还是作者本身提高自身的文学水平和文学素养,就像有一些网络作者他的文学素养比较差,语言等各方面吧,也是比较低劣,当然相对差的作者写着写着也会不断提高水平的,网络文学是需要时间的。但是纸质出版的书,我感觉会越来越少的,网络已经成为文学的大势,这是没办法的,我当然期待网络文学会越来越好,并且真的在越来越好。
    杨冠华:看得出来您对未来的网络文学发展还是很期待的。
    水蚀:对,这是肯定的,现在已经变好了许多。
    邴春丽:您对自己以后的写作有什么规划吗?
    水蚀:现在的规划,具体来说,会写点历史长篇,我感觉还没写好,需要努力。然后呢,我会写几篇好的短篇,这个还需要努力。
    邴春丽:非常感谢老师如此耐心地解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收获了很多,再次感谢。
    水蚀:不用客气,就是顺便谈谈。
    (录音整理:邴春丽、杨冠华、王楠楠) (本文原载于《大神的肖像:网络作家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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