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面的、令人信服的价值观，是谍战剧所有故事的源头活水。一旦价值观迷失或者错位，便失去了谍战剧的“根”。即使是拥有再华丽的包装，也无法深深植入爱国主义精神的土壤。
    神奇的剧情 断裂的价值观
    □赵正阳
    
    狭路相逢，路遇敌人，一把飞刀直取两人性命！
    千钧一发，手指代替发报机，快捷传译信息！
    数十米距离，扔一块板砖，直接拍晕敌人！
    给我一杯绿茶，此刻我需要一次急性胃炎！
    ……
    这些神一样的剧情来自于最近热播的谍战剧《麻雀》。这部被湖南卫视以“偶像”“颜值”“信仰”等元素吹上天的谍战剧，讲述了1940年前后的上海，汪伪分子、国民党军统和我党地下特工人员，围绕日军“归零作战计划”而发生的斗智斗勇的故事。
    如今，以“手撕鬼子”、“石头砸飞机”等雷人剧情为人诟病的“抗战雷剧”渐渐远离荧屏。但最近以《麻雀》《胭脂》等为代表的部分谍战剧似乎有为雷剧“招魂”之嫌，盘点剧中那些严重脱离事实的雷人情节，以及百思不得其解的故事逻辑，加上断裂的价值观，不禁让笔者感叹：莫非“抗战雷剧”变种为“谍战神剧”重出江湖？
    神奇的剧情
    《麻雀》让我们看到了在白色恐怖的谍战世界中，原来有一个如此神奇的人，以及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故事。剃头匠出身的男一号陈深，颜值爆表，凭借多年剃头的技术，练就一身神一般的飞刀绝技，随身携带几把飞刀，关键时刻，能在百米之内取人性命，且一剑封喉，其神技堪比古龙笔下“小李飞刀”；后来，又神一般成为黄埔十六期的特工教官，神一般地被自己的学生暗恋，神一般地的在南京保卫战中救了自己的上司，被上司提携为汪伪机关的行动队长，作为行动队长，陈深拥有不开枪的特权。最神奇的是，陈深和另两位高颜值小鲜肉——军统特工唐山海、军统叛变特工苏三醒，与汪伪76号档案员柳美娜、军统特工徐碧城、共产党员李小男之间，抓住紧张的谍战工作中一切可以挤出的时间，上演了一场美男计+多角恋的恋爱大戏。最后，三男三女中的四位配角逐个死去，陈深与徐碧城顺利盗取“归零计划”。
    《麻雀》里所描绘的上海，全然不是《伪装者》里所说的“租界是孤岛，充斥着黑龙会的爪牙、法国的巡捕、日本的间谍和76号的密探”，而是充满了法治精神和社会正义，里面的日本人和汪伪76号，他们“不拿到确凿证据绝不冤枉一个好人”，绝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就算把目标人物锁定到两人，也要千方百计寻找证据，排除其中一人的嫌疑；即使所有的证据指向男一号，他也能在众目睽睽中洗白自己。
    《麻雀》里所歌颂的爱情，全然不是《潜伏》里面的翠平和余则成、《悬崖》里面的周乙和顾秋妍在革命信念的支持下，日久生情，弄假成真，而是浪漫的洋装舞会、西餐玫瑰、小孩过家家一般的爱情游戏。
    《麻雀》里所表现的谍战情节，全然不是《悬崖》《黎明之前》里对客观事实的尊重，对一个谍战人员在特殊环境中特殊精神状态的刻画。在《麻雀》中，只要剧情需要，飞刀比子弹管用，手指比发报机管用，装入化学品的试管比炸弹好使。即使几十把枪指着男一号，他也能化险为夷，逃出生天。
    历史题材的电视剧除了传播剧情之外，往往还产生另外一个作用，引导人们自发的去关注电视剧背后的历史。近几年的谍战剧几乎不约而同地钻进了民国时期的上海，也就激起了大家对这一特定空间的特定历史的兴趣。根据目前关于“沦陷区”和“孤岛”的史料显示，汪伪时期的上海的确有着繁华的一面：有轨电车、霓虹闪烁、西装旗袍、电灯电话，包括不断涌入的人口，以及来自全世界的潮流商品。恰恰因为如此，我们的影视作品才更应该拨开重重迷雾，为观众展示繁华背后的历史真实。因为这才是作为“沦陷区”的上海的本质特征：汪伪政权的实质是汉奸政权，即在经济上加强民间搜刮，供日本战争之需；军事上大量培植伪军，打击共产党游击队；在政治上对日本言听计从，建立特务机关，暗杀抗日志士……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哪个层面，我们都应该对汪伪政权报以唾弃和鄙视，这是我们最基本的历史观。但很遗憾，在《麻雀》身上，我却感受不到这些。
    断裂的价值观
    一般认为：作为严肃革命历史题材的一个衍生类型——谍战剧，必须建置在一个稳固的价值观基础上。也就是说，一个正面的、令人信服的价值观，是谍战剧所有故事的源头活水。如《暗算》三部曲，尽管分别发生在上世纪30年代、50年代和60年代，但其故事背景分别是第一次国共合作失败、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内特务活动猖獗，以及三年自然灾害中苏合作失败。其故事素材都有大量的档案资料作为支撑。其价值观定位都是共产党人在极其不利的外部环境下，通过高超精妙的谍战技巧化险为夷，绝处逢生。另外两部备受好评的谍战剧《潜伏》《伪装者》，都是把主人公的价值观转变作为故事的逻辑起点：通过其作为军统特工执行任务期间，不满国民党发“国难财”的举措而弃暗投明，后转变为中共地下党潜伏工作者。其他优秀的谍战剧如《黎明之前》《悬崖》《红色》等同样如此，不管我方共产党员面对的敌人是汪伪、国民党、日本人，其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的价值观是鲜明而清晰的。
    而《麻雀》所设定的叙事动机“归零计划”本身就语焉不详，所谓的宏大叙事格局已经异化为“军统”和“汪伪”之间的单线对抗。男主角陈深的主要任务是在爱情的驱使下帮助军统人员解套。在整个剧情结构中，“共产党”元素只出现在了三个地方：一是开头部分，由共产党员“宰相”托出“归零计划”的大致内容；二是中间部分，军统方面以“截杀共产党交通员”的情报，试图赎回唐山海；三是结尾部分，在毫无剧情铺垫的情况下，中共地下党员李小男“横空出世”，又莫名地死去。其实，即便是这仅有的三处剧情，也没有明显的联系，为了拼凑剧情、深化主题而加入的价值观杠杆，本质上是断裂的。
    由此，如果说这部电视剧叙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那就是：国民党军统特工唐山海和徐碧城，假扮夫妻潜入汪伪特别行动处，在麻雀（陈深）的协助下，盗取“归零计划”的过程。而如果说这部电视剧歌颂了一种精神，那就是：军统特工唐山海为完成任务，舍生忘死，大义凛然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当然，并不是说不能把这种悲壮赋予同处抗日统一战线的国民党军统，但至少不能以此来置换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的永恒主题。综观全剧，我们遗憾地看到，“共产党”以及“共产党所代表的价值观”是基本缺席的。一旦价值观迷失或者错位，便失去了谍战剧的“根”。那么，即使是拥有再华丽的包装，也无法深深植入爱国主义精神的土壤。又何谈鲜明主题和宏大格局。